12 要姐姐親親才能起來

暮色漸濃,雨勢越發急了。薛菲跑了沒多遠,突然想到,萬一,靈珊離開學校回了家,自己卻又去了學校,那不是妥妥的陰錯陽差?好歹她比日劇裏的角色智商在線的時間長一點,知道有電話這麽一種通訊方式。

然而,也并沒有什麽卵用。

因為,靈珊關機。

不會生氣了吧?

順着時間線把劇情又撸了一遍,扶額罵了自己一句:“靠,我真特麽是個渣。”

本來啊,說要一起回家的是你,沒等幾分鐘,毀約的還是你。出爾反爾,換了誰都生氣啊。

先不管這些,靈珊身體不好,她那單薄的小身板哪裏經得起這風吹雨淋?

此時有三種情況,一是她已經回家,只是生氣不開機,這沒關系,家裏是溫暖的,也不會淋到雨。二是她正在回家的路上。還有三,她人還在學校。

所以萬無一失的方法就是,先跑到家附近,再沿着平日上學的路線往學校走,這樣,即使靈珊在半路,也不會錯過。

看路上行人紛紛進路邊的店子避雨,薛菲想起,自己一個有傘的人卻帶着傘淋雨,似乎顯得有些傻逼。于是一邊跑一邊把傘撐開,跑了幾步,發現撐開的傘會增大前進的阻力,皺着眉頭又合上了。

一路慢跑,眼睛瞪得大大的,對每個迎面而來穿振華校服的人都行注目禮。

沒有,都沒有。沒有一張臉是她。

如果她在人群裏,不必費力辨認,薛菲憑直覺也能知道。

也不知跑了多久,振華的校門出現在了視線內。

此刻,撸各種社團活動的學生都弄完回家了。剩下的就是住校的,趁着這段時間吃飯洗澡洗衣服,等着上晚自習。學校的宿舍區距離教學樓隔了科技館和實驗樓,因此,教學樓附近已經走得不剩幾個人了。

樓梯間倒是站着個颀長人影。不是別人,卻是陽成悅,見了濕漉漉的薛菲,眉頭挑了又挑,長嘆一口氣:“還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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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菲上氣不接下氣問:“什麽?”

陽成悅拇指和食指按揉着眉心,似乎在消化什麽難以消化的食物。閉了眼,說道:“我們的集訓,一個小時前就搞完了,我要送她回去,她說你會來接她。一定要等到你。”拿開手,睜開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情緒,“我不知道你們在玩什麽游戲,就想看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你不來,我就送她。”

薛菲了然:“所以你一直等在這裏。”

“是。”他笑了笑,“等下如果她下來了,裝作剛忙完其他事情的樣子,說這麽巧,一起回算了。”

薛菲不知道怎麽接腔,說了句:“謝謝。”

陽成悅擺手:“你不必謝我。我又不是為了你。你大概不知道,我媽和她媽是手帕交,我們從小,就是很古典的指腹為婚。”頓一頓,“小時候,她爸媽對我也像親兒子一樣。本來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是我未來的妻子。”

薛菲心裏突突地跳,表情赤橙黃綠,“這都什麽年頭了,你也不像是會接受包辦婚姻的人。”

陽成悅呵呵笑了笑:“那當然,如果我媽幫我定下的未來老婆是個什麽野蠻之地來的多毛怪物,我當然會反抗。但,男人都是很現實的動物。珊珊這麽好看,我又不瞎,為什麽不喜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的脾氣性格也都清楚,相處起來默契又舒服,不會有隔閡。我為什麽要費那個勁,不要眼前如詩如畫的姑娘,而去舍近求遠,追求什麽遠方田野裏的茍且?”

薛菲啞然了兩秒,覺得腦袋有些暈,“你喜歡她。”

陽成悅拉了拉手中的書包帶子,扯扯嘴角笑得有些諷刺,“也是日了狗了,以為有些事情大家心裏有數就行,不必那麽肉麻宣之于口。是以這麽大了,還沒對她表過白,卻在這裏和情敵說喜歡她。”擡手拍拍薛菲肩膀,一臉明朗,“話又說回來,你們都是女人,還不過是兩個半大孩子,盡管玩耍,人生還長,花落誰家,鹿死誰手,還遠沒到蓋棺定論的那天。”

薛菲垂了頭,眼睛遮在劉海下邊,頭發上的水珠順着發絲流了滿臉,“陽成悅,我姐姐,她不是什麽鹿,也不是什麽花,更不是什麽上帝為別人準備的獎品,可以用來争奪獲取,她是個人,活生生的有自己思想和選擇權利的人。”

少年走了兩步,回頭哂笑:“和我辯論人權是嗎?這種老生常談,抱歉沒興趣。”說完一頭紮進雨裏,大長腿邁步快,沒兩分鐘,背影便消失在雨簾中。

薛菲今天收到的,全部都是暴擊。

爬樓的時候,每一步都很艱難,像腳上綁了鉛塊一般。

終于到達六樓,靈珊她們班。從門口看進去,只見書堆林立的教室裏,略顯暗淡的燈光下,她獨自端坐在座位上,奮筆疾書,間或凝眉思索。

沒有立即喊她,而是在遠處看着她。像欣賞一個夢。陽成悅沒有說錯,真的是如詩如畫的姑娘。自己何德何能,得到她的垂青?還讓她在這大雨的傍晚,受這份孤寂?

是靈珊先發現的異樣,擡頭,先是怔了一怔,繼而用詫異的表情與薛菲對視了半分鐘。

薛菲吸吸鼻子,走進教室,咧嘴一笑:“姐姐,我來接你回家。有點晚了,你等累了吧?”

她不答話,卻以嚴肅的表情問:“你怎麽弄成這樣,從哪兒來的?”

“外面,下了點小雨。”薛菲指指窗外,“你不信看,現在還在下呢。”

靈珊看着她,“你手裏不是有傘嗎?為什麽不打傘。”

薛菲露出小虎牙,“嘿嘿,我想你了,想快點見到你,打着傘太礙事,跑得慢,所以就,沒打。”

顯然這個答案是對方沒有預料到的。靈珊愣了兩秒,嘆口氣,又生氣又無奈,被打敗的表情,側身在書包裏翻找什麽。

“姐,你還找什麽呀,把書包收好咱們回家吧。”薛菲揉揉鼻子,覺得鼻子裏癢癢的,想打噴嚏又打不出來,很難受,“今晚沒有考試吧?可以在家複習。”高三的課程早在高二就八百裏加急學完了,現在每天都是一輪一輪的複習。

靈珊仿佛沒有聽到她的一長串子,招招手對她說,“過來,蹲下。”

薛菲看了看她手裏的小方巾,明白過來,她是要給自己擦頭發,心裏頭暖暖的,很聽話地走過去,長腿一曲,蹲下來了,又不老實,一雙手幸而已經晾幹了,于是伸出去摟着靈珊的腰,擡頭呲牙一笑。見她沒有反對,又多了幾分得意。

靈珊低頭看進她眼睛裏。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流光四溢,睫毛和眉毛都被打濕了,仿佛剛哭過一般。忍不住咬牙,狠命拿指頭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你呀!”拿那小方巾給她細細擦拭頭頂的濕發。

薛菲很慶幸自己淋了雨。不然哪能有這待遇。如果不是自己臉上身上有水,她還可以更厚顏無恥地把腦袋靠在靈珊的大腿上,做一個“跌倒了,要姐姐親親才能站起來”的乖寶寶。

“好了。”靈珊的聲音在頭頂道。

薛菲意猶未盡,很是遺憾:“不是吧?這麽快?”

靈珊擡手在她頭頂一拍,“呆子!只擦了貼着腦袋的,發梢的話,回去用吹風吹幹,幸虧這小毛巾吸水性很強,不然還擦不到這種程度。”給她理了理頭發,動了動身子,見某人還是沒有松手的意思,命令道:“把你手拿開。”

薛菲低估了自己耍賴的本領,“不嘛,姐姐,我不拿開。”

“……”靈珊征了下,“那難道在這裏呆着?快起來,回去換身幹衣裳。”

“嘿嘿。”她不懷好意擡頭,仰着臉,把嘴唇嘟起來,“姐姐親我一下,我就起來。”

“……不。”靈珊別開眼睛,臉上染上紅暈。

“啊,讨厭。”雖然嘴裏這麽說,一面松手,裝作要站起來的樣子,一面卻趁人不備迅速上壘,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在靈珊唇上。閉上眼感受了兩秒。依依不舍撤下來。

實在不是她貪心。

而是,今天太漫長了。她需要給自己血槽加個血。她需要這個吻。

鄧靈珊瞪着賊笑着退遠三步、老奸巨猾的某人,擡手捂着再次遭到偷襲的嘴唇,有些着惱:“總是這樣,真沒意思。要是被同學撞見怎麽辦?”

薛菲呲牙:“哇,原來姐姐只喜歡和我偷|情,不喜歡光明正大啊。看不出來,口味很特別喲,姐姐。”

靈珊被她羞得滿臉通紅,把方才的小方巾扔到她臉上,“誰、誰和你偷……了。少污蔑我。”

薛菲心情舒爽,姐姐害羞的樣子又是那麽賞心悅目,嘿嘿笑着幫她收拾書包。收着收着,打了個噴嚏。

“着涼了吧?”靈珊嘟着嘴責問,“哪有這麽笨的人,帶了傘還淋成這樣。”

“我不是笨,我就是呆,因為我是姐姐的小呆子啊。”恬不知恥地說着以前所厭棄的弱智語言,渾身散發着戀愛的酸臭味。

靈珊輕哼一聲:“早知道呆成這樣,我要都不敢要。”

三三兩兩結伴來上晚自習的同學出現了,強勢圍觀薛菲,兩個人終于一面和大家道別,一面加快速度撤離了教室。

外面還在下着雨。

只不過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兩個人共傘也許夠了。

傘一撐開,靈珊就扶額,“下雨天,買了把太陽傘。”

可以的,這很薛菲,自嘲了下,辯解道:“姐姐這麽小一只,在我懷裏就好,根本不占地方。”

“……你才小只。”

薛菲左肩挎着兩個書包,右手打傘,靈珊吊着她胳膊,兩人并排走,交流教室裏發生的趣事。

走到一半,靈珊突然說:“讓我來撐傘吧。”

“……我比較高,我來打比較方便啊。”薛菲懵懵的。

“那你把傘往自己那邊打一點。”靈珊停下腳步,一副不照辦就不走了的架勢。

薛菲雖然無言,心裏卻暖到極點。以前跟着老媽看又臭又長的電視劇,到了下雨的時候,兩個主角總是想方設法讓對方占更多的傘下空間,以免淋了雨。當時還罵罵咧咧:“做作。”嗑瓜子:“幼稚。”躺在沙發上:“肉麻。”直到被老媽一枕頭砸中,讓她不愛看給老娘閉嘴滾蛋,才悻悻然停止吐槽。

現在,她突然明白,這些外人看來雞毛蒜皮甚至有些婆媽的小細節,在相愛的世界裏,原本是極之自然而然的事情,雙方都會發自內心地去為對方考慮。剛才自己确實把傘盡可能多地遮着靈珊。畢竟,她的身體那麽弱,自己卻壯得像頭牛。

導致自己左手這邊,本來已經幹得差不多的衣袖,又濕了個徹底,都能擰出水來了。

刷微博時看到出處不詳的非主流金句:眼睛為她下着雨,心卻為她打着傘,這就是愛情。

當時還笑了一下,諷刺人家語死早,雨也是你下,傘也是你打,你是龍王爺還是蕭敬騰

現在又是狂打臉。

腦子一熱,也不顧自己身上濕氣重了,擡手把姐姐緊緊摟住,兩人緊緊靠在一起,接近合二為一,也不存在往誰那邊偏得更多的問題了,笑一笑:“這樣,就沒關系了吧?”

靈珊垂首微笑,也不做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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