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要你
靈珊推推薛菲:“魔怔了?你喊一條小狗狗作爸爸?”早就聽說了,薛菲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出了礦難去世了的。
薛菲搖了搖頭,看靈珊一眼,指指不遠處那個拉着正太的中年人:“那個人,是我爸爸。他沒死。他詐屍了。”
靈珊意識到不對勁,認真問:“你沒有看錯?”
薛菲也如方才她肯定狗就是自家的一般,斬釘截鐵點頭:“錯不了。”
而那個中年男人已經開始移動,手裏拉着小孩,小孩手裏抱着狗。這邊的二人齊刷刷跑過去,邊跑邊喊:“慢着!等一下!”
那男的只是不停。
薛菲要飙淚了,帶着哭腔喊道:“爸爸,等我一下,我是薛菲啊!”
那男的終究是不停,朝街邊停着的一輛紅色保時捷疾走。保時捷的駕駛座上坐着個風衣女郎。
女郎對男人道:“老公,爸爸說了,今晚的宴會不可以遲到的。”
薛菲一愣,心在滴血,眼見那男的就要爬上副駕駛溜之大吉,氣急之下大吼一聲:“喂!薛有德!”
倒是女郎愣了一愣:“這位小妹妹?你……?”
“夫人,就是路邊不知檢點的小太妹。”薛有德倒是面不改色。薛菲非常痛恨這一點,但是還是不得不承認,臨危不亂的天分,有一半來自此人的遺傳。
“哦……”又看了看她身邊的靈珊,搖了搖頭,“不,這不像兩個小太妹,像兩個乖學生,小妹妹,你找我先生有什麽事?”
薛菲眼淚流下來,趴在她車門上,“大姐,這男的是我爸,他不認我,你知道為什麽嗎?”頓一頓,“想必是看上你的權勢地位,嫌棄我和我媽是累贅!這樣薄情寡義不知廉恥的男人,你能要嗎?”
女郎愣一愣,回頭狐疑地看着薛有德。被盯着的人雖然擡手擦了擦汗,依然是鎮定不已:“夫人,別被居心不良的人在我們之間留下嫌隙。我當真不認識這兩人,而且,我是八五年的,你也知道,怎麽可能有這麽大一個女兒?”
女郎又是一愣,看了看薛菲涕淚俱下的臉,又看看薛有德一臉的真誠,顯然不知道該信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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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有德懷裏的小孩怯怯喊了聲:“媽媽。”等他媽的視線落到他身上,說道:“再不走要遲到了。有什麽問題回來再說好嗎?我還要給欣怡姐姐看我的小狗呢,去晚了,她就不理我了。媽媽,快發車吧,爸爸不認識這個人。”
女郎看看前方,再看看正太,眼神暗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好。”轉頭和薛菲說了聲:“對不住。”腳下一踩油門,轟地一聲,絕塵而去了。
“薛菲……”靈珊摸摸蹲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腰的那傻子的頭,自己眼睛裏也禁不住開始堕下淚來,“乖,到姐姐懷裏來。”
薛菲聞言,把臉埋進姐姐腰間,要大哭三百回合的樣子。可是才哭了沒一會兒,一陣冷風透腦門兒吹過,她清醒了。
腦海裏頓時出現三個大大的疑問句。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
這回這三個命題一點也不哲學。答案非常淺顯易見。我是薛菲。身在T市。是陪姐姐來比賽的。
所以現在要拖着她令她在這兒吹上半天過堂風麽?
“……”靈珊一直用手在撫摸她的頭發,突然覺得她僵住不動,愣了愣,只見她擡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來,笑得像是烏雲密布那天破曉時分的日光,“姐姐,咱們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說着站起來,拉起箱子,拉着姐姐,雄赳赳氣昂昂地站街邊打車。這回倒是快,三秒來輛空車。行李放後備箱,薛菲先自己坐進去,掃了掃座位上的灰,才張開一條手臂對姐姐說:“上來,寶寶。”
靈珊無言,照做。
到了酒店,薛菲又讓她在沙發上坐着,自己去前臺那裏辦理入住手續。靈珊冷眼看着,她似乎真的已經沒事了。又是以往那個鞍前馬後,“為老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小呆子了。可心裏的擔心和憂慮反而更甚。她也知道,薛菲是怕自己擔心,所以才裝出一副逞強的樣子。可她寧願她發發脾氣,哭哭鼻子,小打小鬧地發作幾場。這樣不會存在心裏憋出病來。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薛菲的爸爸不是去世,而是,只是不要她和王可阿姨了。靈珊嘆口氣,把臉埋進雙手,征一怔,随即意識到這是薛菲喜歡做的動作。
還有傍晚在車站那句“激動你妹”。
這樣一個人,與她在一起,也不是多長的時間,就從語言風格,到動作行為,全部染上了她的色彩。
往後再處長了,你感染我,我感染你,只怕要變成雙胞胎了。
薛菲過來看見姐姐在發呆,剛受過暴擊的心,實在難過,但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來,戲道:“啧,我才離開一下下,姐姐就想我想得走神了麽?”
靈珊擡起頭,露出一個綿軟的笑容來:“是啊。”
薛菲呆掉。姐姐,越來越會撩了。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
兩人手拉手進了房間,薛菲從包裏拿出一袋牛奶來,想了一想,還是用電熱水壺燒了一壺水,把牛奶帶包裝扔進去,暖一暖,過了一分鐘拿出來,燙得直吐舌頭。
“姐姐,先喝點這個。”确定不再那麽燙手以後遞上去,“我點了餐,等會兒再吃點東西,你洗完澡就睡覺。”
靈珊突然明白,對她最大的支持就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照顧,然後表現得被照顧得很好,很開心。
于是接過來,插上吸管,自己先喝了一口,遞過去,“你也喝。”
薛菲搖頭:“我不渴。”
把腰軟軟地靠上去,嘟着嘴撒嬌:“你不喝那我也不喝了。”
薛菲被勾得臉上一紅,低頭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咳嗽道:“好了。”
靈珊于是撤下來,面帶微笑咬着吸管慢慢喝。
這裏薛菲就去換床單,枕套。前段時間在網上看到各種刷,說是全世界的酒店和旅館,心照不宣的內|幕就是,那聲稱每天必換的床上用品,其實并不會換。很多時候,大家只是睡在別人睡過的垃圾場上面,還自以為幹淨得不得了。
薛菲本身沒什麽。但是考慮到靈珊這種潔癖人士,覺得還是有必要帶上自家的用具,比較安心。
才把這一床都換清楚,微微冒汗,那裏門鈴響了,薛菲去打開門,但是留着防盜鏈。是方才在前臺順道點的外賣,薛菲簽收過後,提着幾個小盒子進來。
只見靈珊已經把外衣脫了,爬到床上去了,看形容是剛剛洗過手臉,睫毛處亮晶晶地挂着幾顆小水珠。她擡起手掩住小嘴,打了個哈欠,“熱牛奶太有效了。好困啊。可不可以先睡一覺?”
薛菲扶着額頭:“你都爬上去了,還問我可不可以?而且向來只有你批準我,你做什麽還需要我批準嗎,親愛的老婆大人?”
靈珊笑了一下:“嗯,有道理。那本宮就先睡啦。”說着躺下。
薛菲去洗了個澡。
站在花灑下邊的時候,剛剛一直在強忍的淚流就控制不住了。嘩啦啦和着熱水流下來。
洗到一半,哭得蹲在地板上。
一直以來堅持的信仰坍塌也不過如此。薛菲一直以為,自己以前生活中的諸多不幸,是因為父親缺席。要不是深愛自己的那個父上不幸去世,薛菲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小姑娘。
Truth or happiness,never both.
大概人活着就是為了被生活不停打臉?
那個所謂“很愛我”的父親,原來在金錢和權勢面前,連認都不認我。
薛菲被自己以往的天真逗笑了。
蹲在那裏,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哭,自己也覺得像個神經病。既怕花灑水開得太小,被靈珊聽見自己哭。又怕花灑水聲太大,吵到她睡覺。
靈珊聽得她出來的時候,松了一口氣。還以為她要在裏邊哭多久。幸好,也只有半個小時而已。
稍後她也上了床來,帶上來一陣溫潤的水汽。光禿禿的胳膊碰過來一下,靈珊于是知道,她是穿着她的經典款黑色小背心。這個呆子,估計連自己的睡衣也忘了帶。默默期待她像往常一樣,親昵地靠過來,抱着自己睡。
可是,等了良久,也還是不見動靜。
靈珊擔心她,只有自己過去探探究竟。翻個身過去,摸到她的臉,吃了一驚,再摸到她的眼睛,已經又熱又潮,腫成個王母娘娘的大蟠桃了。
“小呆子。”她突然覺得左心口抽了一下,情難自禁俯下身,在她腫起來的眼睛上,親了親。
“唔。姐姐。”薛菲捂着自己的臉,不給她看,頓了一頓,“姐姐,今天這件事,我們不要告訴我媽,好不好?”
靈珊懂她的意思,只有她一個人傷心也已經太多,再拉上王阿姨,太不合算。因此鄭重點了點頭:“我知道。”
薛菲嗚了一聲。把腦袋縮進被子裏邊。
靈珊不讓她逃避,幹脆把床頭燈打開,把被子掀開一小節,露出那鴕鳥的真面目來。
薛菲用手捂着眼睛,笑道:“姐姐,要不要先吃點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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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