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死神的使命

在社會上，每個不同的角色，無論你是一名爸爸，學生，老師，售貨員，等等，你的有着自己的責任。這是不能選擇的責任，你只能面對，就如死神也有自己的責任。

李琉璃後來每天都繼續來找杜宇聲，以前吃飯菜的時候，他覺得很美味，可是現在卻覺得吃不知味。

每天硬着皮頭跟對方強顏歡笑，對着對方熱切的目光，他感到無處可逃。

天啊！人家行桃花運都是開心無比的，只有他感到這麽可悲！！！！！

杜宇聲此時站在窗口，小心翼翼掀起簾子，窺探那抹嬌小的身影來了沒有，如果已經來到了，他就要立刻躲起來。

「你躲起來也不是辦法。」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杜宇聲猛地一回頭，差點撞到對方。

「那我可以怎樣做啊？」

杜宇聲苦惱地說，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對方微露的光滑下巴，心生一跳。

心想，如果這個人笑起來會是怎麽樣的？

然後，杜宇聲又在心裏暗忖，為什麽他常常幻想一語破的樣子，一語破的反應呢？這好奇心也太強了吧！

穿着巨大黑色袍子的一語破，凝視着正在沉溺自己思緒的男孩。

他慢慢地湊近對方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杜宇聲一聽，臉有難色地說：「你這個方法行嗎？」語氣帶着深厚的疑問。

「我以前就這樣做過。」

一語破淡淡的說，聲音依舊沒有一絲起伏，不着痕跡地拉開彼此的距離，。

「以前？你以前是什麽樣子？」

杜宇聲好奇地問，他只認識現在這個「破爛」，并不認識以前的那個「破爛」。

一語破一頓，便背過身去。

「很普通的一個人。」

低沉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帶着一絲懷念的語調。

「你曾經說過你以前也是人類，為什麽你會變成死神的？」

杜宇聲想起之前和一語破談話的內容。

「以前……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已經記不清楚了」

低沉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可是卻敲擊着杜宇聲的內心。

他凝視着眼前這個穿着漆黑袍子的男人，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眼都不眨，總覺得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男人就有股濃厚的寂寞。

只要接近他，就可以感覺的到。而且，他不知道為什麽很想為這個男人排除心中的寂寞……

窗外的樹枝已經換上了秋天的衣服，泛黃的葉子一片又一片地飄落，偶爾有人走過，踏在葉子上面會喳喳作響。

時間總是流逝得這麽快，不知不覺又一個季節了，這個男人來到他身旁，已經陪伴他度過了一個熱辣辣的夏天了。

比起任何人，無論是父母或者其他人，他待在自己的身邊總是最多的，就好像是一個習慣。只要，每天一睜眼，他就看到房間的角落有抹黑色的影子，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那女孩已經來了。」

低沉的聲音敲醒杜宇聲的沉思，他跑到窗前往下一看，就哭喪着臉。

「唉唉……」

杜宇聲嘆起氣來，精致的娃娃臉滿是愁容。

一語破無聲地悄悄揚起嘴角，心想這個人總把心事寫在臉上，很容易就理解他在想什麽。如果，世界上所有人也像這名男孩這麽單純，那麽世界會怎樣呢？會不會人性的醜陋減少一點，更美好一點呢？

「宇聲，你看今天我帶了什麽來？」

李琉璃人未到，聲音已經從門外傳來了。

杜宇聲看着她嬌小的個子拿着滿滿的東西走過來，心裏的不安慢慢擴大。

他可以聽道自己的心跳聲在強烈的跳動，還有點冷汗從臉頰上滑落，喉嚨有點幹。

「琉璃，你以後不用再過來了。」

杜宇聲深呼吸了幾口氣，鼓起勇氣小聲說道，眼睛都不敢直視對方。

由于聲音細不可聞，李琉璃一時間也沒有聽清楚。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問：「你說什麽？」

那雙眼睛是如此地清晰地注視着他，杜宇聲覺得心裏的內疚就像海浪一樣湧上心頭。

他咬了牙咬牙，低聲道：「琉璃你是好女孩，你值得更好的。」

李琉璃一聽，手中的東西滾落在地上。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地走動着，在寂靜的房間裏，特外清晰。

雖然是短短的一句話，卻比泰山還重，壓在杜宇聲與李琉璃的心頭上，彼此都快喘不到氣。

他是內疚與不安，她是無措與驚訝。

她一言不發，猛地站起來，奪門而去。

杜宇聲不假思索地想追上去，卻被一把聲音留住了腳步。

「別去。」

他回頭看着那個冷淡淡的男人，咬了咬唇，然後有點洩氣地在床上坐下。

「狠心才是好事。」

許久，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杜宇聲知道的，就算不曾談過戀愛，可是，他還是知道的。

倘若對對方沒有好感，那麽就應該狠心拒絕，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可是，現在他的良心實在有點自責。

他竟然讓這麽可愛的女生露出悲傷的表情。

一語破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生，那纖細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對方就這麽爛好人？為什麽會為這麽小的事情而難過？

感情的事情就是你情我願。

既然沒有那個意思，拒絕不就可以了，為什麽要難過？這樣只會讓自己難受而已。

當然這件事情後，李琉璃就一直沒有再來找杜宇聲了。偶爾在醫院的走廊上碰見了，她也會視而不見。

杜宇聲想跟她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麽。

他每天晚上都睡的不好，心裏悶悶的，醒來後就大汗淋漓。

可是，他夢見的卻不是李琉璃，而是那個漆黑的身影。

今晚又是這樣，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就是清醒不了，他在夢中又看見了奇怪的景象。

陳舊的網吧，寥寥可數的青少年坐在裏面全神貫注地打機。

室內的燈光忽明忽暗，有點詭異。

他看見一名身穿白色校服的女生被旁邊的一名男生搭讪，女生低頭一笑，他們低聲細語地說着話，不過聲音低低細細，讓人聽得不太清楚。

不久，男孩就搭着她的肩旁親昵地走出了網吧。

突然，杜宇聲夢裏的畫面猛地一換，他又看見剛才的兩名男女在一所簡陋的賓館裏面嬉笑玩樂，接着女生走去浴室洗澡。

他看見男生鬼鬼祟祟地在冰箱裏拿出一罐可樂，倒在玻璃杯上，然後從褲袋裏面掏出了一包東西，好像是白色的粉末，接着加了進去。

杜宇聲感覺到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心生不安。

他看着女生從浴室裏面走出來，男生笑嘻嘻地把那杯飲料遞給她。

杜宇聲想開口說話，阻止這件事情發生。

可是，喉嚨卻發不出聲，而那一對男女好像一直都看不到他似的。

他就像隔着一道透明的牆在看着事情的發生，而當時人卻看不到自己。

雖然是夢裏景象，他感覺又是多麽地真實，甚至有點可怕的感覺。

他看到女生在喝下那杯飲料後，露出很不舒服的樣子，然後就昏倒了過去。接着，男生嘿嘿一笑，從帶來的背包掏出一些東西，急急忙忙地在女生的手臂上打上一針。

然後……然後，他看見那名男生在從背包裏面，掏出鋒利的刀子。

他舉起一把刀毫不猶豫地向女生砍去……

杜宇聲心生一驚，想大叫出聲。

可是，畫面頓時又轉換了。

他看見那名女生全身□□地泡在浴缸裏面，被無數的冰塊包圍着身體。她幽幽地醒來，眼神有點迷迷糊糊。

浴缸旁邊貼着一張紙條，寫着：「報警，要不，你很快就會死。」

女生不經意低頭一看，臉色大變，慌慌張張地在浴缸旁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按下按鍵……

然後，畫面又突然一閃，換成女孩臉色慘白地躺在病床上，帶着氧氣罩，昏迷不醒。旁邊有很多醫護人員圍着，似乎在搶救。

而一抹黑色的影子靜靜地站在房間的一角。

那個影子，杜宇聲十分熟悉，他差不多每天都會在房間的一角看見。

他走過去，想問破爛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可是，當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對方卻好像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似的。

他就像空氣，所有的人都看不見，卻圍繞在四周。

冷不防，病房的儀器響起了不規律的聲音，宣告病患的生命有着危險。

他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女生，緊閉着眼睛。醫護人員搖頭嘆息。而她的身體漸漸浮現出一個樣貌相同的靈魂？

對，那應該是靈魂，透明，又飄逸，像一團煙霧一樣輕盈飄動。

杜宇聲心頭的不安湧現而來，他看見一語破慢慢地走進，面無表情地舉起月牙狀的鐮刀毫不猶豫地向那靈魂砍過去……

「啊……」

杜宇聲驚恐地大叫出聲，在睡夢中清醒過來。

他氣喘呼呼，冷汗直流，雙手緊緊地抽着被子，擡眼，望向黑暗的房間的一角。

「破爛，你在嗎？」

他輕聲問，像羽毛一樣輕輕的。

許久，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破爛，你在嗎？」

他再次問，提高了一點聲調。

可是，依舊沒有人回答他。

杜宇聲則頭望着窗外的一輪明月，月色皎潔而無暇。心想他到底去了哪裏？

清晨，醫院的病房。

杜宇聲挂着兩個大大的熊貓眼，垂目低頭，慢吞吞地在喝白粥。

他擡頭，瞄了房間了一角，黑色的身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又出現了。

電視上播放着無聊的電視節目，杜宇聲想爬下床拿擺放在前方對面櫃子的遙控。

他剛想走下床，遙控就輕飄飄地飄到床上。

杜宇聲淺淺一笑，回頭，對着那抹黑色的色身影，揚聲道：「謝謝。」

他拿着遙控，對着電視不停地按動鈕鍵，快速地轉換畫面，直到電視劇的一件新聞引起他的注意，才停下按動遙控鈕鍵的手。

「特別新聞報導，一個月前一名女孩……」

電視上那位被報導的女生的容貌，讓他心裏驚訝。

他放下遙控，專心致志地聽着新聞的報導。

「由于女生的兩個腎被盜走，而又長期找不到适合的捐贈者，今日清晨搶救不治。」

新聞的報導員中規中矩地報導着新聞，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的語氣。

這樣的新聞，似乎每天都有發生，或者說，比這更嚴重的事件都有，這只是其中一項而已。

杜宇聲腦袋呆呆的，他似乎一瞬間明白了一些事情。

這陣子，他以為自己只是在做噩夢，每次夢見不同的事情，都有一抹黑色的身影，而且每次都會揮刀砍下去的情景。

他意識到那些不是夢，而是現實所發生的事情。

對，應該是這樣。

「破爛……你是怎麽執行死神的工作？」

杜宇聲靜靜地問，他臉色有點蒼白，嘴唇有點幹。

黑影的身影一動不動，似乎沒有回答他的跡象。

「你昨晚去執行了是不是？」

杜宇聲不死心地問，他擡起頭，目光專注望向那道身影。

黑色的身影擡起頭，望着他，光滑的下巴，露出抿緊的嘴唇。

「我看見了，在夢裏看見了。」

杜宇聲像在跟他說話，又像在自言自語，有點失神地說。

他擡起頭，深吸了一口，輕聲道：「破爛……告訴我，以後，你也會這樣殺死我嗎？」

低沉的聲音終于開口道：「你害怕？」

害怕我殺你，還是害怕死？

一語破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用藏在黑色帽子之下的眼眸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杜宇聲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會。你常常陪着我在醫院。你是我的好朋友。與其死在一個陌生人的手上，我更想死在你的手上。」

這是他的真心話，死亡并不可怕，尤其還有認識的人在身邊。

可是，他是在替一語破難過。

這個男人，冷冰冰的男人，竟然要親手殺死這麽多人，雖然是工作，可是并不是可以選擇的。

他能死在這個男人的手裏，并不悲哀。

悲哀的是，他将來要親手殺死自己。

雖然，平常并未見得這個男人有多重視自己。可是，他說到底他也認識自己。

一語破到底是用什麽心情去取那些人的性命？而将來，他又帶着怎樣的心情，向自己舉起那把鐮刀呢？

這個寂寞又孤單的男人，總是戴着這冷冰冰的面具。

可是，如果，他不帶上，又怎樣去面對這麽多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呢？

一語破愣住，藏在帽子下的眼眸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

他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他感覺到對方好像在用同情的目光去看自己。

同情？可笑？

他為什麽要受一個快要死的人類同情呢？

要同情，也是他同情這個小子！好不好！

「別胡思亂想。」

一語破雙手抱胸，冷言道。

「我沒有亂什麽啊！」

杜宇聲連忙回答，他勾起嘴角的一絲淡淡的笑意，然後再慢慢緩了下去。

「你說人為什麽會想要害死一個人呢？」

杜宇聲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情景，如果沒有那個男生，那名女生還有大好的青春與将來。

「人性是一本看不完的書。」一語破瞄了對方一眼，低吟，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杜宇聲一聽，愣愣地點了點頭。

心想，是啊!不單是看不完的一本書，還是讓人看不透的書。

就像每個人心裏都有一頭野獸。

那野獸或許是權力，地位，金錢，□□……而這些野獸都驅使着人類的行為，從而演變成社會上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