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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方城乃越國都城,亦是有桓最繁華之境。然而此時城內卻店鋪緊閉,人不出戶。你道為何?原這其方新近瘟疫肆虐,已有數十人染病而亡。

殳引得聞此事,速命宮中太醫到民間救治。只是這病來的及其兇猛,有傳言,平常人只需看一眼患者亦或與其交談一語便會染病。一時其方人心惶惶,即是醫術高明的太醫們對此也束手無策。

疫情一再加重,殳引思不出良策便遷怒傳訊官員,治了幾人罪,卻仍是一籌莫展。

這日早朝,殳引對百官道,若有人能替其想出對策,令其方百姓順利渡過此難,便可加官進爵,賞賜良田百畝。杜有定早待此言,見衆官員皆不聲語,便自行出列,朝堂上拜了拜,道,“禀大王,臣有一策,雖非良記,卻也能解燃眉之急。”殳引立即免去他的禮,道,“大人速速說來。”杜有定道,“衆太醫研制藥方尚需時日,然染病者日益增俱,到時藥方未能制成,其方一城卻已因疫情而毀。如此大王不妨命人将病者安置一處,限制其活動。凡因病而亡者,皆運至偏遠地區,以火油焚化,骨灰埋于三尺之地。”殳引皺了皺眉。此時有官員出列道,“臣有異議。”殳引道,“說。”那人看了眼杜有定,杜有定卻只拿眼閑看別處不予理他。那官員小心拜了禮,說道,“臣以為此舉不可。其雖明說安置,實乃□□。大王若僅僅因為百姓得病而将其□□,必會遭到民衆抗議。這于如今局勢不利啊。”杜有定哼了聲,道,“那且問大人可有更好的法子?”“這……”那人支吾一番說不出。杜有定冷笑道,“安置也好,□□也罷。若不如此,到時別說其方百姓,就連你我恐也性命難保!”回身又朝殳引拜了揖,道,“請大王明鑒。”殳引拿手抵住腦袋,心中苦惱不已。公培寅如今遠在淇國,即是派人星夜傳書召回,恐也太遲,更何況相交疫情還是淇國戰事要緊。殳引想了片刻,無奈道,“那便依杜大人之言去辦罷。”說畢懶懶一揮手,“散朝。”杜有定挺胸而立,睥睨衆官。

然此舉并不能除去根本,況官府關押病者,更是惹怒百姓。病者親屬欲往探之,皆被亂棍打出。而瘟疫卻沒因此得到控制,每日染病者仍不斷增加。一屋不夠便關二屋,二屋之後又是三、四。如此下去,朝中便無空地可關押病者了。

那杜有定為此又偷偷與殳引說,“既然此病無藥可醫,染上便是一死。大王何故要浪費物資去救助他們。不如……”說着拿手在自己脖子前一橫。殳引看他一眼,道,“無故關押已惹得民間怨聲載道,倘若下命誅殺病患豈不是要教百姓揭竿而起。”又嘆氣道,“若丞相在此必不使我如此為難啊。”杜有定縮了縮肩不敢再言。

一月已去,病疫未有緩解,反有愈演愈烈跡象。宮中大門終日緊閉,除非軍情急報,一概不準入內。殳引無法,只得下死命,命太醫十日內研制出解藥,否則所有太醫院士一個不留。性命攸關,錢太醫、周太醫等數日不睡,只是實無良方。

眼瞧十日期限已至,太醫們只等着領死。這刻一早便齊齊整冠跪在殳引宮前。殳引早已卧起,只是知道太醫們跪在外面而不願出門。等了半時,殳引無奈嘆氣,王命已下,便不可再收了。于是教太監整了整袍将出門去。

說也是巧,此時便有一侍衛匆匆來報。殳引隔門問何事。那侍衛大聲道,“昨夜有人闖入關押之處。”殳引一驚,忙拉開門,問,“是何人?患者如何?”侍衛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聲音又正又亮,道,“擅闖者乃一位背桃木劍的道士,闖入後只撒下藥丸便去。”殳引聽的直皺眉。後方太醫亦紛紛交口議論。又聽那侍衛道,“昨夜服用藥丸者今日已大好。官府已派人捉拿此道士。”殳引一聽那藥丸是救命良藥,瞬時挑眉大喜,又擊掌道,“好!好!若能捉到此人,其方就有救了。”太醫們也喜上眉梢,慶幸自己幸免于難。那侍衛又道,“昨夜道士留下藥方一張。”說畢便雙手遞上前來。太監立接了交給殳引,殳引拿着薄紙甚是激動,親自走下階送與錢太醫等。太醫們依次接着看過,看罷不停點頭贊說,“果真是神方子!”

有此一方,其方瘟疫便解。城內百姓無人不知那青衫道士,更有傳此人乃神仙化身,專門到凡間來化百姓疾苦。于是百姓自發在城中建起道觀,築泥像來拜祭這道士。

此事傳與殳引耳中。殳引聞之撣了撣手,笑道,“諸類民間兒戲,不必在意。”杜有定在旁道,“只怕此人有蠱惑人心之疑啊。大王且想想,如何其方無緣無故便出此疫情,如何此人又正巧于此時來此地解此災禍……”說着斜眼瞄殳引。殳引收起笑意,瞥其一眼,道,“既然此人如此之神,不妨将他帶來與本王見見。”杜有定領命而去。

不幾日,杜有定便帶一名道士前往宮中拜見殳引。殳引坐于堂上,那道士見之只微微拱手作了禮,并不叩拜。殳引見其似乎面熟,再細看心中便倏地一頓。驚愕半晌才道,“是你?”杜有定見殳引神色有異,又聽此問,便也有疑,道,“大王認得此人?”殳引忽而想起鹄山之事,頓了頓,側過頭去,不看那道士,“本王豈會認得他。”原此人正是當初郜山捉妖的李文成,殳引于郜山殺死氓國使臣,丢棄殳榮護額,此人一一知悉,此刻便不肯與其相認。好在李文成似也不記得他,眼睛不擡,只淡問道,“不知越王喚貧道于此是為何事?”殳引哼一聲,道,“百姓都道道長有呼風喚雨、招龍引鳳之神術,本王心神向往,想見識見識。”李文成道,“民間傳言安可信。”殳引道,“道長莫謙虛。其方已數月不曾下雨,本王希望道長能替其方百姓求得一場甘霖。”李文成還未說,杜有定立即接口道,“道長既然肯施藥解救百姓,此必不會推辭的。”李文成便點了點頭。

此事說定,便由杜有定将儀式安排于越國太宗祠神壇。到召神吉日,宮中便駕出一座梨花木雕平層馬車,由兩隊侍衛分在前頭清去閑人。杜有定等朝中有地位的大臣駕馬随行,李文成步行于衆臣之後。再便是太監及宮女小跑護在兩側。

其方百姓早聞今日李道長将祈神喚雨,一早便候在街道兩側,待人從宮中出來,便不住歡呼,更甚者朝之跪拜。殳引坐于馬車之中,起初見狀只當是百姓見了君王行禮,行一段路,耳中所聞皆是“李道長……李神仙……”之語,心中便十分不悅。于是将杜有定喚至跟前,“何以不将百姓驅離,任由其在此喧鬧。”杜有定看了看四周,為難道,“往常祭祀祈神之舉,百姓皆可随行觀禮。”殳引不耐煩的擺了手,道,“那且逐至列隊最後,讓其尾随。”

說這一行人從王宮而出,一路南行,穿過其方城南門,又行得三裏路,便至一座祠堂前。那祠堂正前擺列三座石門,僅中間一扇為空,頂部石刻着太宗祠大字。杜有定拉繩下馬,趕至殳引車前,親自将其攙下馬車來。殳引着一身玄色朝服,雙手端放在腰間紳帶,步入祠堂。随行之中除李文成外,只大臣與太監、宮女,及一列侍衛方可入內。其餘人便立于門外,遠遠觀之。

從祠堂而上便可至神壇,衆人站于底下仰看。不多時,殳引便出現在神壇,很快侍衛分列其兩邊,大臣們駐足身後。只聽有人喚一聲“吉時已至!”頓見宮女捧着供桌、香爐和燭臺上來擺至神壇中央,又見太監挑着牛頭,羊頭等祭祀牲物。待都擺至好,便焚上香,底下祠堂之中傳來碎碎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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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成踏着臺階方至供桌之前,那底下百姓見了便大呼,又紛紛下跪,朝天叩拜。殳引不住皺眉。李文成不與理睬,只将背上桃木劍解下,口中喝一口供酒,喝罷卻不下咽,擺頭噴在木劍之上。又拿桌上大筆,沾一旁大碗中牛血,在黃紙上書幾道符。待事畢便聽其口中念念有詞。

殳引站于李文成右下,雙手抱胸冷眼觀之。此時正是二月初二,冬雖過,春卻未至,神壇四周無甚擋風,吹一時便忍不住打一噴嚏。杜有定忙将自己大氅解下,替殳引披上。殳引一手揪着領口,又等半刻,只見那李文成站立不動,方才尚有聲響,這刻竟連聲音也不聞了。殳引不動,其餘何人敢動。又及底下百姓極為尊奉李文成,這刻便只聽得耳邊呼呼風聲,只見得供桌之上煙篆亂舞。殳引耐心等足半日,終是忍無可忍,忽而擡腿踏上階去。衆人忙跟着上前。李文成背對而站,殳引對其道,“道長只當本王是三歲孩童來耍!”李文成未答話,殳引又道,“再等半柱香,你若還是呼不了風喚不了雨……”話未完,只聽李文成道,“即使呼不了風喚不了雨那又如何?”說着轉過身來,看着殳引。殳引被其一看,心中便有怯意,口中仍道,“那道長便是裝神弄鬼,不僅愚弄滿朝文武更是愚弄其方百姓!”李文成淡淡一笑,朝底下跪拜百姓看了眼,繼而道,“有人曾親眼目睹妖魔鬼怪,此刻為何不信?”殳引不禁一退,拿眼瞪視。李文成亦還以眼色。殳引咬牙,指着其道,“此乃妖道!給我拿下!”

底下衆人本也不知神壇之上發生何事,此刻見侍衛上前将李文成綁了,頓時嘩然,皆喊道,“不可傷害神仙!”其越喊殳引便越氣,抽出侍衛挎刀,抵在李文強胸口,道,“妖言惑衆!留此妖道在世,本朝便無寧日了!”說罷手中一用勁,刀尖便直戳心髒,李文成登時一命嗚呼。其方百姓見之嚎啕大哭,甚有氣憤者與侍衛起沖突要沖入祠堂。

殳引将刀往地上一擲。正于此,只見本是晴好的天色忽而暗淡起來,空中濃雲亂卷,頃刻狂風大作,将供桌掀翻,牛頭牛血撒了一地,紙符滿天亂飛。一時連人都站不穩。衆人忙護着殳引躲進祠堂。大風吹的祠堂木窗咯咯作響,正午的天色卻如黑夜,二月的天氣卻打起春雷。連打幾個悶雷後,突然一道閃電劃亮天際。殳引正擡頭,見遠處天地相接出竟騰起一條青龍,攜風裹雲直沖天去。殳引目瞪口呆,忘記護住頭,風卷着木屑刮在其臉上,便刮出一道血痕。

此時此刻,大雨才至其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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