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無辜之人

如果說村民剛剛還對蘇绾清他們心存疑慮, 那此刻倒地不醒的老黃和舔地的黃毛就讓他們不敢疑惑了。

碎花裙女人抱住自己藍發的女兒，顫抖道：“妖、妖怪！”

梅村長一臉無奈道：“蘇仙長施的是玄術！”

碎花裙女人指着秦翡問道：“那他呢？”

梅村長一噎，看向蘇绾清, “這……”

反正蘇仙長肯定不是妖怪, 有見過氣質這麽正派的妖嗎？至于這個秦翡，他心裏嘀咕, 估計還真是個妖。

又一次被認成妖怪後，秦翡也懶得糾正了。

妖怪就妖怪呗，他幹脆不做人了！

他像沒骨頭一樣, 直接往蘇绾清身上一靠，笑起來勾人得要命。

“我就是個妖怪又如何, 對吧，小仙家？”

這語調纏綿婉轉, 硬是叫人聽出股旖旎來。

蘇绾清：“……”

自己命中注定的半魂，她能怎麽辦？還不是只能選擇配合他。

所以氣質高冷的仙人面無表情地點頭道：“嗯。”

聽到他們承認了，村民們倒吸一口涼氣。

另一個男人嚷嚷道：“梅村長你居然把妖怪帶進來了，又是鬼又是妖，你這是要害死我們啊！”

Advertisement

梅村長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們, 覺得他們是不是傻，他之前向上面求助的時候就知道了，妖怪和術士現在還能合作搞影視節目呢。

他沒好氣道：“誰讓老黃不管好自己兒子！”

碎花裙女人一臉疑慮道：“梅村長, 你怎麽看上去一點兒不驚訝, 你怕是和他們一夥的吧。”

其他村民七嘴八舌道：“我看這紅發的是個妖怪, 其他的估計也不是人。”

“外姓人就是外姓人，一點兒不為我們村裏着想。”

“這個村長不會是想把我們送給妖怪，自己逃了吧。”

梅村長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只想罵娘, 自從上任這個村後，他就真實感受到什麽叫做舉步維艱。

白家村的宗族勢力大，他作為村長完全沒辦法插手村裏的事情。

眼看着叽叽喳喳的村民越來越多，蘇绾清說道：“安靜。”

她一道魂力打過去，叫得最歡的男人就倒了下去。

村民們：“…………”

威懾簡單粗暴，但顯然有效。

蘇绾清淡淡道：“既然你們不想離開這個鬼村，那就算了。”

被碎花裙女人抱住的女生和黃毛一個年齡，藍色頭發加上眼影，看起來格外顯眼，她之前不說話，就是被母親阻止了。

現在聽了蘇绾清這話，忍不住說道：“你不是術士嗎，怎麽能不管我們？”

不是說玄門術士都是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嗎！

蘇绾清的氣質清絕，帶着居高臨下的俯視感，說出的話語更是無情至極：“你們死活，與我何幹？”

這話太涼薄，從她口中說出來卻無比契合。

藍發女生一臉忿忿，“你怎麽能這樣呢！？”

趙銳竣聽她這話就不開心了，“咋的，你們在這裏一邊叭叭我們是妖怪，一邊又想讓我姐救你們，态度這麽差還要求這要求那，你當自己是人民幣嗎？”

藍發女生一噎，接着理直氣壯道：“我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們一上來就對我們施展妖術！”

她看了眼還在舔灰的黃毛，倒不敢對秦翡說什麽，畢竟對方一看就不好惹，但蘇绾清不一樣了，梅村長不是說她是上面派下來的術士嗎，既然如此，那他們要求她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她這是在為自己村的人争取權益，這麽一想，藍發女生頓時覺得自己的行為格外合理。

蘇绾清皺了皺眉，一陣厭煩。

她擡眼看着這群人，一個個都帶着妄念。

如果再不引出目标來，她真想一個大招下去，讓這群人直接閉嘴安眠。

蘇绾清沒興趣和人撕逼，可秦翡不一樣了。

藍發女生想避過他，卻不料秦翡根本就是時刻戰鬥在撕逼前線的戰鬥機，直接向她開炮：“想道德綁架誰呢，我的小仙家救誰就救誰，這樣吧，誰讓這個女的閉嘴，我們就帶誰走。”

他聲音帶上了技能，一下子就蠱惑了村民。

有人騷動起來，顯然對這個建議格外動心。

秦翡惡趣味地笑了起來，他最喜歡這種反目成仇的戲碼。

一群為了利益聚在一起的烏合之衆，還滿口仁義道德，當真可笑。

藍發女生窩在自己母親的懷裏，看着其他人的眼神，心裏打鼓，“你們看我做什麽，我是為了你們才說話的。”

有人嘀咕道：“可我們也沒打算得罪人啊。”

“對對對，梅村長好不容易找到救星，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懂事，瞎說話得罪人。”

碎花裙女人抱住女兒，說道：“老李，剛剛你還附和我女兒，現在見到好處了就轉頭不認人了對吧！”

眼看着村民裏出現了對立，雙方争吵起來，終于有人站出來主持大局了。

“咳、咳，你們少說幾句話吧，”慈眉善目的老人站起來，“年輕人不懂事，仙家別在意。”

蘇绾清看了眼拄着拐杖的老人，語氣溫和了不少，“請問您是？”

見老人出來打圓場，梅村長松了口氣，急忙介紹道：“這位是白副村長，也是白家現任族長。”

白族長。

蘇绾清聞言，不動聲色道：“您好。”

見蘇绾清的态度有所緩和，老人似乎也松了口氣。

他老邁的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仙家不必多禮，我就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

蘇绾清平靜道：“我素來尊老。”

白族長嘆了口氣，說道：“那仙家看在我這個老頭子的份上，能否原諒他們的無禮。”

藍發女生一臉不平，正想說些什麽，卻被自己母親直接捂住了嘴。

碎花裙女人瞪着自己孩子，現在是白族長在說話，這丫頭要是敢随便插話，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蘇绾清慢吞吞道：“我尊老的前提是對方愛幼，所以希望您也體諒一下我。”

白族長：“……”

老人聞言頓了頓，随即朗聲大笑，“看來仙家是個率性之人。”

此刻如果是個爽快人，大概就能和白族長相視一笑泯恩仇了。

可惜蘇绾清扮演的是個“剛下山不知俗世”的“術士”，因此她依舊喪着一張高冷臉，靜靜地看着白族長笑。

“哈哈哈……”白族長的笑聲在空曠的祠堂裏回響，顯得有點孤獨的尴尬。

秦翡搓了搓手臂，覺得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

蘇绾清安靜等老人的笑聲停止後，說道：“您笑完了嗎？”

白族長：“……”

白族長的笑容有些僵，“完了。”

蘇绾清：“那您有時間說一下村裏鬧鬼的事情嗎？”

白族長聞言，眼神閃了閃，“仙家對這感興趣？”

蘇绾清挑眉，“你們不想出去嗎？”

白族長一愣，“自然是想的。”

蘇绾清對衆人說道：“如果想要出去，就要先弄明白這群鬼的死因。”

藍發女生茫然道：“為什麽要弄清楚死因？”

秦翡翻了個白眼，說道：“拜托，難道你們還想暴力通關？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種本事。”

藍發女生被怼得憋屈，秦翡的嘴巴太毒了，她原本還挺喜歡他的，現在只想脫粉。

蘇绾清看向白族長，語氣溫和道：“我觀鬼氣是從白家戲院起，戲院裏怕是有厲鬼存在吧，能成厲鬼，死前肯定是懷有怨氣的，如果不化解她的怨氣，那我們就沒辦法離開白家村。”

她話剛說完，秦翡就順暢地給白族長戴起高帽來，“您可是族長，作為村中最德高望重的人，肯定是知道白家戲院鬧鬼的真相吧？”

蘇绾清看見村民們亮起的雙眼，補充道：“如果能夠滿足那群厲鬼的願望，那我們離開就有了把握。”

這話入情入理，一下子點燃了這群沒被鬼附身的村民的希望。

他們從看到周圍的鄰裏鄉親變成鬼後，一直處于不安中，此刻有了希望，哪怕仍畏懼白族長的權威，也不禁動搖起來。

“族長，反正這事村裏人都知道，告訴他們也無所謂。”

“是啊，就算這事不光彩，但也是建國前的事情，和我們沒什麽關系。”

梅村長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不光彩的事情，但見到鐵板一樣的村民終于有了裂縫，急忙插話道：“要是不說，仙家也沒辦法幫我們啊，我們總不能一直困在村裏吧。”

“族長，這次小梅說得有道理。”

“族長……”

“咚！”拐杖拄地的聲音響起，村民們噤了聲。

白族長盯着氣定神閑的蘇绾清，長嘆了口氣，“既然仙家執意，那我就說吧。”

“那是建國前發生的事情了，家父曾是白家戲院的主人，他最愛皮影戲，喜歡邀請戲班來村裏表演。”

“有一次，他請了外地有名的應家班來村裏表演，沒想到，這一次表演之後，白家戲院就不複存在了。”

白族長的語氣悵然，“應家班有名的原因是它有兩個少見的皮影女藝人，其中一個擅唱旦角，名叫應娥。”

“應娥雖然是在幕後，卻生得貌美，在白家戲院表演時，一個老爺看上了她。”

“但應娥已經有了情郎，不願從了那老爺。”

這聽起來就是個悲劇，趙阮阮忍不住問道：“結果呢？”

白族長唏噓道：“那個年代，你們也知道，戲子沒有地位，那老爺直接強要了應娥。”

“結果第二天，應娥想不開，就穿着白嫁衣自盡了。”

趙阮阮一臉同情：“好可憐。”

白族長：“是啊，她死後，她那心上人知道了這事，頓時發了狂，趁着戲院的人熟睡之際，一把火燒了戲院。”

他唏噓道：“那場火燒了三天三夜，把整個白家戲院都燒沒了，包括她那心上人在內，不少人都死在這場火災裏。”

“自那以後，每到這三天，村裏就開始鬧鬼。”

蘇绾清淡淡道：“不只是鬧鬼吧？”

白族長擡眼看向她。

蘇绾清在白族長的目光下，自顧自說道：“我在戲院見到了一個白衣女鬼，就是應娥吧。”

白族長捏緊拐杖，一副驚訝的樣子，“您見到她了？”

蘇绾清：“對，不過我沒能和她說上話。”

沒說上話，那昨晚入到女鬼夢裏的是誰？秦翡挑了挑眉，硬生生把嘲諷咽了下去。

專業演員，果然擅長睜眼說瞎話。

白族長皺了皺眉，看了眼蘇绾清。

很正常，這女術士一股玄門正統的清正之氣。

而應氏女最恨的就是“正統術士”。

因為就是自诩正統的玄門術士，把她鎮壓在戲院下，永世不能超生。

白族長依舊是那副好脾氣的樣子，和煦道：“當年是家父欠了應娥，所以我作為兒子，一直想補償她。”

“說實話，我這副老骨頭把命賠給她也無所謂——”

“可是，這些村民都是無辜的啊，”他的語氣滿是憤慨，“無論如何，她也不該指使鬼附在無辜之人身上！”

聽到這話，被困的村民們頓時感同身受。

“你看外面那些被鬼附身的人，都以為現在還是民國呢！”

“族長說得對，冤有頭債有主，那女鬼再可憐，但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明明是那個老爺害了應娥，她就算報仇也該找他，我們是無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