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兩種選擇

身穿紅嫁衣的僵屍猛地沖向了前面, 撞斷了層疊圍繞的藤蔓。

秦翡來不及心疼自己的魂體，便控制自己的魂體擋住了僵屍的沖擊。

無數的藤蔓地湧向僵屍，制住了他的四肢。

秦翡連平時的矜貴都懶得裝了, 聲音裏滿是寒意, “滾開。”

穿着紅嫁衣的男僵屍被甩到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可他不知痛覺, 殘影掠過，再次沖向蘇绾清所在的地方。

他的力量極大，撞了一下魂體, 讓玫瑰花發出憤怒的“嘤嘤”聲。

花苞盛開來，躺在花中的藍色團子動了動。

“秦翡……”

蘇绾清沙啞的聲音響起。

“怎麽了？”

啧。

秦翡扯開領口的扣子, 說道：“沒什麽，你繼續休息。”

魂力完全注入魂體之中, 玫瑰花又倏地變大了一圈，藤蔓密密麻麻地占領了整間屋子。

站在花下的男人俊美無俦，明明在笑，眼中卻是滿滿的殺意。

“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發發善心, 讓你幹脆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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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如同蛇一般，完全沒有了玫瑰本身的嬌美，如同蟒蛇般猙獰。

這是秦翡從未在蘇绾清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

被騰蛇追逐的紅衣僵屍發出一聲低吼, 就像在掙脫什麽一樣, 不停地往藤蔓上撞去。

完全是自殺式的攻擊。

“秦翡……”蘇绾清低低的聲音響起, “他應該是來找我的。”

秦翡想也沒想，就打算把這僵屍扔出去。

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蘇绾清的語氣多了分無奈，“別扔。”

“嘁。”被猜到了想法, 秦翡不滿之餘又有點開心。

感受到蘇绾清戳了戳自己的藤蔓，拟态成玫瑰花的魂體“嘤”了一聲，開心地打開了包圍住她的保護圈。

秦翡嫌棄地看了眼自己的魂體，真他媽狗腿。

一邊這樣想着，他一邊随手把那紅衣僵屍綁好後，扔在了蘇绾清面前。

出乎意料，剛剛還百般掙紮的紅衣僵屍，此刻卻平靜了下來。

蘇绾清還沒恢複過來，一臉蒼白地看着眼前的僵屍，只覺得眼前人似曾相識。

她之所以阻止秦翡，就是因為她從這僵屍的魂魄上感受到了無比強烈的痛苦，他的魂魄上有着和那些死去的女子們一模一樣的氣息。

紅衣僵屍張了張嘴，聲音如同火燎過般嘶啞，“求、求您，救、她。”

“她是誰？”蘇绾清看着他另一邊完好的臉，內心的熟悉感越來越強。

僵屍想要訴說，卻突然無法發聲，蘇绾清皺起眉來，看到了控制着他魂魄的絲線。

蘇绾清運起魂力包裹住了絲線，絲線切斷的瞬間，紅衣僵屍咳出一口黑血來。

再張口時，他便能完整地說話了，“請您救救應娥。”

秦翡挑眉，問道：“你認識應娥？”

聞言，穿着紅色嫁衣的僵屍眼神溫柔下來，輕聲道：“她是我師姐。”

“你是……小師弟？”蘇绾清想起來了，在應娥的夢裏，有一個和她一起躲在床底的小師弟。

他的面容姣好若女，聲音細軟。

“應娥提起過你。”

在夢裏。

聽到她這麽說，男人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來，“真的嗎，師姐有提起過我……”

他全黑的瞳孔裏仿佛有了光，語氣天真爛漫，“我好想她啊。”

聽起來，這家夥和應娥還有私情啊？

秦翡眯了眯眼，“等一下，你的名字叫什麽？”

紅衣僵屍歪着頭，回答道：“我叫應燃。”

應燃。

“呵呵，”秦翡一下子想通了，那個滿嘴鬼話的書生鬼連個名字都是編的，“所以你才是應娥的心上人。”

應燃低下頭，害羞得結巴起來，“倒、倒也不是，是我心悅師姐，師姐不知道的。”

秦翡：“………………”

艹，你一個女裝大佬僵屍害個屁的羞啊！？

他正準備開口嘲諷，就發現，聽到這話後，蘇绾清看着應燃的眼神居然溫柔了起來。

秦翡：！！！！

他迅速觀察起這個叫應燃的僵屍，毀容的那半邊臉不用說了，但另一半邊臉卻是實實在在的古典美少年。

這種雌雄莫辨的秀美配上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對于某些同情心泛濫的女人來說，簡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卧槽，這就是個男版頂配綠茶啊！

秦翡的腦中警鈴大作，看應燃的眼神兇狠起來。

蘇绾清哪裏知道秦翡的心理活動如此千轉百回。

她此刻滿心欣慰，比起那個口口聲聲為了應娥好卻明裏暗裏都想致應娥于死地的書生鬼，眼前這個應燃要好上太多了。

秦翡的突然靠近沒有引起她的注意，直到他突然伸出來手捂住她的眼睛，蘇绾清才茫然道：“怎麽了？”

秦翡一邊兇狠地瞪着應燃，一邊假裝無所謂似的說道：“讓你休息一下眼睛。”

蘇绾清：“………………”

哪怕已經适應了秦翡的無數騷操作，但此刻的她還是卡了殼。

應燃倒是看明白了，輕笑道：“這位大人，不需要這樣防備我。”

秦翡死鴨子嘴硬，“誰防備了！”

應燃輕嘆，同情地看着把蘇绾清圈住的紅發男人，“我明白，不過您與其将其他人驅逐出去，不如早日将自己的心意告訴她。”

他慘笑道：“世事太無常，焉知明日會怎樣？”

秦翡沉默了一下，把放在蘇绾清眼睛上的手收回，從後抱住她，把頭擱在她的頸窩處。

這種被說中心思的感覺太糟糕了。

蘇绾清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對應燃說道：“你想要替應娥報仇？”

“是，這本該我來做的，”血從應燃的眼中流出，看起來無比地凄厲，“可周縱年煉化了我的魂魄。”

“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沒辦法脫離他的控制。”

蘇绾清皺了皺眉，這才發現，她吞噬了控制了應燃的線後，不一會兒，那線又重新出現在應燃身上。

就像是控制皮影人的線一樣，從生到死，如影随形。

蘇绾清不死心，又附着了魂力上去，繼續吞噬。

魂原進入她魂體的瞬間，無數記憶片段閃過。

她身體一軟，被秦翡接住。

“蘇绾清？”

蘇绾清捂住一半的臉，看着應燃猛地痛苦起來的臉。

她看到了應燃的記憶。

——白衣飄蕩在眼前，血滴落在地上，大火沖天而起。

“應娥是怎麽死的？”她呢喃道。

秦翡抱住她，試圖阻止，“夠了，蘇绾清，別看下去了。”

只看那些被做成僵屍的女人，就能知道應娥的死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何必呢，給自己找罪受。

但看到那藍色魂力包裹住應燃的時候，秦翡就知道自己的勸告沒有作用。

他只能抱住懷中的女人，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

女人的哀鳴響起，就像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夢魇，絕望和痛苦在她的臉上交織。

“嗚！”她抓住他的胳膊，痛得連聲音都中斷。

秦翡第一次知道，這世上真的存在這樣傻的人，明知道前方是苦痛，依然選擇去擁抱它。

親身體驗他人絕望的記憶，真的是徹底的自虐行為。

“傻瓜。”

他撫摸着她的臉，發現就算是痛苦的表情，放在她身上，也有種殉道般的聖潔美。

久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一樣，懷中的女人才停止了顫抖。

“好痛，”她抓住他的手，低聲道，“好痛……”

她平靜的臉上出現了瘋狂的偏執，“我要、殺了他們。”

太難受了。

過于絕望的痛苦讓她無法掙脫，只想着毀滅什麽才能平息心中的怨怒。

“你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你不知道，”她一字一頓道，“他們都該死。”

短時間接受了太多來自他人的記憶和情感，加上應燃記憶的沖擊，蘇绾清的大腦一片混沌。

——【绾清，你該學會和傷害你的人和解。】

——【绾清，你太偏激了，你這樣會毀了自己的。】

——【绾清……】

蘇绾清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輕聲道：“秦翡，如果有人傷害了我，我可以毀了他們嗎？”

如果有一群人傷害了另外的人，那她可以毀了他們嗎？

那些理性的道理仍然存在于她心中，卻讓她無比地痛苦。

她的确可以按照更和平的手段送他們被制裁，可是這種制裁對老婦人般的惡人有用嗎？

對他們來說，就算死了，也不會感到後悔。

——她不甘心。

蘇绾清的眼睛有一種深海般寂靜的美，可此刻卻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等待着爆發的那一刻，看得秦翡心裏發癢。

真美啊。

有什麽比讓殉道者堕落更快樂的呢？

當然是，和她一起堕落了。

“別忘了，”他親吻她眼角的淚，“我們共享一個靈魂。”

“所以，無論你想做什麽，我永遠是你的共犯。”

她回抱住他，低聲喃喃道：“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嗯。”

“我要讓他們下地獄。”

“好。”

“我要……”

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肩膀，“救她們。”

哪怕這拯救已經遲到太久了。

沒有人能救她們，書生鬼一直知道這件事。

就算應娥成了鬼王，但她們仍然贏不了。

因為她們生來就注定是弱者。

書生鬼看着眼前的白家戲院，眼底閃過厭惡。

“若梅姐，你去哪裏了？”

一個少女飄了過來，叽叽喳喳道：“你不知道，那群鳥妖可煩人了，一直找我們要那群主播。”

被稱為若梅姐的書生鬼頓了頓，語氣溫和道：“結果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三天是應娥大人脾氣最暴躁的時候，所以就和那個領頭的妖怪打了起來。”

“沒打出勝負，最後那群妖怪飛走了，可能是去找那群主播了吧。”

應若梅感受到袖中的玉符發燙起來，知道這是催促她快點行動。

“若梅姐，應娥大人說她已經找到破陣的方法啦！”少女鬼絲毫沒有感受到危險，歡快地說道，“等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們就可以離開戲院了，嗐，我死了都快四年了，不知道老爸老媽還記得我嗎？”

“哼，這個直播根本沒拍到我的臉，不然說不定他們能看到我呢。”

“沒關系，”她絮絮叨叨，臉上滿是憧憬，“我已經修煉到能白日顯形了，到時候離開這裏後，我就可以見到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