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贖罪（2）

深海之中, 無數個水球飄蕩着，它們是蘇绾清創造的夢境載體，裏面容納着成千上萬人的魂體, 在同一時間裏進行着贖罪的游戲。

蘇绾清站在海底, 白嫁衣的裙擺上血色細紋仍未散去，有種詭谲又聖潔的美。

“仙家！”稚氣的女聲響起。

她回頭, 看到小女孩捧着一個水球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這個水球同樣也是夢境的具象化，裏面封着白大牛兩夫婦，他們會親身體驗每一個被害者的死亡, 直到魂原完全崩潰，他們的魂體會被蘇绾清的魂域吞噬, 成為新的魂力。

“謝謝您，”小女孩笑起來甜甜的, “這兩個畜生終于得到了報應。”

跟着她的女鬼們也紛紛說道：“看到他們倆衆叛親離的樣子，我心裏就好受了。”

“對，要是直接把他們殺了，指不定還有傻子說我們狠毒呢，現在這樣一直播, 好多人都看到了他們的真面目，比直接殺了他們還痛快！”

小女孩笑眯眯道：“仙家，我們準備走了。”

她們都是厲鬼, 怨氣不散, 不入輪回, 現在心願已了，便打算離開了。

蘇绾清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去吧，辛苦你們了。”

小女孩突然上前抱了她一下, 明明是陰冷的鬼體，此刻卻格外溫暖。

“願您平安喜樂，一生無憂。”

随着她祝福的落下，有金光落進蘇绾清的身體裏。

不只是她，其他女鬼們也紛紛向蘇绾清獻上了自己的祝福。

一束束金光在海水裏飄向蘇绾清，她伸手接住那光，如流沙般過了手，融入她的身體裏。

“好溫暖。”她喃喃道。

“你還挺受鬼的歡迎。”

後背突然靠上一具熾熱的身體，在冰冷的海水裏，這熱度更為明顯。

蘇绾清微擡頭，便看見秦翡那張妖孽的俊臉。

秦翡從後抱住了她，把身體的重量全壓到了她身上，似笑非笑道：“啧，論狠還是你狠，在魂飛魄散之前，先讓他們聲名狼藉。”

在那些夢境裏，白家村村民的鬼魂們紛紛暴露了人性最醜惡的一面，竟沒有一個通過了直播游戲的考驗。

他好奇道：“你就不怕他們聯合起來通關游戲？”

蘇绾清平靜地說道：“大部分人做了一次惡，就會做第二次，因為嘗了甜頭又沒受到懲罰，就會出現僥幸心理。”

“所以即便一點點犧牲和合作就會得到自由，可他們早已習慣犧牲別人獲利，怎麽可能犧牲自己呢。”

秦翡注視着她，笑意盎然道：“建國前的那一群人贖罪完了，現在輪到建國後的那些人了，你要親自去吧。”

蘇绾清輕聲道：“是。”

“我也去，”秦翡說道，“你給我換件衣服。”

蘇绾清：“？”

秦翡笑眯眯道：“反正這個夢境随你管，給我換衣服不難吧。”

眼看着他解開襯衫扣子，就要開始脫衣服，蘇绾清緊急制止，“等等，別脫，你想換成什麽？”

秦翡露出精壯的胸膛，慢條斯理道：“就那個什麽應燃的紅嫁衣吧。”

蘇绾清愣住，一臉迷惑，“為什麽？”

秦翡攬住她，矜持道：“你不覺得，紅色是最适合我的顏色嗎？”

蘇绾清情不自禁道：“這就是你想穿……”女裝的原因嗎？

她沒說完就陷入沉默。

秦翡：“嗯？”

蘇绾清突然滿懷憐惜地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用魂力給他換了一件比應燃的戲服更精美的女式嫁衣。

秦翡果然很适合這種衣服，看着他臭美的樣子，蘇绾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嘆了口氣。

是她的錯，居然沒想起來，秦翡現在再高大，內心住着的還是那個嬌氣大小姐啊。

秦翡看着她嘆氣的樣子，挑眉道：“我不好看？”

蘇绾清鄭重道：“好看，特別好看。”

秦翡擡了擡下巴，問出了重點，“比起那個應燃呢？”

蘇绾清：“你最好看。”

秦翡頓時心滿意足了，呵呵，等會兒上了大屏幕，他要用臉告訴那個綠茶男。

白蓮花在真正的美面前，一無是處。

****

被卷入這場夢境的不只是白家村，還有山附近的幾個小鎮。

但和作為觀衆的鎮民不一樣，無論是被鬼附身的白家村村民還是沒被附身的村民，基本上都成為了主播，與村中那些曾經犯下罪孽的先輩進行贖罪游戲。

每一個電影院裏都會有白家村的村民，伴随着一場場直播的推進，那些鎮民——特別是鎮上的警察看他們的眼神不禁帶上了警惕。

和交通方便的小鎮不一樣，白家村素來封閉，如果先輩的罪孽只是在他們村中揭露出來，那他們可能頂多感慨幾句，就沒什麽其他想法了。

可當赤.裸.裸的罪行展露在外人眼裏，一些宗族觀念無比強烈的白家村村民頓時覺得是奇恥大辱。

有一個六十歲的白家村村民為了躲過厲鬼的報複，親手把自己的父母推了出去，在他出來後，坐在他旁邊的一家三口，下意識就想避開。

他鼻翼煽動，突然爆發了，抓住這一家裏的小男孩，眼睛裏充斥着紅血絲，“你們這什麽眼神！我白家就是以前買賣過人又怎樣！我們父輩還不是被世道逼的，你們憑什麽看不起我們！”

小男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被摁在椅子上不敢動彈。

突然間，椅子變成了一朵玫瑰花，藤蔓把小男孩扔給焦急的年輕夫妻，然後一鞭子把惱羞成怒的白家村村民抽進了屏幕裏。

一進了屏幕，這個村民頓時後悔了，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現在卻又進了這個鬼游戲！

但和之前不一樣，這一個游戲裏不只他一個人。

僅剩的白家村村民幾乎都在這裏了，一群人彷徨不安地四處張望。

不過，有一個人翹腿坐在觀衆席上，看起來格外嚣張。

更吸引眼球的是，這個人穿着紅色的女式嫁衣，體型卻很高大，轉過臉來，對上大熒幕的是一張笑臉面具。

詭谲之餘又帶着奇怪的美感。

他開口，磁性十足的男聲帶着天生的漫不經心，“到齊了沒？”

趙袖棠所在的電影院裏，那些沒被鬼附身的白家村村民都被突然出現的藤蔓拖進了屏幕，只有梅村長高呼了半天“仙家保佑我”，卻發現那些藤蔓根本不鳥他。

屏幕上的男人一開口，她頓時“嘶”了一聲，這是秦翡的聲音。

趙袖棠用眼神示意趙銳竣：這個穿女式戲服的是秦翡。

趙銳竣：！！！

趙銳竣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這男的也太騷氣了吧。

一想到這種妖裏妖氣的男人和他姐形影不離，趙銳竣就想大吼一聲：“呔，妖孽，離我姐遠一點！”

趙袖棠朝他搖了搖頭：冷靜，說不定還能看到绾清姐。

兩人的腦電波剛交流完，一身白嫁衣戴着哭臉面具的女人就出來了。

趙漪蘭看着自家弟妹突然手拉手，一副看到親人的模樣，頓時懵逼了。

但蘇绾清一開口，她也認了出來。

趙漪蘭：！！！！

哇喔，本來還擔心厲鬼無差別搞事，但現在看到绾清都打入內部了，她頓時放心了。

勞羽從一開始不住地“呵呵”，到現在的若有所思。

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原型，那就能看到一只白色的大胖鳥正在用翅膀飛速做着筆記。

“嗯，這個方法不錯，學到了。”

“還是人類最狡詐，原來還可以這麽玩。”

屏幕上畫面一轉，場景變成了白家戲院的戲臺。

村民們被迫坐在看臺上，戲臺上則已經備好了一張白幕。

戴着笑臉面具的秦翡站在戲臺上，象征性地鼓了鼓掌，“歡迎來到白家戲院。”

臺下的村民都如喪考妣。

秦翡不滿道：“你們這副死了爸媽的臉是怎樣？”

雖然看不到表情，但仍可以從他的語氣裏聽出嘲諷來，“這可是最後一場游戲了，高興點。”

因為是最後一場直播，所有夢境電影院的屏幕都變成了同樣的內容，導致彈幕也一下子多了起來。

【這男的聲音好聽，可說話好氣人】

【村民們：誰TM這時候還能高興起來！？】

【嘶，我……總覺得這聲音好熟悉】

秦翡看了眼一言不發的蘇绾清，發現她沒有阻止自己的打算，就繼續說道：“我們這個游戲來，很公平，有仇報仇，沒仇就走，你們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一說，指不定我們一高興，就把你們給放了。”

這話一說完，正處于驚恐狀态的村民們頓時有了希望。

“這位大人，先輩犯了錯，作為後輩的确該受懲罰，但白家村也有我們這種先輩沒有犯罪的人啊。”穿着碎花裙的女人站了出來，她是祠堂裏的村民之一，名字叫張慧。

張慧的丈夫白建不算真的白家村人，是從外地遷進來的，所以她敢站出來，就是篤定這些白家村先輩在建國前作的孽，根本和她們家沒有關系。

【欸，有道理啊】

【突然對人性有點希望了，總算有先輩沒參與白家戲院那破事的人了嗎！】

她身旁的白曉藍一頭藍發，看着眼前的紅衣男人，咬了咬下唇，她看出來了，這個戴着笑臉面具的男人是秦翡，而旁邊那個戴着哭臉面具的白衣女人就是蘇绾清。

白曉藍一開始想揭穿他們倆，可轉念一想，他們一個是妖怪一個術士，現在又和厲鬼同流合污，如果被報複就麻煩了。

她心裏充滿對世道的不甘，她們家分明是那群厲鬼無差別殺人的受害者，這個蘇绾清身為術士不懲惡揚善，反倒是助纣為虐，她發誓，一旦離開了這個鬼地方，她一定要在網上揭開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和惡行。

一個妖怪和一個壞術士根本不配有那麽多的粉絲！

張慧可不知道自己女兒腦中的千轉百回，一心讨好眼前的男人，“如果有需要，我們家願意捐錢，給這些厲鬼修墓。”

秦翡摸了摸下巴，說道：“聽起來倒不錯。”

其他村民見有錢能使鬼推磨，紛紛表示願意捐出自己的錢來，找人修墓誦經，讓厲鬼們安息。

秦翡被他們五花八門讨好鬼的方法逗笑了，對蘇绾清說道：“這種補償可以嗎？”

蘇绾清淡淡道：“不夠。”

白曉藍忍不住道：“那你想讓我們做什麽，難道我爸無辜死了不夠，我和我媽也要為這點過去的事情去死嗎？”

張慧大驚失色，恨不得捂住自己女兒的嘴。

【這孩子沒說錯，那些先輩有錯的後輩受受苦也算盡孝了，這一群應該都是先輩沒犯罪的吧，不至于一村人一網打盡啊】

【我也這麽覺得，沒必要這麽狠】

【我現在不敢随便發言，因為萬一被打臉怎麽辦】

哭臉面具戴在蘇绾清的臉上，她的語氣帶着高高在上的冷淡，“過去的事情？”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這可不只是過去的事情。”

她看着臺下這群忿忿不平的白家村人，平靜道：“四年前，白家村重建了白家戲院。”

聽到這話，彈幕仿佛凝固了一樣，随後瘋狂刷起屏來。

【………這話是什麽意思？】

【卧槽，四年前？】

【等等，我、我好像在當地報紙上看過這個報道，白家戲院重建，并且重新開業】

【開業！？他媽的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