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此役後,秦章被帶回秦樓養傷,待他清醒時,已是三個月後了。身上的傷還未痊愈,他卻不顧秦弄等人的反對,執意要下床。

只是腳一落地,便渾身無力,可見幽冥教之毒毒性之大。

此番能保住性命,多虧了陸焱之出手相救。只是那日後,陸焱之就不見了蹤影,秦越命人尋遍幽冥島都未将人尋到。

回了秦樓後,派人出去多方打探,甚至還去了玉寒山一趟,可依舊一無所獲。

秦越急了,料到秦章清醒後必要發難。這下果不其然,秦章即便被人攙扶着,也依舊嚷着要去找陸焱之。

可江湖之大,要尋一人豈是那麽容易的?

秦章身為秦樓二當家,怎會不知這個理。他神色落寞,口中喃喃道:“焱之,你終是不肯原諒我。”

他依稀記得那天夜裏,有人在他唇上落上一吻,混着淚水的滋味,鹹到發苦。

他想抓住那人,卻被人狠狠甩開。

秦章愈憶及那晚,面色愈是蒼白,氣急攻心下,他只覺喉頭一甜,一口血便急急咳出,滿是狼狽。然秦章卻渾不在意,随意擦拭一番後,仍要出去尋人。

見狀,秦弄斥道:“簡直胡鬧!”

這麽些年來,他也是親眼目睹了秦章與陸焱之之間發生的一切。饒是此刻,他心中也有氣難纾。“當年,你執意要與陸焱之成親,我與你說過莫要後悔,你可記得那日你是如何答我的?”

秦章聞言身形一晃,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痛苦。

他記得,他曾信誓旦旦道,他與焱之情投意合,此生必定不相負。

“你再看看那之後你的所作所為,可對得起當日之誓?!陸焱之即已選擇離開,便是對你徹底心死,你又何苦再去糾纏?且他對你還剩幾分情意尚不可知,就算尋回來了又如何?莫不是又要重蹈往日覆轍?”

Advertisement

秦弄冷哼一聲。“如今你所承受的後果,皆是因你一意孤行任性妄為而起,怨不得他人!大哥今日就把話放在這了,你聽也好不聽也罷,日後好自為之。”

說罷,秦弄便拂袖離去。

秦章頹然地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道:“三弟,備馬。”

“二哥?!”秦越一聽,知是已阻攔不了秦章的意圖了。

他暗嘆一聲,只得吩咐下人去備一輛馬車來,又喚人去簡素那兒讨了些良藥,以備不時之需。

這外出尋人,秦章也不是漫無目的的。他本打算先去卿雲山莊找謝沉玉問個清楚,可從秦越口中得知,謝沉玉在他昏迷過後,為護陸焱之舍身一事,便沉默良久,打消了主意。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去玉寒山上,找那真正的長寧,好好詢問一番。

陸焱之詐死三年後,重現江湖,頂着的是“長寧”的名頭,這二人之間必是關系匪淺。

秦章此時身子還未好全,冒然上路,必定會加重傷勢,可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見不到陸焱之,他心中不安。他不求能再與陸焱之重修舊好,他只想親眼見他平安無事,一生順遂。

因秦章有傷在身,馬車走得緩慢。幾日後才抵達離岳城最近的一小鎮上。

夜裏便在當地客棧裏投宿。

歇息一夜後,一大清早就要上路。只是客棧門一開,便有諸多乞丐圍了上來乞食。秦章此次出來,除了有秦越随行外,還帶了那四名劍侍。

劍侍白衣翩翩,面若冰霜,在秦章身邊服侍慣了,脾氣自是大得很,見了這些醜陋肮髒的乞丐們,皆是面上一陣厭惡。二話不說就要動手将這些乞丐趕走。

卻聽得身後一虛弱的聲音喚道:“且慢。”

劍侍們回頭望去,見竟是秦章。

“主人,這群乞丐實為醜陋,吾等立即将其驅散。”

秦章咳嗽了聲,他看向這群乞丐,見一個個的灰頭土臉,滿身髒污。嘴裏還不停乞求着,大人發發善心可憐可憐他們。

秦章目光渙散,眼睛在這群乞丐中逡巡了一番,見并無所獲後,苦笑了聲。大手一揮道:“打發些銀錢與他們。”

劍侍們一愣,只得應道:“是。”

看着這些乞丐,秦章不免想到,那日在客棧前,也是與陸焱之這般初見。那時的陸焱之,比面前這些乞丐還要狼狽上幾分。

想到那日自己的所作所為,秦章面色一沉。細數起來,他對陸焱之做過的混賬事那麽多,他欠陸焱之的,便是此生做牛做馬來還,也不為過。

可他怕的是,那人連做牛做馬的機會也不肯給他。

他的焱之,如今到底身在何處?

思及此,他此刻只想快些上路。趁劍侍們在打發乞丐時,秦章便去牽來一匹馬,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

秦越發覺後,氣急敗壞。都說他年幼頑劣,可他這二哥又比他好到哪裏去?

當即只想不管秦章的死活,可又放不下心來,只得追趕上去。

秦章甩開秦越一行後,便不需再坐在馬車裏慢悠悠地走着了。此時他快馬加鞭,顧不得身子未愈,連夜兼程,半月後終是抵了玉寒山腳。

一下馬,便身子一軟摔倒在地。山腳下的村民們見一大美人面色蒼白地倒在地上,忙上去将其扶起。秦章掩住口鼻,一陣咳嗽,身子也随之劇烈顫抖起來。

衆人見他竟咳出血來,皆是面色一變,也顧不得面前是什麽美人了,盡數退開。美人雖美,可小命要緊。見這美人咳得這般厲害,又口吐鮮血,莫不是得了什麽肺痨吧?

想着,眼中露出鄙夷之色來,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秦章又怎會看不出這些村民的想法來,他看向那些人眼中的神色,心中不免自嘲一笑。沒想到他秦章也會有這麽一日,原來被人鄙夷,竟是這般滋味……

他尚且如此,當年的陸焱之心中又豈能好受到哪裏去?

而他那時,卻為了一己之私,命人放火燒客棧,将陸焱之趕出岳城,若不是秦越将人救回秦樓,陸焱之估計早已命喪黃泉。

他做了那麽多錯事,如今細想起來,當真是混賬不如!

秦章愈想心中愈發沒了底氣,就算找到了長寧,問到了陸焱之所在又如何?他真的能償還得了他所做的錯事嗎?

也莫怪陸焱之不願再見到他。

秦章苦笑,上山的腳步愈發無力。及至玉寒山頂,滿目風雪連天,秦章身子未愈,幾日不吃不喝上得山來,早已虛脫。身上衣物穿得不多,此時早已凍得嘴唇發青,手腳僵硬。他想催動體內的至陽功法驅寒,卻全然使不上勁來。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願就此放棄。

風雪阻路,他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心神,腳下積雪沒于膝蓋,擡腿的功夫就已耗光氣力。秦章一個不察,摔倒在了雪地裏。

他見自己起不來身,便想也沒想地就在雪中爬行,直到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醒來時,整個身子都被覆在了雪裏。所幸面上沒有積雪覆蓋,才得以喘口氣。待氣息漸穩後,他才緩緩掃落身上的積雪,從雪地裏爬了出來。

一起身,便見面前有一高人淡漠而立。高人發須皆白,衣着也是白裳,與這白茫茫的天地似是渾成一體。

秦章心中一凜,跪下身來,拜道:“多謝高人出手相救,秦某感激不盡,敢問高人名姓?”

此人便是長寧。

他冷冷地看向跪地的秦章,哼了一聲道:“此地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且回去罷!”

“在下來此有一事相求,還望高人成全!若是不成,秦某便長跪不起。”秦章觀這人氣度,便知這必是他要尋的人。

“一事相求,可是要付出些代價的。”長寧冷笑,“不知秦兄弟願以什麽來交換。”

“只要閣下肯如秦某所願,就是要了秦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秦章說着目光堅毅,只要能知曉陸焱之的下落,他還有什麽不能給的?

“呵,我要你性命有何用。”長寧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這樣罷,你受我十掌,若是還能活命,我便将你想知道的事情告知與你,如何?”

秦章聞言,心下一喜。別說是十掌了,一百掌他也願意受。

長寧見狀,目中有過一絲狠意,他擡手運掌,絲毫不為秦章留有餘地,一出手便是十成功力的落雪掌第一式。一掌擊在秦章的心脈上,秦章身子當即往後退出數步,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白雪茫茫。

若是換做從前,秦章以內力相抵,這一掌算不得了什麽。可現下他身子本就有傷,此時傷上加傷,一掌過後,就是一陣暈眩。

他強撐着身子,堅定道:“再來。”

他還受得住。

想起陸焱之所受過的苦,他吃這麽一掌又有何懼。

長寧見狀,飛快地又是一掌襲出,身子所過之處,大雪飛揚。

想到那日他的愛徒從山下歸來時,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長寧就目光一寒,氣不打一處來。怎麽着他今日也得為徒兒出了這口惡氣!

這落雪掌,是他在玉寒山上潛心修煉而成,共有十招,此時正好供他試煉招式的威力。緊跟着,愈發淩厲的落雪掌便往秦章身上招呼而去!

第二式……

第三式……

秦章每承受一掌,面色就愈慘白。到了第九掌時,他身子一顫,終是撐不住地跪倒在地。口中鮮血大口大口地流出,整個人面無血色。他躬着身子強撐着道:“還剩一掌……再來!”

長寧冷笑一聲,“你既一心求死,我便不阻攔你。”

說罷,一腳飛出,正中秦章那張絕色的面容上,秦章受了這一腳後,整個身子飛出,重重地倒在雪地裏。那張美麗的臉上,盡是青紫色的淤青。

他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爬起來,口中言道:“十掌已出,還望前輩信守承諾。”

長寧卻道:“方才我是用腳踹的你,怎可說是十掌呢?我這落雪掌第十式可還未使出。”

說罷,這第十掌,說什麽都要再往秦章身上招呼過去。秦章雖着惱,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強撐着站起身來,再受長寧這一掌!

長寧知曉自己這一掌既出,秦章便無活命的可能。可那又如何?他若憐憫秦章,誰又來憐憫他那可憐的徒兒?

當日下山,他曾囑咐陸焱之不可使用心頭血,否則将會受到心絕大法的反噬。誰知答應得好好的,回來之時卻險些去了半條命,如今只能每日躺在冰棺裏養傷。陸焱之所受的苦,總得有人來償還。

長寧目中掠過一絲狠厲,便是揮掌要取秦章性命!

卻在這時,一道氣若游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師父,放過他吧。”

長寧聞言,手中掌既出,便無收回的道理。只得一咬牙,掌風一偏,只擊中了秦章的右肩。他收回手,回身看向那個出言相阻之人,冷哼聲:“誰讓你出來的?”

陸焱之緩步走來,身上衣着單薄得很。雪白的長發及腰,面容上有着許多黑色的瘢痕。他看向秦章,微微皺了皺眉。“此人與我并無瓜葛,師父不必與他多做糾纏。”

話語中的冷漠,讓身受重傷的秦章身子一顫。

他趴伏在地上,擡頭看向面前的人。

還是那張熟悉的臉,那張他曾覺醜陋無比,如今卻渴望日日相對的臉。唯一不同了的是,那人的一頭墨發成了銀絲……秦章不知陸焱之怎麽了,為何突然白了頭,他心下擔憂非常,便要起身,可全身痛得他根本站不起來。

秦章只得向前爬去,他緩緩地挪動到陸焱之腳邊,拽住他的腳踝,輕聲道:“焱之……你怎麽了?”

陸焱之垂眼看向他。

那雙眸子似是一潭平靜無波的水,沒有了往日的愛慕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謝謝十七的地雷(づ ̄3 ̄)づ╭?~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