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交易

關押白易水的地方果然十分隐秘,在皇宮禦花園往北走的一座看似冷宮的宮室裏。

司徒情站在假山高處略略掃視了一眼地牢四周的布置,心中了然,淡淡道:“務必小心,這裏可比天牢危險多了。”

卓雲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他也很納悶皇帝為什麽如此看重白易水,白易水的罪名其實并不大,可看這架勢,堪比叛國罪重犯的看守了。

司徒情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地牢四周幾處的防守情況,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只見他擡手一指,道:“我從北邊庭院進,那裏的守衛最多,你救了人就從南邊的荒地出來,雖然那裏有弓箭手,但也好躲閃,東西兩邊的樹林裏應當是有埋伏和暗器,盡量避開。”

司徒情話音剛落,便長袖一拂,縱身躍出,很快,庭院中便響起一片喊殺聲,一衆看守全都沖上來将司徒情團團圍住。

卓雲目光動了動,看着周圍的看守都被司徒情引過去大半,便也悄無聲息地跟着從假山中躍下,貼着牆根快速往前行進。

一路上卓雲遇到了不少追兵和埋伏,也受了一點小傷,不過好在有驚無險。他闖過幾道關卡,就到了關押白易水的地方。

見到白易水的那一瞬間,卓雲的瞳孔驟然收縮,愣在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楚懷景會下這種狠手。

白易水被兩條鐵鏈懸空吊起來,頭無力地垂着,一頭長發散落下來遮住了面孔,似乎是暈倒了。

他穿着的灰色囚衣早就被抽的只剩下褴褛的布條,身上更是血跡斑斑,鞭痕交錯。

這倒也還罷了,只是普通的重刑。

可卓雲居然還看到了烙鐵和夾板……

白易水被吊起的雙手的手指已經盡數成了烏紫色,指甲縫裏還滲着鮮血,修長的手指早就沒有了最初優美的模樣,只能說慘不忍睹。

還有胸口那一塊血肉模糊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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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魔教這麽多年,卓雲也很少看到如此血腥殘忍的情狀,魔教用毒用刑講究不見血就讓人痛不欲生,比這還是文雅多了。

強忍着生理的不适和胸中莫名泛起的幾絲同情心,卓雲飛快地擲出匕首,哐當兩聲斬斷了捆綁着白易水的鐵鏈,就在白易水猛然墜地的當口,他沖上去将白易水抱住。

好沉……

這是卓雲的第一反應。

白易水的身體滾燙,渾身散發着血腥氣,若是平時,卓雲早就将他扔到了一邊。可這次卓雲強忍着胸口翻湧而上的不适,硬是扶着白易水,給他灌了魔教的應急療傷聖藥。

聖藥灌下去,白易水稍微有了些反應,卓雲捏着他的手腕,去探他的脈息,想看看他有沒有傷及肺腑。

可就在卓雲将手指按在白易水手腕上的那一瞬間,一只手閃電般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你又來了。”白易水沙啞的聲音異常虛弱,卻帶着意料之中的笑意。

白易水這個出手并沒有什麽力道,卓雲稍微一掙,就掙脫了。他回頭瞪了一眼滿臉血污卻依舊滿不在乎地微笑着的白易水,也不知怎麽,原本想推開他的心,忽然就沒了。

他心軟了。

當初在追兵到來的時候,白易水點了他穴道将他藏在馬車座位下面,自己卻滿不在乎地笑着掀開車簾束手就擒。

卓雲還很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形,他被點了穴道,默默躺在馬車座位底下,而白易水就下車跟那些人交涉。

“白大人可讓我們好找,那個逃犯呢?皇上頗為看重此人,白大人該不會是真的将他放了吧?”

白易水淡淡一笑:“那倒沒有。”

“沒有就好。”

“可我将他殺了。”

“你!”

片刻之後,白易水冷冷道:“皇上要抓的人是我,他一個無名小卒死了又有什麽關系?”

那人聽到這話的時候,罕見地沉默了一會,末了有些氣憤地道:“白大人,皇上雖然寵着你,但這次皇上也動了真怒,你可不要再開玩笑了。”

白易水冷笑:“怎麽,我殺了他你們還要我抵命不成?”

那人一時語塞,末了卻仍是忍氣吞聲地道:“既如此,就勞煩白大人跟我們走一趟了。”

之後卓雲聽到的便是鎖鏈聲,人馬離去的聲音,那些人居然真的就沒有再上車來查看,居然真的就相信了白易水那毫無憑據的幾句話。

卓雲不是沒聽出那人言語之中的暧昧感,可他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白易水和那個皇帝?

他寧願是自己想多了。

之後卓雲穴道自動解開,他憑借着在白易水身上留下的藥物味道一路追蹤而去,就發現了現在這個地方。

“你不是來帶我走的麽?”白易水低低的一聲喚回了卓雲的思緒。

卓雲默默定了定神,想起司徒情還在外面,知道不能再拖,便問:“你自己能走嗎?”

白易水思忖片刻,道:“可以試試。”

卓雲在這幾次同白易水的交手來看,知道白易水善于留一手,因此他這麽說,卓雲也就信了。

只是卓雲不知道,司徒情的武功只剩下不到四成……

因此在卓雲帶着白易水闖出來的時候,司徒情身上已經受了好幾處傷,白衣染血,分外鮮明。

卓雲心中一緊,竟是忘了身後的白易水,兩步搶上去就殺了司徒情身側的兩個護衛,司徒情回頭見到卓雲和白易水二人,再不戀戰,翻身一縱,低低說了一聲‘走’,便徑直自己朝院牆外翻了過去。

卓雲和白易水也先後跟了過來。

是白易水在中途引了一條隐秘的小路,最後三人在一座巨大的假山石中的暗洞裏停下了步子。

司徒情雖然受了傷,但神色仍是平靜潇灑,這時正低頭用衣服上的布料把出血的幾處包紮起來。

而白易水一身狼狽卻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反而是全身而退的卓雲,一臉心事重重。

他想問問司徒情的武功究竟是怎麽回事,可顧忌白易水在眼前,又不敢多提,只能關切又自責地時不時看司徒情兩眼。

司徒情低頭将自己受了傷的地方都包紮好,方才擡起頭,看向卓雲和白易水,他先是給了卓雲一個安撫的眼神,接着便目光平靜地看向白易水,道:“我救你不是白救,告訴我追魂針藏在哪,此前的事就一筆勾銷。”

白易水聽到司徒情這話,劍眉微挑,似乎早就料到司徒情會有所要求,末了淡淡一笑,道:“若是我不想說呢?”

白易水此言一出,卓雲都皺了眉,而司徒情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猛地出了手。

司徒情一把掐住了白易水的喉嚨,砰地一聲将他推到假山壁上死死地按住,微微眯眼,手下緩緩加力。

明顯的能看到,司徒情掐在白易水脖子上的手青筋都隐隐浮現,可見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白易水仍舊在笑,即便是呼吸困難,臉色都變得青紫卻仍是在漫不經意的微笑。

卓雲在司徒情出手的時候猛然一驚,現在看到這一幕,更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勸阻司徒情,但他最終還是将手攥成了拳頭,靜靜站在那,一言不發。

司徒情面無表情地看着白易水依舊滿不在乎的神情,冷冷道:“你給我聽好,你不殺你,是因為你對我還有用處。真想死的話,你可千萬別出聲。”

說完,司徒情又默默加重了手下的力道,而白易水似乎是真的跟他杠上了,硬是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到最後他甚至微笑着閉上了眼。

司徒情見他如此硬氣,冷笑一聲,略略松了幾分力道,右手卻向一旁的卓雲一伸,道:“把五絕散拿來,喂他個十粒,看他還能不能這麽硬氣。”

卓雲聽到司徒情這話,神色大變,他知道五絕散意味着什麽,更知道十粒五絕散意味着什麽。司徒情這擺明就是起了殺心,哪怕白易水抵死不說,司徒情也要讓他受盡折磨而死。

見到卓雲不動,司徒情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要救人你也救了,現在是我要殺他,與你無關。”

聽到司徒情這句話,卓雲心中更是動搖,就在卓雲沉默不語,司徒情臉色漸漸沉下來的時候,白易水輕笑一聲,咳嗽着開了口。

“你不用為難他,我說。”

白易水此話一出,司徒情和卓雲皆是一愣,卓雲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而司徒情微微眯了眯眼,回頭眼神犀利地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卓雲,又看了一眼白易水,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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