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是主角就一定要被冤枉

大寶貝，還真是大寶貝。

岸早把燕惇帶到了自己的卧室裏，給他看了自己的大寶貝——一個青花海水異獸紋四足香爐，确實是挺大的一個，有半米多高，口徑得三四十厘米。雖然燕惇不懂行，不知道什麽成化什麽元青花，但估摸那麽大一個青花瓷器必須價值不菲，确實擔得起岸早一句“大寶貝”。

燕惇暗道：真是富貴公子啊。

像岸氏這樣的人家，收藏一個青花瓷好像也沒什麽問題，算不得什麽。讓燕惇覺得岸早太富貴了的是，岸早的這個青瓷香爐就真的是用來做香爐的、該燒就燒，沒啥保養的。燕惇能看到爐子裏還殘留着一層香灰，想必是時時在用，而不是供起來珍藏的。

燕惇忍不住誇贊：“早老板真是有生活情調的人。”

“說起來啊，是之前看到老太太拿它來洗腳……”岸早搖頭。

“……”岸家都是些什麽人啊。

燕惇又想，岸老太太可是會噴着高級香水僞裝成清潔工到公司裏瘋狂打翻水杯的女人，那麽一想，她拿青瓷洗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燕惇只說：“那岸老太太為什麽要用香爐洗腳？”

“她好像不知道這是香爐。”岸早答，“後面我告訴她這是香爐，她就去買了一個乾隆年間的銅鍍金琺琅盆回來洗腳了。”

燕惇：……岸老太太這是什麽神仙腳？

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聽着岸早說完了四足香爐的故事，燕惇才将目光從這個“大寶貝”上移開，轉而打量起岸早的卧室來。

卧室的色調比較簡單，是深藍淺藍和白色的搭配，有種地中海風情。配色相當經典，因此帶着平整的自持冷靜，沒有絲毫雜亂感，一如岸早給人帶來的感覺。燕惇深深吸了一口氣，發現空氣中果然流動着一股熟悉的氣味：“這是您天天熏香的成果嗎？不但是衣服上，就是房間裏都是香氣。”

岸早颔首：“你不說，我也沒身上有什麽香氣。大概是聞久了，就不易察覺了。”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燕惇搖頭晃腦地說，“您這屋子，就是‘芝蘭之室’，而早老板您也‘久而自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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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早笑笑：“你倒是很會說話。”

燕惇不好意思地笑笑，默認了自己是在拍馬屁的事實。

岸早也沒說什麽，從做舊風格的鬥櫃裏拿出了一個竹紋香盒。盒子裏放着幾個梅花狀、深紫色的餅狀物。

燕惇問：“這是什麽？”

“這是香餅。”說着，岸早像是示範一樣，拿出一塊，放到香爐裏燃燒。

這一燒起來，便是香霧缭繞，清醇的芳香很快溢滿一屋。香爐旁放着一個衣架子，架子上晾着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經過一晚的熏香，第二天衣服上自然就熏染上香氣了。

燕惇好奇望着，說：“原來這就是‘香餅’呀！”

燕惇從前看書時，聽說過“香餅，石炭也，用以焚香，一餅之火，可終日不滅”，今天也算是見着了。

燕惇深吸一口氣：“這是什麽香？”

“我也說不上來，”岸早答，“是取沉香、黃熟香、黃檀香、廣木香各四兩；茉莉花瓣、玫瑰瓣、乳香、金顏香、 榄油、蘇合油、水安息各二兩，冰片一兩，調和而成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名頭。”

燕惇笑問：“那你怎麽知道配方？”

岸早也疑惑了：“我也不知，只是信手取的，調起來倒正正是我想要的氣味。”

燕惇便想：這大概是岸早記憶裏的東西，輕易抹不掉的。

燕惇猜測的也不錯，岸早聞慣了的香餅，是從前外婆親手和的。現實世界裏，岸早小時候是外婆帶着大的。外婆從老中醫那兒知道這個香，說是能明目通竅，對小孩子特別好。外婆便愛在岸早床頭點這個香，讓孩子聞着睡覺。久而久之，岸早也習慣了這個香氣，聞不到還睡不着。

這個是外婆自己做的配方，也只有她做了。等她老了，岸早便從她那兒學了技藝。旁的他也不會，只懂得做這個香餅。這種經驗性的記憶是系統清除不了的——打個比方，一個人失憶，大概會忘記自己什麽時候學過騎自行車，但他不會忘記怎麽騎自行車。你把自行車送到他跟前，他也是能輕易騎起來的。

和香餅就是岸早這樣的變成一種“本能”的記憶。

而和燕惇的親近也是。

沒有這個香餅，岸早睡不着覺。

岸早盈盈雙眼看着燕惇：“你喜歡，我可以送你一兩個，你回去點着，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

燕惇卻擺擺手：“我家也沒有那麽大一個香爐。”

岸早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沒過兩天，岸早就送了燕惇一個香爐，看起來也沒岸早卧室裏那個那樣大，倒是個小巧的，可以放在手掌的大小。

燕惇拿在手裏，覺得輕飄飄的，但仔細看，卻精致得很，便問：“這可不貴吧？”

岸早答：“不貴，我随便拿的。給你用正好，放着也是積灰。”

燕惇拎着香爐去岸遲那兒問他：“你認識這個東西嗎？”

岸遲看了一眼，說：“這不是我哥新拍回來的那個銅鎏金纏枝牡丹手爐嗎？”

燕惇一驚：什麽鎏金什麽纏枝牡丹……為什麽岸遲能一口氣說出這麽複雜的名字？

客服君在線答疑：這是小說人物的基本技能。比如一般人會說“你看到那個穿着綠色衣服、頭戴珠釵的女孩子了嗎”，而小說人物會說“你看到那個穿着綠色缂絲蝶紋棉衣、頭戴金鑲珠寶二龍戲珠釵的女孩子了嗎”。

燕惇愣了愣，只說：這可能是古代人物才這樣吧……現代人物也這樣？

客服君回答：現代人也一樣，比如一般人會說“她今天穿着綠色連衣裙、戴珍珠耳環”，霸總小說人物就會說“她今天穿着chanel新款湖水藍綠粗花修身短袖收腰翻領連衣裙 、戴着一對雙c水鑽珍珠吊墜經典款耳環”。

燕惇才發現自己水平不夠，沒法像淘寶描述一樣描述一樣事物。

岸遲并不知道燕惇心中所想，只看着燕惇手裏的銅爐半晌，才說：“怎麽到你手上了？是我哥送你的？”

燕惇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便問道：“這個東西不貴吧？”

“不貴。”岸遲說。

燕惇放心了。

岸遲說：“還不夠三百萬呢。”

“……！”燕惇深吸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這還不貴？”

岸遲擺擺手：“這貴什麽啊？你一年工資不也兩百萬了？”

燕惇也不知該說什麽。

但其實，首先燕惇還沒有自己已經年入兩百萬的實感，其次，他就算是年入兩百萬，也不會舍得花三百萬買個巴掌大的爐子回來燒炭。

燕惇有些苦惱地掂了掂手上的用油紙包着的香餅。

他已從岸早手裏拿了香餅了，要是還回去好像也不好。畢竟，他自己私心希望在家也能感受岸早的香味。

唉，算了，這個香爐先放着，找個機會換給岸早，香餅就先收下吧！

燕惇正打算将香餅放好，岸遲卻開口了：“你這餅子看着有點眼熟？”

燕惇說：“這個是岸董的香餅。”

“哦，我記得，是他自己調的那個，是吧？”岸遲摸摸下巴，“好像裏面有一味什麽奇楠沉香，一兩四五十萬的……”

“……”燕惇的手一抖，吓得差點把香餅給扔地上了。

燕惇努力回憶一下，記得岸早說過配方的，一個香餅裏光是沉香就要四兩，還沒算別的香料呢……

燕惇忽然覺得這個香餅好燙手啊……

怪不得要用幾百萬的爐子去配！

幾百萬的爐子才配得起這個香！

可燕惇覺得自己配不起！

他不配！

一想到這個香餅的價值，燕惇怎麽下得去手燒？

然而，燕惇也覺得不通啊，現實世界裏的岸早一開始也是普通創業者，怎麽有錢去燒幾十萬一兩的沉香？

說實話，現實世界裏的岸早确實沒那麽多錢燒。所以，岸早當時燒的也是普通的香料、一般的香爐。等後來岸早富貴了，自然就開始燒比較高端的香料了、用比較昂貴的香爐的。

然而，霸總世界裏的岸早不愁沒錢花，有錢為所欲為，所以上來就把奇楠當柴燒了。

他自己用好東西，自然也不能虧着燕惇，便也将最好的送到燕惇面前。

只不過，霸總世界裏的燕惇還是打工仔燕惇，完全沒辦法好好享受霸總的寵愛。面對着造價上百萬的香餅，燕惇完全下不去手。

這燒的是香嗎？

這燒的是錢啊！

我也不是非要燒香供着不可啊，我又不是菩薩！

燕惇握着手裏的香爐和香餅，一臉郁卒地看着岸遲：“要不，您幫我把這兩樣東西還給岸董？”

“為什麽？”岸遲很不理解。

燕惇糾結了一下，才說：“太貴重的，我可不敢收下。”

“這有什麽不敢收的？”岸遲仍然不理解，“我哥給你的，就是你的。”

“我……這……”燕惇知道岸遲是奢侈慣了，不太理解自己的壓力，便嘗試着解釋道，“我只是覺得無福消受。”

“什麽‘無福消受’？我看你是‘不識擡舉’！”岸遲霸總範兒地大手一揮，嚴肅地說，“我哥送你禮物是給你臉，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燕惇在無語之際，聽到了系統提示：成功收集霸總臺詞“不識擡舉”√

成功收集霸總臺詞“你別給臉不要臉”√

也算是……苦中一點甜吧。

燕惇無奈苦笑，吐出了一口濁氣。

燕惇也不好說什麽了，只好把香爐和香餅穩穩當當地放回包裏。他還找人事部的小姐姐要了幾份報紙，把香爐和香餅裏一層外一層地一層一層包起來，可怕摔着碰着了。

燕惇收好了之後，手機卻響起來，一條是來自白麗蘇的信息：“are you ready?”

這顯然就是“惡毒女配陷害警告”，告訴燕惇要準備好迎接疾風了。

他想：白麗蘇真是一個很有人性關懷的惡毒女配，做事之前還會說一聲，不讓主角打沒準備的仗。

這時候，小齊昂首闊步地走進來，臉色黑如墨鬥，一張臉拉得老長、繃得緊緊的：“岸總，您也在就好了！我們要抓燕惇去開會！”

岸遲敏感地捉住了這個“抓”字：“小燕犯事了？”

小齊冷哼一聲，說：“到會議室再說！”

燕惇看着小齊的臉色，心裏便有了一個想法：惡毒女配no.1必須要活到最後一集，除了靠主角受聖母心泛濫放過對方一次又一次之外，惡毒女配自己也要努力。白麗蘇為了讓自己活久一點，陷害燕惇都是借刀殺人，不自己親自動手。像之前借狗仔拍照、史總猥亵，而這一次……難道利用小齊對我的敵意？

岸遲與燕惇在小齊的帶領下走進了會議室，見幾位公司高管都在，岸早亦然。岸遲和岸早坐在尊位上，其他人也分別坐得好好的。小齊倒是站着，一副大內總管的樣子，立在岸早身邊，只說：“燕惇，我們收到舉報，說你出賣公司機密，你認不認？”

燕惇很吃驚，搖頭說：“我不認，我沒做過！”

小齊冷哼一聲：“你還敢不認！我們有證據的。”

燕惇自認真的沒做過，身正不怕影子斜，再加上有“主角光環”傍身，自然是無所畏懼，挺起胸膛說：“有證據你就拿出來！”

小齊瞥他一眼：“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着，小齊對技術總監說：“既然如此，也不用給燕惇留面子了！”

技術總監便伸出手來，飛快地敲擊鍵盤，很快，連接着總監電腦的大屏幕上便調出了燕惇的郵箱記錄。記錄顯示，燕惇給一個陌生郵件發送了公司新項目的機密文件。

燕惇瞠目結舌：“我發機密文件為什麽要用自己的工作郵箱？我是豬嗎？”

小齊冷冷道：“是也不奇怪。我看你也像。”

“……”燕惇想：怎麽就沒發現這個小齊這麽損呢！

與會人員基本上都工具人，受着劇情之力的牽引，開始紛紛指責燕惇：“燕惇！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哇！原來燕惇是這樣的人！”

“天啊！太讓人吃驚了！”

……

岸遲也一臉震驚：“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技術總監說：“是信息安全部在今天接到了匿名舉報，我們去查，剛剛查到的。”

小齊氣哼哼地說：“燕惇，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燕惇回答：“雖然是我的郵箱發出去的，但不代表就是我幹的。再說了，我真的不是豬，做壞事還留名？怎麽會用工作郵箱幹這個？”

在座的與會人員又開始無腦轉變态度：“對啊！對啊！誰會這麽幹？”

“可不是嗎？工作郵箱發的東西，技術部都看得到的。誰這麽蠢啊？”

“對啊！對啊！燕惇應該是被栽贓的吧？”

……

燕惇心想：霸總小說的群衆真的是沒有腦子的诶……

看着現場輿論倒戈，小齊也不氣餒，轉而問技術總監道：“能查到ip地址嗎？”

技術總監回答：“查到，ip地址和燕惇常用ip地址是同一個。這封郵件應該就是從燕惇家裏的電腦發出去的。”

與會人員又開始震驚了：“天啊！所以真的是燕惇嗎？”

“燕惇看起來老老實實，原來是這樣的人！”

“對啊，簡直不敢相信。”

……

小齊扭頭望着燕惇，神色更篤定了：“你還有什麽話說？”

燕惇擺擺手：“雖然我不是技術大佬，但我也知道ip地址是可以弄虛作假的吧？退一萬步說，就算和我是同一個ip地址，也不能說明就是我做的。”

小齊也噎住了。

與會人員也紛紛轉變态度：“是啊！是啊！聽說ip地址可以搞假的！”

“對啊，就算ip地址一樣也不一定就是他本人啊！”

“是啊、是啊，說不定燕惇是被冤枉的！”

……

燕惇覺得自己發揮得不錯，正是勝券在握，這時候，燕惇的電話卻響起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燕惇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因為手機屏幕上亮着一條信息：“您尾號xxxx卡收入500,000.00元，轉賬備注：出賣岸氏的辛苦費”。

與會人員們看到信息，紛紛指責燕惇：“哦！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啊！”

“燕惇，你還說你沒有賣情報？”

“啊！燕惇，你個二五仔！枉老總這麽信任你！”

……

燕惇都瘋了：“又不是弱智！怎麽會這樣直接備注‘出賣岸氏的辛苦費’！”

小齊冷笑：“世界上的蠢人多得是！正所謂‘若要人不知，不要太弱智’，說的就是你！”

燕惇沒想到這麽弱智的計謀居然會奏效。他真的太小看這個霸總世界的劇情之力了。

“我真的沒有做過！”燕惇自感百口莫辯，也有些急了，“一定是有人冤枉我！”

小齊拍着桌子說：“那你說，誰冤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