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陳紀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駐地的午夜了，一直擔心兒子的劉易斯已經在他的床邊整整守到了第三個晚上，精神幾近崩潰的邊緣。只是，這些才剛剛醒過來的陳紀并不知道罷了。他現在只是覺得非常渴，需要喝大量的水，來補充身體上的需要。

劉易斯在過去的三天裏，為了能讓兒子醒過來，幾乎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情，現在孩子不過是想要多喝點水，這沒什麽不能滿足的，只要自己控制好數量，小心讓他能夠循序漸進就好。

因為陳紀蘇醒的時間比較晚，劉易斯在喂了他水的同時，只讓近侍把睡在隔壁的醫務官叫了過來，其他人一個也沒有通知的關系。等天亮以後，唐納德例行過來探望陳紀時，第一時間就發現整間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是，殿下已經醒了麽？”在行過禮後，唐納德小心的看了看依舊躺在床上但臉色已經好了不少的陳紀，同時不着痕跡的瞪了一眼在他枕邊做了窩而樂不思蜀的小白，警告它最好适可而止趕緊跟自己回去，小心回去以後被虐。

可惜，後者只是淡淡的砍了他一眼後，繼續窩了回去，半點想動的意思都沒有。簡直把唐納德氣了個半死。

“昨天半夜的時候已經醒過一次了。”看到小兒子好轉起來，作為母父的劉易斯無疑是最開心的那個，如果不是環境不允許，他真想好好出去活動一下筋骨，把過去三天來積攢下來的晦氣統統清理幹淨，“醫務官說，只要他接下來恢複的順利，最快後天就能下床自己活動了。”

“那真是噶好消息。”陳紀人醒了，自己自然就不用再去準備什麽護衛他和王後陛下離開的人員，省下來的資源雖說不多，但如果放在戰場上，保不齊就是會變成整個駐地的救命稻草。所以，他這句祝福當真是發自內心。

“這三天，給中将大人添麻煩了。”哪怕地位比唐納德要高，劉易斯卻深知自己現在還要依仗對方手下的兵力來保證安全，言談間自然就卸去了不少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味道，“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中将大人可以盡管開口，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一定不會拒絕。”

“王後陛下嚴重了，唐納德現在做的不過是自己的本職工作，您不用這麽客氣，到是我那個小寵物，昨晚非要留在這裏，可是給陛下和殿下添麻煩了。”雖然覺得這樣說話有些欠考慮，唐納德卻是真的不想再把那個不知底細的小白再繼續留在這裏了，只過去的一夜就足夠他提心吊膽，再留下去實在亞歷山大。

“哪有什麽麻煩，那小東西老實的很，從你離開以後就一直在那裏窩着，不吵不鬧的，到是省心。有時間，能教一下我，你是怎麽訓練它的麽？”雖然理智上知道陳紀現在的好轉和小白幾乎沒有關系，但不能否認的是，那些跡象都是在小白出現以後才顯露出來的，劉易斯已經自覺為它貼上了能夠為兒子驅除晦氣和黴運的标簽，哪會多說它的壞話。

“那就好。”唐納德簡直心塞的要死，一方面要感謝老天，沒讓小白惹出事情來，另一方面則完全是因為劉易斯對小白明顯十分有好感的态度。

就在唐納德糾結下一步該怎麽說，才能讓劉易斯同意自己把小白帶走的時候，一直十分安靜的小白突然扇着它的大耳朵，自己飛到了陳紀的頭頂上方，盯着床上的陳紀猛瞧，好像是知道對方就快要醒了，希望他能夠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一樣。

一直用餘光在關注兒子的劉易斯當然不會錯過眼前這一幕，他趕緊催動着輪椅向床邊靠過了去，同時示意近侍去把竈上一早就熬着的熱湯盛一碗來，以便随時投喂。

內心裏仿佛跑過了一萬頭草泥馬的唐納德，已經把小白的祖宗十八代在心裏挨個問候了一遍。

就像是小白想的那樣，陳紀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并露出了一個十分困惑的表情。很好，還記得他們在夢裏說過什麽，小白滿足的笑了。

不要問陳紀為什麽看懂了小白那張幾乎沒什麽變化的臉上，竟然閃過了一絲滿足，在他的內心深處，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那個從夢魇中救下自己性命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小東西。而且，他還答應了，醒過來以後要去滿足這小家夥一個願望……可那個願望是什麽來着？剛剛醒來，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的陳紀，實在有點想不起來了。

劉易斯讓人準備的湯已經熬煮了好幾個小時，不但顏色已經變成了奶白色，還十分的濃稠，只這一小碗，就讓已經發燒睡了三天都沒有好好進食的陳紀有了飽意。

“不想吃了？”兒子才剛剛蘇醒過來，腸胃除了幾個小時前的那杯水外，已經整三天沒有正常進食了，很多功能都暫時處在了休眠階段。就是他自己不說飽，劉易斯在看他吃完一小碗後，也沒打算一次性對他投喂的太多，這樣問，不過是想确認一下陳紀現在對自己身體內器官的感知能力，以便更好的讓醫務官為他調配合理的飲食。

“嗯。”喉嚨有點疼，陳紀知道，那是自己連續高燒所導致的傷害，可思緒卻總是下意識的飄向那個詭異的夢境，将現在身體上的疼痛和那個幾乎扼斷了自己喉嚨的手掌聯系在一起。

“那，再躺下休息一會兒吧，等一下醫務官送藥湯過來的時候再起來喝。”劉易斯手腳麻利的幫助陳紀撤掉了墊在身後的靠墊，讓他躺着的時候能夠感覺更舒服些不說，還順手把窩在一邊瞪眼睛賣萌的小白塞進他懷裏，“喏，說起來，着小東西也算是你的福星了，自從昨天它跟着唐納德中将過來以後，你的狀态就一直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呢！”

“嗯，母父，您，是不是，從我，倒下開始，就，沒好好休息過？眼睛裏，都是血絲。”因為喉嚨的關系，陳紀這句話說的斷斷續續的，但聽在劉易斯耳朵裏卻是十分的溫暖，他連連摸着小兒子的頭發表示自己并不累，只要能夠看到他好起來，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這樣的回答，讓陳紀感到略微有些窘迫，如果不是發現唐納德依舊站在那裏沒走，他都想撲倒母父的懷裏去，把臉埋起來好好撒個嬌。

“給，中将大人，添麻煩了。”既然對方沒走，那該有的禮數，陳紀也不會因為身體不适的原因就落下了。

“殿下能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讓小白，留下來麽？”大病初愈的陳紀，哪怕只是用手去拖着小白那麽小的一只都感覺有些吃力，但他還是努力把小東西向上托了托，“陪我解悶。”

如果說劉易斯開口留小白，唐納德還能努力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來拒絕，那麽對于陳紀的請求，如果他依然選擇拒絕的話，就顯得太過不近人情了。似乎除了說是，并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讓他選擇。

那小東西……還真是自帶了給他惹麻煩的體質啊！

離開陳紀房間的唐納德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成群結隊跑過的草泥馬來形容了，簡直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空難，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以及因此而受傷卻得不到合理醫治的傷患，只能在痛苦和絕望中等待老天對他們的審判。

陳紀來了駐地才幾天就大病了一場的消息，到底還是在駐地裏傳開了，也不知道最開始的消息是從什麽地方傳出去的，等它傳到柯克的耳朵裏時，已經變成了——來自帝星的小王子殿下看着雖然十分的精神，身體素質卻是太差了，不然怎麽連一周都沒撐過去就病了？還不如他們隊裏新來的那個實行生強，人家好歹還能跟着他們的隊伍努力完成每天的訓練科目，雲雲。

人都怕對比，尤其是在一個很好而另一個的表現卻不盡如人意的情況下，某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将道聽途說的消息肆意擴大，最終所産生的結果，往往會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對正處在風口浪尖上的人造成巨大的，甚至是不能彌補的傷害。

這樣的結果，對不怕事情大，就怕事情不大的肇事者來講，無疑是十分美麗的。兵不血刃，只用幾句話就能将自己的對手推入困境當中，顯然是一個十分不錯的主意。

坐在駐地外戰後臨時搭建起的小酒吧裏，點上一小杯烈酒的莫爾，在昏暗的燈光下，仿佛變成了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只等他的獵物走進他提前設計好的全套時，就收緊了網袋，給予他的對手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