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談談你的初戀吧
周凝回酒店房間去收拾東西和退房,周洵便留在車邊,将東西放進去。
周洵把牛肉和其他食材放在後備箱裏用來裝東西的置物箱裏,又把那幾只雞放在置物箱旁邊。剛放進去,那被綁好的幾只雞就開始咕咕叫着掙紮着要跳出後備箱。周洵和它們大眼瞪小眼,那些雞根本不怕他,一個勁地要撲騰。周洵有點害怕這些雞跑了,趕緊像安撫淘淘一樣去拍它們的背,那些雞根本不給他面子,有一只甚至啄在他的手背上,這些在山地裏放養的雞很是兇悍,力氣也大,把周洵的手背上啄出了血痕。
周洵實在拿它們沒有辦法,這時候,周凝走過來了,疑惑地問他:“你怎麽還沒好。”
“你這麽快就退完房了嗎?”周洵回頭看他。
周凝走到他的身邊來,“我們沒什麽東西,很快就收拾好了,退房也根本花不了什麽時間。你怎麽還沒好?”
周洵接過他手裏提着的行李,其實就是一個箱子和一個包,“我怕這些雞跑了。”
周凝走過來看了在後備箱裏撲騰的雞一眼,擡手就拉了後備箱蓋子關上了。“腿和翅膀都綁好了,不會跑。”
周洵聽着後備箱裏雞撕心裂肺一般的叫聲,不由對周凝肅然起敬,他說:“它們在後備箱裏,會不會被悶死。”
周凝眼神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後備箱可以透氣,走吧,不會那麽容易死。你對着雞也有人道主義嗎?”
周洵的确是有點不忍,明明平時吃肉總是吃得那麽歡,他只好笑一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周洵将兩人的包放在了後座上,在周凝坐上了副座後,他才坐上駕駛位,周凝說:“這些雞帶回去,明天就送到市場上去殺了好了。”
周洵問:“不是說要養着嗎?怎麽明天就殺。”
“這些動物,無論是什麽,只要養着,就容易産生感情,養了之後,再讓你來殺,感覺有點殘忍。”周凝說。
周洵深以為然,“但是一下子怎麽吃得完。”
周凝說:“沒事,可以做大盤雞,幹鍋雞,炖土雞,雙椒雞,鹽焗雞……”
周洵聽得要流口水了,剛才還覺得那些雞可憐,現在就只想馬上有得吃,看來人的憐憫之心真是非常現實的東西。
車開上了回C城的大路,前路不知為什麽堵上了,又遇到幾只野狗在他們車邊游蕩,周凝看到那些狗,要開車門下車去喂他們一點東西。周洵看到他要開車門的動作,馬上把車門鎖上了,又拉住了周凝的胳膊。
“怎麽了?”周凝被他拉得莫名其妙。
周洵說:“這些地方的野狗挺危險,不要去喂他們。”
周凝說:“它們根本不會咬人吧,沒事的。”
周洵不僅不讓他下車,而且還不讓他開車窗,“不只是被咬的問題。你就不要去喂它們了。”
“反正堵車,也沒事做。”周凝看周洵很是堅持,簡直對他沒辦法。
“聽音樂也好,要不要看電視劇,ipad在我包裏。”周洵要為他拿包。
周凝說:“算了,不看。你真是,我不喂狗,我下去在路邊走走。”
周洵看周圍聚集了三四條大狗,便不讓周凝下車去,“一會兒就通車了,就在車裏坐會兒吧。”
周凝:“……”
周洵之前給周凝的感覺是,無論他說什麽,周洵都無不應和他,所以遇到他居然不讓自己下車這種事,周凝簡直無語,而且無可奈何,只好問:“為什麽?”
周洵最開始不願意講原因,看周凝要發火了,他才說:“也沒什麽原因,大概是職業性心理陰影。也許這些狗身上有寄生蟲,狂犬病毒之類。”
周凝嘆道:“我又不碰到它們。”
周洵道:“空氣中可能會有寄生蟲的蟲卵,你看路邊,那些狗都在路邊或者路中間排洩,排洩物和泥土混在一起,又被車和風帶到空氣中。”
周凝:“……”
周凝無奈地說:“算了,我不下車了。不過你這樣,是不是太過了。”
周洵只好讨好地看着他:“坐一會兒就好,路很快就通了。”
周凝:“……”
就因為周洵不允許,周凝就那麽在車上幹坐了十分鐘,但是前面依然堵着,車沒有移動哪怕一厘米。周凝很想下車去走走,但周洵鎖着車門偏不讓他下車,不讓下車也就算了,這麽長時間,也不讓他開車窗。
他氣悶地不和周凝說話,周洵把ipad開了他喜歡看的《廚藝大師》,又把ipad遞給他時,他也不想理周洵,因為他覺得周洵這簡直是有病,而且在詭異的地方有超乎尋常的控制欲。
但是對上周洵小心翼翼的眼神,他實在不忍心,只好接過ipad看起來。周洵又試探地問他:“你沒有生氣吧。”
周凝沒好氣地說:“你說呢?”
周洵:“……”
在周洵惴惴不安到極點的時候,前面的車總算慢慢動了,周洵馬上打起精神,開了車跟上去。
周凝說:“真是難以理解你,要是你覺得空氣中會有寄生蟲的蟲卵,那任何地方都可能有,人難道就不要出門了嗎?”
周洵趕緊解釋:“只是剛才那段路而已。”
周凝盯着他看,突然問:“你這個樣子,會覺得做愛髒嗎?”
周洵被他問得瞬間紅了臉,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裏有着驚愕。
周凝會那麽問,當然不是随便猜想,按照周洵這個條件,又帥又溫柔,還高學歷,從他的一言一行也看得出他家境絕對不差,之前居然從沒有談過戀愛,即使談過戀愛,但絕對沒有過任何性經驗,這不奇怪嗎?
即使是GAY,其中也有各式各樣的人,真有人從來不接受手淫之外的任何性愛方式。
周洵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忐忑地看了周凝一眼,車龜速地向前開着,他正要回答的時候,周凝又問:“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周洵作為完全沒有經驗的一方,而且對周凝的愛裏不只是有對戀人的愛情,還夾雜着對自己喜歡的偶像的崇拜和熱愛,所以在這一段關系裏,周洵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但周凝是那麽體貼又溫柔的人,便也從沒有在他面前強勢過,這樣也就沒有感受出來周洵對他的感情并不只是對着戀人的愛。
周洵抿了抿唇,低聲道:“沒有。”
“那你以前喜歡過誰嗎?不許撒謊!”周凝盯着他。
周洵惴惴地說:“以前的确對別人産生過若有似無的感情,但是很快就沒有了,現在都忘了他的名字了。”
“什麽時候的事,初中,高中?”周凝以為自己不會吃醋,但是聽周洵說居然對別人産生過感情,他馬上就感覺自己像個醋壇子,整個人都開始冒酸。
“高三的時候吧,我以前很愛學習,并不想東想西,所以很晚才對感情開竅。”周洵很老實地回答他。
周凝覺得自己這壇醋越釀越酸,簡直不想理周洵了,但他強作大方,說:“對方一定是個學霸吧,我覺得學霸一向喜歡學霸。”
周洵說:“我忘了他成績怎麽樣了,好像不怎麽樣,所以總來問我理科題。”
周凝涼涼地說:“所以一來二去,你就喜歡上人家了。”
周洵這時候才驚覺周凝在壓抑怒氣,正好前面又堵車了,車停下來,他趕緊解釋說:“其實只是很朦胧的感情,并不一定是愛情,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憐,他小時候出過車禍,所以有一條腿行動不方便,一直要用拐杖,而且他的右手缺了一根手指,其他手指也不靈活,所以就用左手寫字,而且臉上也有車禍留下來的疤痕。雖然班上同學大家都覺得他可憐,但是真正願意和他交好的人并不多。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他很好強,和他接觸,若是可憐他,好像是侮辱了他,但是要怎麽才能做到不是同情和可憐,能照顧到他的身體和他的自尊,然後自如地在一起呢。只要不是同樣的人,人真的很難對不同的個體産生同理心。我那時候是真的很可憐他,但是我不能表現出來,所以就和他做了關系很疏遠的哥們,除了讨論理科題,幾乎不和他說別的。”
周凝因周洵的描述而産生了震撼的感覺,他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吃醋,但是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嫉妒。
“是因為他,你才發現自己喜歡男人嗎?”他問。
周洵說:“不是的,我覺得大約是因為周诩,我的妹妹。她比我小了八歲多,她出生後,從三歲到七歲這段時間,是我帶着她睡覺,我照顧她,因為我爸媽經常不在,我甚至要為她洗澡。即使她後來開始上小學,也是我照顧她的時間更多。後來我到了性覺醒的年齡,我就無法去想女人了,只要想到,就會想到我的妹妹。”
周凝:“……”
周凝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想周洵的這個情況,他問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那個男人,後來怎麽樣了,現在在哪裏?”
周洵看了看他,說:“高考的時候,他好像去了東北大學讀書,之後就沒有了聯系,我也不清楚他的近況了。不過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麽,也許那時候會覺得喜歡他,只是因為覺得他太可憐了,所以很想照顧他。”
“你有他的照片嗎?”周凝問。
“只有高中畢業照上有。”周洵弱弱地說。
周凝道:“我想看看。”
周洵伸手拉住他的手:“但我的高中畢業照在我爸媽那邊,我最近沒有回家。”
周凝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他說:“那暫時先算了吧。”
周洵這才松了口氣,但是馬上意識到問題并不算完,他對着周凝解釋道:“我沒有覺得肛交髒,但是,MSM的确更容易傳播艾滋病等通過性交傳染的傳染病。我……我其實很想和你……”
說到這裏,周洵看了周凝一眼,周凝自然明白他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麽,這也讓他有些不自在,明明是兩個近三十歲的大男人了,為什麽只要和周洵在一起,簡直就像回到了青澀的中學時代,總能被他說得臉紅心跳甚至害羞呢。
兩人之間的氛圍正充滿了粉紅泡泡,後面的汽車的喇叭聲便此起彼伏了,有人把腦袋探出車窗罵道:“走不走哦,到底走不走!”
周洵這才回過神來,看到前面路早就通了,他趕緊把車開了出去。
周凝很覺好笑,轉移話題問:“MSM是什麽?”
周洵随口說:“你不知道這個嗎?Men who have sex with men,就是男男性接觸者。”
“?”周凝說:“我為什麽一定會知道這個。倒是你,感覺你什麽都知道,只是理論紮實,實踐不行。”
周洵被他說得很不好意思,“因為我的工作涉及這些方面。”
周凝道:“為什麽說MSM,不說同志。感覺怪怪的,有種被歧視了的感覺。”好像他們的性交就只是性,沒有愛一樣,聽着讓人很不爽。
這也是被歧視了?周洵完全沒有要對號入座的被歧視的感覺。他說:“因為有些同志反而不會有MSM行為,而調查結果顯示,MSM裏,有大半都不是男同。所以這個詞只是中性詞,沒有歧視的意思在裏面。我用這個詞,你是不是不高興?”
周凝很驚訝,“你解釋了,我就明白了。只是我沒想到MSM裏大部分不是男同。”
周洵說:“數據顯示是這樣的,我是做病原微生物,而做這些調查,屬于公共衛生範疇,我也只是知道皮毛而已。之前我不讓你下車,也是因為在高原草甸地區,特別是牧區或者半農半牧的地區,很容易傳播包蟲病。包蟲很容易通過狗傳播,狗排出蟲卵,蟲卵被灰塵包裹,被揚到空氣中,人通過呼吸不知不覺就被感染,包蟲在體內繁殖,最開始完全沒有症狀表現,很多人發現自己得了包蟲病時,大多已經是情況非常嚴重的時候,這時候已經很難治了,死亡率非常高。我們醫院經常接到這種病人,所以我比較敏感。”
周凝聽後便說:“你為什麽不早說。”
周洵道:“我怕你以後就不願意來川西高原上了,我很喜歡這邊。”
周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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