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吻
“複刻體?”
西斯自言自語,他見那個男人突然開始掙紮,當機立斷壓住他的臉,一個精神沖擊放倒在地。
這個人是布萊亞的複刻體,也可能是與布萊亞同一批的更失敗品。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布萊亞那一批是以S級哨兵為目标的實驗品,只可惜最後只有布萊亞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A+級失敗品。
那麽其他的失敗品呢?跟西斯同一批的那些失敗品又到哪裏去了?死了?還是有別的作用?
西斯的大腦一團混亂,他冷汗驟起,不明白為什麽布萊亞的複刻體會出現在這裏。
大約幾秒之後,一聲重炮轟擊的聲音在他上方炸響,黑煙随着火光沖天而上,原本安穩的人群突然爆發出刺破耳膜的尖叫聲。二樓開放區不斷坍塌下落,慘白的燈光瘋狂搖晃,西斯精神立刻繃緊。他看着前方像大海般潮來的人群,樓上在炮聲過後傳來接連不斷的槍響,星際站裏警報聲驟然拉長,滿目紅光如鮮血般妖冶。
後知後覺的向導被人群撞得向後退,他像一條被大浪推走的游魚,艱難地在風浪中跋涉。
炮聲、槍響、複刻體……薇薇安!
西斯心中一緊,呼吸急促起來,他拔腿狂奔,逆流前行。
別開玩笑了,五號邊區的恐怖分子怎麽可能會腦子壞掉到星際站來搞爆破還帶着重炮?
烏泱泱的逃難人群像是黝黑的螞蟻蜂擁在向下的樓梯上,水滾豆子似的向安全出口逃竄。向上的扶梯空蕩蕩,西斯奔跑在不斷延伸向上的黑色傳送帶,逐漸通往四樓的人懸空,一低頭便能看見一個又一個小黑點湧出門去,牆體崩裂的殘渣墜入樓下。
越接近四樓平臺便越能聽清炮火與子彈在風中穿梭的聲音,像軟木被利刃切開的彈韌感,剛一上平臺的西斯就看見眼前被打成篩子的一排座椅。
四樓的人群蜂擁四散,本來在這裏等候飛船的乘客尖叫慌忙,槍聲在兩百米遠的一處,西斯被人流擠來擠去,他咬着牙,漆黑的精神力貼着地皮向前方竄去。
耀眼的白光在遠處爆開,深紅色的沖擊盾像遙遠天際線綻放的大小煙花,蕩漾着的紅色波紋持續推開那一道道閃光的白刃。
熟悉的氣息,強烈爆發不再掩抑的聖潔精神波動,無不宣告着交鋒中心那人的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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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潔的以為毫無瑕疵而自奉為白,渾濁的妄言堕入塵埃而自諷為黑。”
很久之後,簡伊說這話時西斯隐隐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唯一能令他反駁一二的便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見到的白——來自那個女孩——與那些人不同。
……
西斯從沒覺得一個赤手空拳的向導能和一群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纏鬥并成功脫身,可他總是在挑戰極限,就比如現在。當他頭腦發熱逆流沖出人群奔向薇薇安的時候,世界被白色光芒所籠罩。
總有時人能為了某些東西忘卻生死,西斯在奔跑中彎腰撿起一個崩飛的刀片。
薇薇安的境況很糟糕,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上了四樓即将檢票的時候,她看見了一群穿着黑色鬥篷的男人向她的方向走去。接着被人群一擋,一記重炮便出膛擦着她的邊轟向房頂,再那之後,無數子彈便開始大肆屠殺。
他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薇薇安本人。
她身後的擋板非常脆弱,已經留下很多彈孔,完全釋放精神力的薇薇安半跪在地上,圓白的閃光圓環在她的腳邊光芒盛放。被混亂精神力擾亂後的空氣産生清風從地面向上方吹送,她暗金色的長發随風飛舞,金色的眼珠被白光浸染,隐隐變成乳白的眼瞳,從近處看無比駭人。
貝齒緊咬,十指相觸後,聖潔獨角獸的虛影在她背後隐現。上萬道白色絲線像蛛絲一般由薇薇安的背後發出,無差別攻擊那群刺殺者。在她頭頂上方兩米,罩下來一個深紅色的金絲籠,專門用來囚禁金貴夜莺的那種。
脆弱的白被猩紅吞并,沖擊盾的強度比他們先前遇見的高出許多倍,全盛狀态下三擊緊盡碎的沖擊盾在下一秒又會重新被續補,間斷往複,永不停歇。
細血染上嫣紅的雙唇,緩緩順着薇薇安的下颌流到地面,暈開血花。
一滴……兩滴……三滴……彙成一面血鏡。
兩位向導都是聰明人,西斯只瞄了一眼便大概捋清當中的緣由,薇薇安是一定不會主動暴露聖潔獨角獸的,因為那就代表了她的身份,薇薇安的精神力暴走緣由就在于她頭頂那個金絲籠。
“喵~”
希亞在西斯轉彎時輕巧離身,虎皮貓在橫七豎八的混亂空間中穿梭,逐漸向薇薇安的方向逼近。貓咪的瞳孔豎起,爪子猛然變得尖銳,漫上漆黑的光綢。
壓制精神力與引動精神力的儀器操作方法基本一致,只要注入過量精神力便可引發自爆,持續的暴走對向導和哨兵危險性都非常大,只不過向導的自我調節能力較強,不到死那步罷了。
西斯望向前上方一個搖搖欲墜的大屏,瞄着最後一根連接線甩手扔了出去。
準星略差,但還是蹭到了連接線的邊,搖搖晃晃兩下,幾秒之後,大屏幕如願跌落。
轟然砸下的物件将殺手們的攻擊進程略微打斷,西斯的阻礙成功之後,悍然翻身尋找掩體向着薇薇安的方向前行。
希亞作為一個目标是不容易被發現的,宛若實體的精神體在混亂中游走,離薇薇安一米之後後肢發力,一躍而起,漆黑的爪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新月弧線。短暫寂靜後,三道漆黑色利刃向着那個紅色金絲籠飛去。
兩股精神力相互侵占碰撞,疾風在下一秒爆發,那深邃如深淵的黑像一個張開大口吞噬虛空的怪物,下一秒重重将紅光包裹。
撕扯咬碎、天崩地裂。
咔嚓的輕響在薇薇安耳邊炸響,像是極古董的相機按下快門鍵時截取視覺一角的照片一般,世界定格一秒。漆黑卻不冰冷的光芒圍繞在她的身邊,熾烈的白光與黑色融合在一起,向外散發着斑馬條紋似的螺旋。
“一看就是來殺你的。”
有點喘的聲音混在那一片漆黑裏,薇薇安無奈而虛弱地笑了一下,瞳孔緩慢收縮,逐漸平息其中的風暴。
“是。”
脆生生的一個字應下,她用手背擦了一下唇邊的鮮血,目光有些虛晃。暴走的時間有點久,實在頭疼。
“為什麽非要來殺你?”
西斯一腳落在薇薇安身邊,躬身跪地的皇女殿下胸膛劇烈起伏,聖潔獨角獸已經在她背後四散消失,暫停一瞬的子彈又卷土重來,被迫矮身躲避的西斯雙手按在地面上,精神力從他的手掌貼地而行。
“他們很奇怪,他們在逼我暴走,好像在等什麽……”
薇薇安向後錯了兩步,急促地說道。
空間內屬于西斯的精神力濃度驟然升高,眨眼間漫過一百米遠的精神力連接成網,從四面八方将那群人緩緩包圍。
西斯聽着薇薇安的話,還沒等分析,按在地面的手一抖,龐大的精神網絡像是落入了一根細針,紮的他大腦驟然一痛,四面八方傳來的熱感讓他一剎停頓,下一秒危機接踵而來。
“轟轟轟!……轟!”
以西斯眼前二十米為半徑畫弧,牆壁的縫隙中突然閃耀一陣陣莫名的白光,西斯的心突然收緊,被狠狠攥住蹂躏,精神力瘋狂撤回,此時卻晚了。
突如其來的爆炸湧出漫天火焰,被氣浪掀飛的鋼板四散飛舞,灼燒的烈焰不知從何而來,火蛇般向兩邊蔓延開來,牆壁被火一燎瞬間焦黑一片,西斯的腦子脹痛起來,下意識扯過薇薇安後逃,無數小人在他的腦子裏光速問答。
為什麽會突然發生爆炸?
因為他的引動。
什麽引動?
他的精神力。
一般如果是以殺人為目的的話,講究速戰速決。一群荷槍實彈的殺手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向導,如果真有殺心,為什麽不直接集火打成篩子,而非要大費周章拿個東西把薇薇安一套,逼她暴走,逼她不斷消耗精神力直到暴走崩潰,是為了虐殺麽?
顯然不是。
正如薇薇安感覺的那樣,他們的子彈很少直接招呼向薇薇安身上,集火難道打不穿那薄薄的屏障麽?可他們沒做,因為他們在等,等一個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現。
那個人,正是擔憂薇薇安的西斯。
爆炸、火光、每一個都是為西斯準備的,就像一個誘捕的圈套。
西斯還沒能帶着薇薇安沖出爆炸圈,身後一陣勁風襲來,他被迫放開薇薇安的手,轉身格擋。
悍然暴烈的一拳,瞬間接近到他身邊的黑衣人沒帶面具,單手出拳轟擊在西斯擡起格擋的手臂上,那個身形非常眼熟,出門撞了大運,剛在一樓見過。
又一個布萊亞的複刻體?!
西斯倒吸一口涼氣,那個熟悉的面孔印刻在他的腦海中,像岩漿一樣滾燙、銷毀一切,他手腕反擰,将自己怼入那人的防線之內。
右鈎拳狠狠碾入複刻體的胸腹中,沖擊力十足的拳打擊效果跟想象中相同,但預想中的遲緩并沒有傳來,這個複刻體比一樓的那個強……或者說痛覺低,因為在生生受了那一拳後,複刻體反倒在狹小的縫隙裏一個側踹将西斯丢出去好幾米。
翻身滾落在地,胸腔裏的心髒都因為沖擊快要跳出身體,他整個人懵了一秒,重重咳了一聲,擡起頭看向那個複刻體:那人手裏拿着一個小石頭,抵在薇薇安的額頭。
那是一塊漆黑的小原石,纖細的光芒像飛舞旋轉的螢火蟲,薇薇安無意識地僵直上半身,,聖潔白皙的光芒混着她的精神力像被抽出的水一般,沿着她的眉心湧進那個石頭裏。
黑衣男人手裏握着小石片,渾身浴血的無力羔羊被迫抽走最為寶貴的東西,混着鮮血的氣味沖入鼻腔,連同着火焰的燒焦味摧毀那腦子裏最後一根弦。
小腿蹬地、右手出拳,精神力直接攻擊攝取記憶的小圓片。被激烈的攻勢逼退的複刻體沉着臉看着西斯,被擊碎的小圓片碎成齑粉,融入火光裏。
薇薇安身邊的光點逐漸消散,她的身體劇烈震顫兩下,像是溺水一般急促呼吸起來。渾身酸軟的殿下剛從被入侵精神網絡的巨大沖擊裏緩回來,陣陣後怕還未散去,便被拉起手腕跌跌撞撞跑起來。
接亂不斷的槍響此起彼伏,被入侵精神網絡的副作用非常大,越強大的向導越是如此,薇薇安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眼角還有流下的血痕,西斯咬了咬牙,停下一步直接抄起她的腿彎将薇薇安抱了起來。
精神力被大肆釋放,整個地面以西斯為向外擴散黑色的水紋,空間中西斯的精神力強度瞬間拔高,背後的熱量極速傳來,繃緊的脊背被劇烈灼燒,一枚子彈穿透煙霧徒然擊中西斯的右手臂。
一道明顯的血痕在白皙的手臂上出現,飛濺的血撒到薇薇安的褲子上,皇女殿下根本沒力氣掙紮,她虛弱地擡眼去看臉面緊繃忍痛的西斯,視野昏花一片。
被強行入侵的殘留感攪動薇薇安脆弱的神經,越漸強烈的危機感攀上她的心尖。
西斯在釋放他的精神力,他想要引燃車站裏的其他炸彈。
“你瘋了麽……”
薇薇安的聲音很小,她看向越來越近的落地玻璃窗,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覺得很奇怪麽?這個車站裏裝有以我的精神力強度為引線的炸彈。”
濃密的睫毛輕輕眨動,因用力而收縮的手臂不斷傳來疼痛,子彈埋在肉裏的感覺簡直要命,他狠狠一咬牙,精神力二度爆發。
急劇攀升到頂峰的精神力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肆虐,接連不斷出現的爆炸聲在耳邊炸響,在最後的動作完成之後,集體爆炸産生的高溫灼燙了西斯的整片脊背。劇烈的狂風氣浪從背後驟然推去,一道道沖擊波将整個星際站震蕩的陣陣顫抖,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頭頂的牆壁在爆炸中撲簌下落。
面前的巨大落地窗在震蕩中應聲而碎,被屋內氣浪推出窗外的玻璃碎片宛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烏雲沉沉的天空瞬間吞沒那些白淨的閃光,沒了牆壁抵擋的狂風暴雨一股腦湧進車站,暴烈的雨蒙了西斯的眼,劈的他根本睜不開。
最後一場爆炸比想象中嚴重太多,西斯加速的腳步本想順着車站層樓的邊緣接連跳下最後平安降落,可突如其來的沖擊将西斯的身體一擡,爆炸引起的風推着他從四樓的玻璃破洞中騰空而起。
風暴裹挾着冷意瞬間将西斯和薇薇安兩人淋了個透,被風推入四樓外的西斯在一瞬間被抽取理智,狂風将他被雨浸濕過後緊貼在皮膚上的衣服吹起,狡猾的鑽入西斯受傷的皮膚反複割裂。西斯收緊手臂抱緊薇薇安,他背後竄出的火焰被雨水澆滅。
沒有借力點,他們會摔死的。
西斯的手指縮緊,他狠狠吸了一口氣,周圍沒有任何緩沖點,已經……
下落的時間按秒計算,兩個黑點般的身影融入一大片黑暗中,天邊的雷雲閃爍電光,枯木虬枝般的閃電從層疊的烏雲裏劈下來。西斯不受控制地下落,迷成細縫的雙眼将黑白交接的天邊,模糊的視線從地面轉移時,猛然盯住了一個越來越大的藍色光點。
在一片昏暗的世界裏,所有的色彩都變成了那個藍色光點的背景板,它像一顆灼燒着藍色火焰的巨大隕星,劈開一切雨水與雷電、攪動烏雲,從遙遠的地方陷落而來。
它拖起的藍光似乎是火焰的長尾,眨眼間就竄到西斯的面前,西斯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光點的模樣,只見一道白色的光從那光點處抽出、極速奔向他們面前。
心髒不合時宜地劇烈跳動起來,比空中墜樓的恐懼感更為強烈,完美的包裹住那一顆浸在黑色海洋裏的心髒,身體還是在無限下落,他卻如本能一般緊盯着那個光點,一刻都不敢移開眼。
隐隐有什麽東西在召喚他、吸引他,讓他的眼眶一時間溢出酸澀的淚。
白色的光球在撞上西斯和薇薇安的一瞬間突然展開陣場,蜂窩狀的光型圖案遮蓋住西斯的視線,那個藍色的光點逐漸放大,通體深藍的機甲顯露出他的原貌。
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重裝火炮機甲,如藍寶石般的流動光彩成為整片空中的焦點,它在眨眼間極速飛到西斯身邊。駕駛艙門随着白色光罩的前行極速打開,機械手臂彎曲時自然地掠過兩位向導,輕柔地扔到狹小的駕駛艙裏。
全息投影圍成的全方位立體駕駛艙以烏雲閃電暴風雷雨為背景,仿佛那些冰冷的感覺也能從光屏中穿透過來。兩位向導落入駕駛艙地面時投影被轉換成溫柔的暗藍色光芒,薇薇安落在一邊,西斯趴在地上支起手肘望向前方。
巨大的座椅背後面,無數個分散光屏從各種視角監視逆陽的周邊環境,右手邊懸浮着一塊深藍色精神連接石,一道細碎的藍光連接在駕駛者的身上。
金色的發絲被藍光掩映,肌肉繃緊的手臂從西斯的角度能夠被清晰地看到。他看見那人按下一個按鍵,只感覺機甲身軀一動,背後的重裝火炮筒瞬間充能,深邃的藍光像兩個深海中的漩渦。扭曲空間、折射空氣,被吞噬的漆黑轉化為炮火的光芒,逆陽的冰冷目光投向遠處的星際站,活像一個降臨人間的死神。
西斯的目光凝在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上不敢移開,先前所有的不安與恐懼在那人出現後一掃而空,暗淡的藍光裹挾着溫柔将他托起,昏昏沉沉像做夢一樣。
駕駛座裏的人一句話也沒有說,薇薇安也沉默着,她的眼睛緊緊閉着,眉頭皺起仍認真調整着先前精神網絡的動蕩。
西斯靠着牆,他的手臂以及身體都火辣辣的疼,可克維爾沒有跟他說話,他不知道要不要說些什麽……甚至害怕這是一個美夢,一旦出聲就會支離破碎。
猶豫半天,還是試探着開口,微紅的唇剛剛開啓,聲音還沒出來便看見駕駛光屏攻擊掃描儀上出現一片光點。
無數道深紅色的重炮攻擊光束從四樓玻璃窗處瞬間攻來,像是一片血雨割裂長空直奔懸浮空中的機甲襲來。
而與此同時,機甲背早已蓄能成功的炮筒伸出,微伏的身軀在一道光芒閃過後,無數炮彈出膛的聲音混合在雷聲與風聲中。以黑色天空為布景,紅藍兩種能量光束在天空中交映沖擊,機甲的炮火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精準的攻向每一道對面的紅色光點,無數爆炸抵消的氣浪在空中肆意蔓延。
機甲懸浮在空中,右側炮筒突然間在流彈陣中絞殺多餘的能量波,氣貫長虹地從炮筒拉出一道蒼白的光束,割裂雨水輕巧而狠厲地穿透星際站的四樓。
吞沒在爆炸火光裏的超濃縮能量炮在一瞬沉默後轟然擊毀整個四樓,無情的掃蕩一切,克維爾冷漠地看着不堪重負的星際站四樓爆發更加強烈的爆炸聲,骨骼分明的手指在觸摸屏上連點,他身後的西斯聽見駕駛艙裏傳來冰冷的電子音。
“已确認返航,目标,荒星DH1.”
荒星DH1?
西斯一愣,瞳孔極速縮緊:他沒記錯的話,最初他就是收到了約翰的邀請去了荒星DH1,後來……後來遇見了如流星般降落的克維爾。
為什麽要去那裏?
巨大的機甲在一片火光中,穿過雷雲掉頭飛向遠方。
西斯心裏的疑問還憋在肚子裏沒問出來,他聽見椅子轉動的聲音,像是腦子裏被撥了一陣警鈴。喉結下意識滾動,手指蜷縮起來摩挲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克維爾沉着步子走了過來。
深藍色作戰服勾勒哨兵健碩的肌肉線條,寬肩窄腰倒三角的完美身形在西斯眼中惹火的很。似乎是心理作用,他們明明沒有分開太久,卻像是過了好幾年。也許是這一趟詭異的充滿危機的旅行讓西斯想起了太多事,都與克維爾有關;又或許是自己見不得光的身份讓向導愈發自卑起來,又不敢面對克維爾。
克維爾拿起角落裏的藥箱,沉默着走到西斯面前。他似乎是停頓了一下,而後緩緩跪倒在地,被陰暗光芒染飾的眼瞳在西斯臉上掃過。西斯像是被克維爾的目光燙傷了一般,低下頭去緊張地抿着唇。
“衣服脫了。”克維爾打開藥箱取了一瓶透明的藥液,開口道。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柔中帶着平靜,讓西斯心中一動。
向導沉默地脫去上衣,白皙瘦削遍布傷痕的身體暴露在克維爾的視野中,少将握着藥瓶的手難以察覺地一抖,克維爾的目光定格在那個反複愈合又撕裂的肩膀處。
那時的一刀插入骨骼,沒有得到良好處理的傷先前就有些發炎,現在更是狀況奇差,漆黑的發絲還剩幾厘米才能到肩膀。克維爾沒見過這麽慘烈的西斯,明明這個人在他的印象裏是個戰鬥時嚣張又無可挑剔的強者,可如今這幅模樣……
克維爾的眼眸微斂,他用小鑷子輕輕摘掉那些布在傷口處的大塊髒物,謹慎地處理傷口。
西斯低下的頭使得視野變窄,只能看見克維爾的手腕以下:指肚微微用力後泛出的紅暈,隐約可見的槍繭藏在藥瓶與手掌的縫隙中。向導整個身體放松下來,嗓子眼有點發幹。
西斯默默轉過頭,可是抑制不住體內燃起的幹火,燒得他全身難受。
意識飄到了遠遠的地方,他的身體在此刻異常敏感。藥刷的軟毛十分細膩,沾着冰涼藥液塗在傷口上引發的輕微細痛與癢意奪走了西斯所有的感官。哨兵溫熱的手時不時掠過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像是被貓毛掃過一般不斷撩撥着西斯的神經。
克維爾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伏身溫柔而強勢地給西斯穿上。
還帶着哨兵體溫的外套相對于向導而言大了一號不止,整個人被裹在衣服裏面,暖意瞬間攀上西斯的身體,那裏面還有克維爾身上清爽的味道。
克維爾體貼地幫他把拉鏈拉好,在到脖頸的時候,修長的手指突然觸上西斯的皮膚,不容置疑地挑起他的下颌。
被迫擡起的臉連帶着茫然無措的視線撞進克維爾那雙深邃的眼眸裏,西斯的心酸澀裏帶着甜蜜,緊張局促地看着克維爾,心思快要沉溺在其中。
克維爾的手指輕輕撫過西斯的嘴唇,左手拿着濕巾擦掉他臉上的血痕與塵土,動作謹慎小心,像是擦一個一碰即碎的珍貴古董。視線在向導的臉龐游移一圈後,轉到了藥箱裏。
撕掉創可貼的貼紙,白色的長條貼在西斯的臉上,那是很久之前在地下擂臺留下的傷,還沒有好全。
兩個人之間又沒了語言交流,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薇薇安默默轉過身去。
做完這一切,克維爾停頓了一秒,他起身要回駕駛座,忽然感覺袖子被拉住了。
西斯的眼睛像黑曜石,存封着憂傷和愛意。
“我……我都記起來了。”西斯的聲音很抖,他抓着哨兵袖子的手不受控地收緊,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勇氣。
克維爾難得露出空白的怔愣表情,他凝視着西斯的臉,似乎在用平靜來确認自己沒有聽錯。
沉默總是令人難受,尤其對現在的西斯而言,他的視線停在克維爾的鞋尖,低語道:“我沒後悔,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漫長的時間空隙令人恐懼,西斯挽留克維爾的手也不再堅決,他猶豫着接下來該怎麽辦,卻沒曾想克維爾總願意占據主導地位。
因為哨兵忽然折返回來跪在向導的面前,雙手捧住西斯的臉,封住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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