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迷霧
蘇勒島是碎落星帶外圍荒島星球MZ009,無生命無礦産的低價值性使得蘇勒島游離于帝國管轄範圍外,只是在爆炸案發生後才受到關注。
清涼海風将灌叢吹倒,貼地伏行的枝葉七零八落,堅硬沙粒被西斯踩在腳下,他們将機甲停放在陸地內側背風處,天邊的鋼鐵半球狀建築在風化下失去光澤,似乎早已被遺忘在歲月深處。
尖錐高塔在無雲的晴朗天空下異常奪目,面前的建築外圍散落肮髒的帝國封鎖帶,年歲過久的條帶僅有一頭拴在鋼絲網上,另一邊在風中飄蕩。
蕭索、荒涼、禁忌之地。
西斯跨過寫着禁止入內的鋼絲網,猛地踩倒幹枯的荒地植物,走向了那個曾經他自己破壞出的巨大豁口。
連環爆炸使得整個實驗室建築面目全非,火焰焚燒後的牆壁漆黑一片,曾經殘留的血液早已消失,入目清冷。斷裂的鋼鐵牆板殘留尖利殘渣,陽光從空洞處照進去,勉強能看清全貌。
“你還記得多少?”克維爾用腕屏上自帶的照明器給西斯照出一條路來,他的聲音很沉,居然在實驗室廢墟裏能蕩出回音。
光芒灑落在坦途之上,頭頂上空縱橫交錯的納米材料支撐柱落滿灰塵。西斯踢開腳邊不知名的鐵塊,輕聲道:“記憶很零散,很模糊。”
他在實驗艙裏的日子以昏迷居多,壓抑痛苦的生活帶不來美好的記憶,他不想和克維爾多說那些被迫殺人的日子,剩下能坦白的…
“我記得查理在一個實驗室裏給我起名字,但他從不告訴我他的名字。”西斯說道。
查理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總癡迷于一些瑣碎的事情,比如GS07更喜歡蘋果還是葡萄;GS07以後是外向還是內向,他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有現實性目的,包括起名字。
他似乎在尋找GS07作為一個人活下去的意義。
因為如果不是這樣,他為什麽要西斯去尋找克維爾呢?為什麽要西斯去保護他呢?
“查理?”克維爾突然皺起眉來,似乎在回想什麽。
事實上,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聽過,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嗯,我聽到那個人曾經這樣稱呼查理。”西斯深吸一口氣,彎腰從被砸爛的變形門中穿過,走入通向地下的道路,莫名其妙的黴味彌散開來,惹得他咳了一聲。
西斯曾經在實驗室裏看到過另一個男人,他有時會和查理一起出現,但那時的查理總看起來很不開心。
記憶裏查理的模樣與當時在帝國學院裏看到的優秀學者畫像緩慢重合,西斯此時才能肯定查理的身份:
帝國學院膽大妄為的優秀學者,提出同階平權與哨向自由組合理論,終其一生致力于拯救哨兵計劃的人。
“我記得你說GS07計劃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實現跨級疏導。”
克維爾不知何時已經與西斯并肩,他手上的照明光源忽閃忽滅,溫熱的手指在下面纏住向導的指尖。西斯愣了一下,而後才堅定反握住他的手。
“你想說什麽?”西斯的眼裏閃着笑意,他偏頭凝視克維爾,說道。
“你明知道。”克維爾附身親了下西斯的側臉,聲音又輕又低,是情人間慣有的呢喃。
“你想說,我是為你而生的,是嗎?”西斯見克維爾笑着不說話,輕聲調侃道:“你看,情話我替你說了,你沒機會了。”
“還有,未來每一天都有機會。”克維爾揉了揉西斯的發,鄭重地道。
每一天……
西斯在暗處舔了舔嘴唇,不受控制地開始幻想未來與克維爾在一起的生活:或許還是會到帝國各處執行任務,可以拍很多照片聊作回憶,老了住在一個海邊小別墅裏,或者再開一家書店……
只要與克維爾在一起,生活本身便足夠多彩。
“要不要問問知情人?關于查理。”克維爾的話題轉變很快,他突然說道。
“我們該問誰?現在登入情報系統簡直是自投羅網。”西斯聳聳肩,他還記得克維爾現在是被綁架途中。
“約翰會回答你的。”克維爾說道。
“你是要我在這種情況下和國家實驗室的人通話?”西斯狐疑地看着克維爾,同時懷疑自家哨兵是不是腦子有什麽問題。大概率約翰的通信會被監視,尤其是在克維爾從荒星DH1上被劫持之後。
“準确說是我的人。”克維爾搖頭,糾正道。
哨兵的本意是以黨派劃分,政治立場決定了瓊斯家只能在皇室各派中選擇一個靠山,有人認為瓊斯未曾站隊,實際不然:相比皇帝派,瓊斯更偏向皇女派。
許多恩怨從上一代延續至今早已無法理清,克維爾受到的教育和政治熏陶使得他在暗處同樣擁有權力、人脈和手腕,只是哨兵還未曾到真正去接管瓊斯家事務的年紀,他尚且稚嫩、不夠老練。
西斯明白克維爾這話背後的意思,但就是禁不住想逗弄一下這個哨兵。
“啊,你的。”西斯脫口而出,尾音凄婉哀怨,他松開和克維爾交握的手,假情假意地道:“我可太慘了怎麽初戀即失戀,喜歡的哨兵外面有狗子了,那我……”
那我要不要把狗子殺狗滅口呢?
話還沒說完,腰就被某人一攬,西斯撞進克維爾懷裏,順便獲得了一個熱吻。
真見鬼,為什麽這個吻有點哄小孩的感覺?西斯迷迷糊糊地舔了下克維爾的唇角,心想。
“問不問了?”克維爾在西斯耳根底下說話,熱氣蒸紅了向導的耳廓,西斯捂着脖子後退一步,支支吾吾道:“問,等會兒問。”
約翰怎麽也沒想到他的患者加遠房親戚克維爾·瓊斯先生居然敢在私奔途中給他通話,而等到畫面轉接之後,旁邊向導臉上的可疑紅暈更讓他有一種挂斷通訊的渴望:他勤勤懇懇遮遮掩掩躲避偵查接一個通訊不是為了看某些人秀恩愛的。
“啊,劫持犯來電,我真是一點也不想接聽。”約翰捧着手裏的特濃咖啡瞄了眼房頂右上角的針孔監控,陰陽怪氣地說着。
“關于查理·凱德你知道多少?”西斯開門見山,他們那邊信號有些不好,畫面時而扭曲,聲音都帶着股生澀的電信號解構感。
約翰一愣,他不太明白西斯提起這個人的原因,但本能感覺是件要緊的事,他說道:“先前我在帝國學院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西斯點點頭,回了個是。
“總體來說就是那樣,據說他本人個性并不合群,但也不會游離在團體之外。他後來離開了帝國學院,因為學院不能給他的學術足夠支撐,至于去哪我就不清楚了。”
約翰盡可能把自己腦子裏的東西都倒出來,他平時不是一個八卦的人,能知道這些已經是極限了。
一直緘默的克維爾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他說道:“查理·凱德是諾文登公爵在世時的首席幕僚。”
西斯臉色一變,他突然翻開腕屏去尋找克維爾所說的諾文登公爵。
年輕的男人出現在屏幕上,尚未深刻的皺紋像是英俊容顏的裝點,勾勒出幾分成熟男性的魅力,暗金色短發參差不齊,勉強沾染點藝術氣息。
時間過分久遠,西斯本身對在實驗室的記憶便不深刻,饒是這樣,他在第一眼看到諾文登公爵的時候卻感覺熟悉。
諾文登公爵全名阿朗索·拉塞爾,七年前死于空難的當今皇帝的親弟弟。
“我見過他,在蘇勒島實驗室裏。”西斯沉默地在備忘錄裏打下一行字,悄悄給克維爾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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