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號人渣（6）

郁寧這些日子的工作還挺順利的，領到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後就先給自己買了幾身衣服，給冰箱了添了不少菜。

他打過電話到展鵬的公司問過，得知他已經被開除後勾唇一笑。

手機提示有信息，郁寧一看，面露無奈。

——郁寧，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飯？

池遠是一個直接的人，他等不到郁寧的電話就自己出手了。先是打電話過來詢問郁寧最近是否還會受到騷擾，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再後來就是慢慢裸露的心思，什麽逛公園啊、軋馬路啊、甚至還有一次約去游樂園……

好吧，這一次終于正常了，約晚飯。

前幾次他都沒有答應，這一次他是真的有事，更加不能去了。

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語句摁鍵盤。

——我要出門，沒辦法去，真是抱歉，改天請你喝茶。

下午茶，茶樓人聲鼎沸，沒有暧昧的意思了吧？

沒有想到手機很快就收到了池遠的回複：

——出門注意安全，到了給我報個信兒。喝茶挺好的，等着你回來。(╯3╰)

郁寧被池遠的顏表情驚到，一想起一個陽光正直臉做出這樣一個表情，他就是一囧。明明只是一條短信，偏偏要弄出“我等你回來”的暧昧連連的味道，他扶額。

池遠真的跟他不是一個同一類人。他的感情隐忍含蓄，當年也是愛得卑微隐秘，池遠則是太陽一樣熱烈，敢愛敢恨，也不管自己曾經遇過渣男，手段低劣地追求他。

如果他真的是劉文，再好好觀察觀察，跟池遠談一談也不錯。重點是他不是，他任務完成後他就會離開這裏，還亂搞什麽楠楠感情？

下午他收拾好當年那一份展鵬的體檢報告複印件寄到展鵬的老家，當然外封是某婦産醫院，劉文曾經聽說過展鵬的老婆生孩子的醫院。展鵬家裏只有他認識字，這份報告只會是他看，，端看他到時候是什麽樣的表現。

郁寧舍不得錯過，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後搭車前往了展鵬的老家。那輛小汽車展鵬家認識他，他不好開過去。

先是三個小時的大巴車再轉公交車。公交車上的人不多，坐他旁邊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她看郁寧穿得一表人才，雙眼跟探照燈一樣掃了他好多回，在郁寧要暴走的時候笑眯眯地開口了。

“小夥子城裏來的？真精神！來探親呀？”

郁寧淡淡地說：“看一個老朋友。”

“我們村哪家有這個福氣有你這樣體面的朋友喲！啧啧啧，小夥子長得真俊，是來看女朋友的？”

郁寧：……

大媽：“呀，小夥子認不得展鵬，他也是半個城裏人呢！前些日子不知道怎麽的就回來了，整天窩在家，我記得以前他總是跟你一樣，穿這麽一身筆挺的西裝，多威風！我看你比他精神多了，一看就是人才！在哪兒工作啊？家裏有多少人？”

郁寧聽到大媽說出來的關于展鵬的事情眉心就是一跳，再聽大媽拐到十八彎的話題，他是森森地無奈了，等到車子挺後他就飛奔下車。

展鵬以前帶他回來過一次，雖然很快就被趕了出來。郁寧搜刮着劉文的記憶，順利地找到了展鵬家。他的家是翻新的三層樓房，位置還挺好的坐落在街上，一樓是做雜貨鋪生意的。他在展鵬家對面找了一間小旅館開了房，打算先住一天兩天再說。如果展鵬沒有發作，他還多的是法子讓他爆發。

第二天，展媽正拿着蒲扇坐在門口帶孫子，遇到熟悉的鄉裏人就操`着大嗓子談笑。她沒讀過書，那口才是實在好，就算別人沒有說到她孫子，她也能拐七彎八地繞到自己孫子身上，那種光榮自豪感從她眼角的褶皺流溢出來。

郁寧站在窗口冷冷地看着。不管展媽對劉文是多麽地市儈無理咬噬血肉，也不能否定她對孫子的愛。就是不知道這份愛在知道孫子不是親孫子的時候會變成怎麽一翻臉孔。

這時候有人來送信件，展媽接過來，大聲喊她媳婦：“鳳兒啊！”

“哎！”一個年輕的婦人慢悠悠地應了一聲，踩着小高跟一走三晃地走出來，臉上還塗了粉。長得倒是不錯。“怎麽了媽？”

展媽有些皺眉，她是一個極其保守的女人，媳婦最近老是打扮得鮮豔，雖然是因為自家兒子在家，但是也太不莊重了。她看在呀呀地說話要媳婦抱的孫子面上沒有發作，只是把信件遞給她：“給你男人的，拿給他看看說的是誰寄的，說的是啥？”

“欸！我這就去。”

展鵬正在打游戲。穿着家常服，胡子邋遢的，眼睛後雙眼似火地瞪着電腦屏幕。

媳婦陳鳳的細柳眉就是一挑，抱怨着：“怎麽又打上了？你好歹也出去外頭走走，看看有沒有工作做啊。”

展鵬目不斜視：“這鄉裏有什麽好工作？少煩我。”

陳鳳将信件丢到他手上：“你看看是什麽。”

不耐煩地暫停，展鵬瞄了一眼信封：“是你生孩子的醫院寄來的。不會是有什麽事兒吧？錢款不是付清了嗎……”他打開看，然後，眼珠子跟痙攣了一樣顫動，看起來吓人極了。陳鳳被唬了一大跳。“他爸，你沒事吧？”

展鵬死死地盯着那個病症。不可能的！他的白胖兒子就在那裏，怎麽可能他不能生！卻又有一個聲音在說：那不是你兒子呢？

這個想法如野草狂生。

如果那不是你兒子呢？！

他忽然移開頭瞪着陳鳳：“你那個青梅竹馬，還有沒有聯系？”

陳鳳的心一慌張，忙說：“哪裏還有聯系？他那麽多年沒有回來了，我們也是年紀小不懂事才處過那麽一段，你不是知道的嗎還來問。”

“哦。”

“這信說的是啥？”

“沒什麽。”展鵬将信捏緊。“我出去一下。”

展鵬出去了一天，打探了好久才婉轉得知，陳鳳那個青梅竹馬去年回來過半個月，雖然很快就走了聽說是到外地結婚了，但是不能排除陳鳳跟他暗度陳倉過！

他覺得心中的怒火快要将他燃燒殆盡。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他就不可遏制地繼續去想。第二天他就收拾收拾帶上兒子去了城裏，只有自己。他覺得這件事情很難堪，事關男人的尊嚴他連自己老子娘都沒有說。

郁寧冷眼看着，繼續在鄉下閑逛看風景。劉文了解展鵬，所以他不會完全相信，而是會自己去醫院找證據。

期間，池遠打電話過來幾次，沒有說什麽，只是說自己這幾天的工作。呆板的、直白的聊天語句，跟彙報上級工作似的，郁寧卻聽出了裏頭的不安羞澀。一本正經的樣子怎麽可能追得到人？如果池遠追的不是自己，他都想搖醒他說換一種話題啊喂！！

“跟誰打電話啊？”見池遠放下電話，同事打趣地撞撞他的肩膀。“笑得那麽春`色蕩漾。”

“去你的。”池遠撞回去，将手機收好。

“诶真的！我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麽打電話，笑得這麽、這麽地白癡哈哈！哥告訴你，要是真的是在跟心上人講電話，怎麽可以講工作！講情書情歌啊，愛情電影啊、花啊樹啊……多浪漫不是！”

池遠一臉深思：“真的可以？”

同事大笑：“嘿還是真的！長的咋樣啊？漂不漂亮？做什麽的？”

池遠大窘：“……還沒有追着呢……挺好的，長得幹幹淨淨的臉，文質彬彬的氣質很好。在公司上班呢。”

“咳聽起來小家碧玉啊，有空領過來給我們看看呗！”

“是啊是啊！”衆人起哄，池遠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在僻靜處掏出手機看，眼裏的笑淡了一點。

唉，郁寧總是四兩撥千斤地拒絕他……這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領人過來看？

池遠森森地憂桑了。

而這邊展鵬終于得出結論。

先是自己病情，然後是dna鑒定。他只覺得天崩地裂。

郁寧瞧見了一出好戲。展鵬在傍晚十分回到老家，頓時在家裏掀起了巨大風暴，女人的哭聲小孩兒的哭聲、罵聲交織，引得左鄰右舍競相圍觀。

這場戲鬧到半夜才停歇，陳鳳和兒子被娘家接了回去，留下了10w欠條。展媽高血壓發作暈了過去。展鵬站在門口，茫然地盯着前方。他不覺得自己站在勝利臺上，周身只有寒意。

到頭來竟然是一場空，事業沒了，妻子兒子也沒了，劉文也恨他……

郁寧靜靜地看着展鵬轟然倒在門口，再次驚起全家人的心。

他摁摁胸口，呼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