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夢魇

聞安做了個惡夢,他夢見一個人在十字路口被另一個人用非常殘忍的手段給殺害了——

昏暗的路燈下,斑駁的血跡在馬路邊繪出了一個奇怪的圖案,被殺的那人似乎喝了很多的酒,但原本醉醺醺的眼神一下子清明了,看着拿着刀子的兇手滿眼不敢置信:“你……!”

兇手一顫,勉強冷笑道:“這是你欠我的!”繼而又捅了那人一刀,卻像是一點也不夠似的,一刀又一刀,切豆腐塊一般的,洩憤般顫抖的手,把那人捅成了血窟窿。

那人好像被下了迷藥,渾身上下失去了力氣,卻強挺着站立,最終因為失血過多而虛弱的癱倒在地上。

兇手卻毫無知覺一般的,繼續機械化的重複着捅人的動作。

“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這是你自找的……自己活該!我恨你!我恨你!!!”

兇手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喃喃自語而已,可到了後來他的聲音和面容都變得瘋狂了起來,殷紅的血液似乎把他的眼睛也給染紅了,仿佛地獄間肆意殺戮的修羅一般。

歇斯底裏間,兇手的嘴角動了動,莫名的扯出了一個好看的微笑。

可他手上的動作真的是不留一點情面的殘忍,一刀子深深的捅進了那人的胸膛,從上往下的活生生的把那人的胸膛剖開了半米長,鮮血和着破碎的器官噴了一身,身上的淡藍色襯衫被染得渾濁不堪。

兇手繼續着他的暴行,把那人的眼珠子挖了出來,那人的臉也被兇手劃得面目全非,他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忽然間,那人原本已經變涼的的身體竟然抽搐了一下。兇手一驚,下意識的又亂捅了幾刀,直到那人空洞的雙眼朝向了一邊,好像真正的死透了一般。

像是不放心似的,兇手又摸索着那人的全身,掏出了一把消聲的手槍,對着那人的腦袋又放了一槍,乳白色的腦漿混着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

那人真的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可兇手握着手槍卻開始不住的顫抖起來,呆呆的望着滿地的狼藉,滿眼的猩紅與那一絲絲乳白,最終無法控制一般的,把染血的手槍甩得老遠,再也無法抑制一般的扶着燈竿嘔吐,幾乎把胃裏的所有東西全吐了出來,最後能吐出的只有胃裏的酸水,兇手靠着燈竿無力的滑坐在地上,最終捂着嘴大哭了起來。

路燈潔白的燈杆上有着點點鮮紅,密密麻麻的,一個猩紅醒目的手掌印被倚靠上來的淡藍的襯衫擦去,留下一條淡紅的血痕,恐怖的氣息在空氣中回蕩。

聞安被這幅兇殘的景象吓傻了,癱坐在不遠處,一動也不能動。

“很恐怖是吧?那個被殺死的人就是我。”金屬質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尖銳刺耳的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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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安渾身一顫,哆哆嗦嗦的回了頭:“你、你……”

那人在黑影之中看不出樣子,只是用那尖銳的聲音繼續道:“我要那個人給我陪葬!你不答應也得答應,答應也得答應!否則,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黑影驟然消失,留下戰戰兢兢的聞安,看着那泣不成聲的兇手,他雙手環膝,迷茫而又無助,只得顫着聲音呢喃道:“小索、小索,這裏……好可怕啊,你在……哪裏啊?”

沒有人回應他。

兇手像是哭得精疲力竭了一般,擡起紅腫的雙眼呆愣的環顧四周,最終把目光放在了聞安身上。但他好像并沒有看見聞安,只是透過聞安在看他身後的建築物,就那麽無意識的瞪着眼睛看着。

聞安剛開始很害怕的低着頭,不敢出聲,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減少存在感,并不斷的自我催眠,嘴裏喃喃:“他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可到了真正死寂的時候,聞安團成一團的身子忽然間一顫,他慢慢的擡起頭看向那個殘忍的兇手——

兇手依舊呆呆的盯着聞安身後的建築物,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更別說在意他的目光了。

這其實只是一個同聞安一般大的少年,大概也只有十五六歲而已,卻滿身血色污濁,目光呆滞。他就這麽靠着燈杆子坐在地上,手指觸及地面,卻不自覺的在輕顫,暴露了他的內心。

聞安忽然間有些疑惑,甚至莫名的對着這個少年起了點同情——

這副懵懂的模樣實在是無法與先前的變态殺人犯聯系起來。

可惜這不是聞安最關注的重點。

“我、我看得見了?”聞安愣了一下,随即清醒了過來,眉頭緊蹙,“不、不對,肯定有哪裏不對。”

聞安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實在是顯得突兀得很,可少年卻愣是沒把注意力分給他半分。

聞安注意到了這點,他想了想,使勁的錘了錘虛軟的腿腳,撐扶着地面努力站了起來,認真的對着少年道:“你看得見……我嗎?”

少年沒有絲毫反應。

聞安試探着朝他走了幾步,少年還是沒什麽反應,于是他就壯着膽子來到了少年的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又揮了揮,可是少年依舊在呆呆的發愣。

“你……看不見我?”聞安詫異,下意識的拍他的肩膀,“怎麽會看……不見?”

聞安眼睜睜的看見自己的手穿過了少年的身體。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聞安不得其解,心中揣揣不安的地方被無限的放大,“我變成……什麽了?鬼嗎?他真的……看不見我嗎?我現在……在哪?小索呢?我哥呢?老師呢?”

聞安內心有些慌亂,他強定下心神低頭思索,卻不小心瞥見了地上的屍體,先前看到的那一幕殘忍的虐殺一下子就湧入了腦海之中,他猛的倒退了幾步,轉身一口氣跑得老遠,卻又慢慢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個兇殘的呆愣的少年。

少年依舊靜默的呆在原處發愣,如果忽略周圍的一切以及少年身上的血漬,看上去他就只是一個單純無害的少年人而已。

聞安盯着他看了許久,終于下定了決心,一步一步又回到了不遠處:“等到天亮了我再走吧……反正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去,雖然這裏有個死人,有個兇手,但是他看不見我,我應該是安全的……”

聞安站定,離那少年不遠不近,他坐在了路邊,又蜷縮成了一團,眼睛卻仍舊執著的盯着那個少年,心想:他才……多大啊?為什麽他會……殺人呢?那個黑影說要我殺……這個人麽?這是假的吧?我其實是在做夢吧?

這些問題暫時都沒有答案。

聞安與那少年一起靜靜的坐着,一切又恢複到原來可怕的死寂當中,黑夜的氣息籠罩着整個大地。

時間看似漫長,卻如同白駒過隙一般。

遙遠的天邊一顆明亮的星星升起,閃爍着一絲白光,引領着萬束光明照亮了整個世界。而黑夜,就這麽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原來……天亮了是這樣的啊?”聞安望着從黑藍色漸漸變為奶白色的天空,不自覺的喃喃道。

“啊啊啊——”恐懼的聲音在清晨的空氣中回蕩。

聞安一驚,回過頭望向那聲音的發源處,可只有一只菜籃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幾分鐘後,警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一身血跡的少年終究是被發現了,被兇殘的虐殺的屍體就倒在他的身邊,一切都不言而喻。

少年被警察帶走了,血跡所遍及之處被警察們用黃色的線條圈了起來,圍成一圈的好奇的人們也被警察們給疏散了,那個報案的大媽也被警察請到警局裏進行筆錄。

只有聞安迷茫的坐在原地。周圍的人似乎一點都沒注意他,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甚至有人就那麽直接的穿過了他的身體,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太陽……升起來了,原來太陽是這個樣子的啊……”聞安呢喃,表情很茫然,“天亮了我得回家了……怎麽走?”

人群之中混雜着幾只鬼,他們靜靜的飄在原地,面色麻木,雙目無神。

聞安看見他們了,卻在原地猶豫了許久,最終抿了抿嘴,鼓起勇氣,走到其中一只鬼的面前:“那個,你好,請問……”

那鬼并沒有回答他,或者說,看都沒看他一眼。

聞安有點膽怯了起來,但是想要回家的心情,讓他再一次的複述自己的問題:“額,我能夠問……你一個問題嗎?”

那鬼還是一動不動。

聞安的表情顯得有點沮喪,他猶豫的看了看其他的鬼,想挪開步子找另一只鬼問,又不大敢,卻也不想放棄問路的機會,于是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尖還未碰到那鬼的衣角,就直接穿了回去。

聞安一驚:“怎麽會……這樣?鬼不是可以碰到……鬼的麽?為什麽我……碰不到?難道……我不是鬼?”

“可是如果我現在不是人,也不是鬼的話,那我是什麽?”

“那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變成了什麽東西?”

聞安惶恐不安了起來,神色慌張:“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原本不是……?”

聞安想不起來他出現在這裏之前是在幹什麽了。

還沒等到聞安細想,周圍的景色就開始迅速的變化跳轉,聞安所處的環境變了,他又看見了那個少年——

警局裏,少年被單獨關在一間審訊室裏,他的神情恍惚,嘴巴張張合合,似乎是在語序混亂的說着什麽,兩個警察隔着透明的玻璃默默的看着他,表情中都含有一絲絲的怪異。

接下來的一幕幕,就像是一部快進的影片。

少年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有人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做了深度的催眠。

少年因為某些原因減輕了罪行,卻依舊要付刑事責任,他還是進了監獄。

監獄裏的很多人見了少年總是發出奇怪嘲諷的笑聲,卻只敢偷偷在背後議論他。

有一個找死的挑釁了少年,當天晚上被揍得半死不活的,而少年被獄警關在小黑屋裏整整一周,再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的不似活人。

少年在工作,這是勞改的一部分。

少年在放風的時候,站在最角落的地方。

少年在吃飯,神色漠然。

少年被暗算受了傷,偷偷的躲在隐蔽的地方,拿出私藏的藥品,一個人困難的裹着繃帶,裹得一點也不好看,但是很實用。

有人想用削尖的牙刷去捅少年,少年躲開了,反而用那牙刷捅了那人。

少年又被關小黑屋。

監獄裏有更多的人想要少年死,但是少年活了下來。

少年沒有一個朋友,只有仇人,總是一個人在屋子裏呆愣愣的看那唯一的有着鐵栅欄的小窗,小窗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沒有一個人來探望少年,沒有一個人。

…………

這天天氣很好,少年刑滿釋放。

而聞安也從惡夢中醒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算恐怖呢還是不恐怖呢?

其實我不覺得恐怖……

額,強迫症犯了,修了一點點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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