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死亡
未名山比較陡峭,雖然植被茂盛卻難走得很。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橫切的半塊水晶,傾斜度甚至達到六十,很難想象為什麽這裏植物如此的茂盛活躍,郁郁蔥蔥。
幸運的是這對聞安高索來說并不算什麽阻礙,他們跟着蓮花走走停停,大半個小時之後,那蓮花停在了一處岩石之上。
聞安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高索想了想道:“難道那太歲在這塊岩石底下?”這麽說着他就開始撸撸袖子,準備把岩石給翻過來。
高索的手剛剛搭在岩石上,一道不知從哪裏傳來的細嫩聲音驚叫了起來:“別!”
高索聽的真切,他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這塊不起眼的岩石上:“安安,這塊岩石會說話。”他用的是肯定句。
聞安聞言湊近了些,他摸摸這塊會說話的石頭:“請問,太歲在這裏嗎?”
“原來你們找太歲大人啊,”岩石松了口氣,“你們讓讓,我挪個地兒。”
聞安高索都往後退了一步,這塊大石頭往側面一倒,露出了拳頭大小深不見底的小洞,那朵蓮花從岩石頭上晃晃悠悠的飄了下來,準确的落入了洞中。
“這……”
聞安正準備上去探一探,被高索攔了下來:“萬一裏面有蛇怎麽辦?”聞安聽了哭笑不得。
高索幾步走到這小黑洞前,正準備蹲下,忽然一陣強大的吸力猛地把他扯了進去。
聞安一驚,他感受不到高索的氣息,慌亂的快步上前摸索,猝不及防的也被吸了進去。
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安沒事吧?”
聞安小小的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
原來這小洞裏別有洞天,還真是一個大大的隐形山洞。他們沿着這處昏暗的山洞一點一點往裏邊走,沒走幾步四周忽然就亮了起來,一個沉穩的聲音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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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頭上束了個古人的冠,還插着一支木簪子,一襲簡單白衫,腳下黑色布靴,掌心上毅然是那朵蓮花。
“太歲?”聞安試探的喊了聲,惹得對面那人一陣不悅,他忙不疊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我想向您求一段青絲。”
“嗯?要救人?”
這位太歲還真是意外的好說話,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以手為刀利索的一揮,一段發絲就落在了手中,他的頭發也散落下來一縷:“看在這朵蓮花的份上。”
太歲把手中的發絲遞給了聞安,聞安很感激的小心收好:“謝謝您。”
太歲不在意的擺擺手:“不要暴露我的行蹤,以及,別再來了。”
等出了未名山,聞安的心才堪堪的放下。可是不遠處,一只紙鶴跌跌撞撞的飛了過來,聞安感受到紙鶴,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再聽完了柳逸給他留的話,他的心緊繃得近乎疼痛——
一定要來得及、來得及!
等聞安高索急匆匆的趕到醫院的時候,急救室的門剛剛打開,那個人臉上蓋着白布被推了出來,而一旁漂浮在半空中的柳逸一臉無措的看着聞安:“安安,你……”
聞安看他這幅表情,痛楚就像一塊大石頭狠狠的砸進了心底,大腦幾近空白。
有點熟悉聲音帶着歉意道:“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是那個醫生。
“騙子,”聞安好一會兒才喃喃出聲,聲音澀得可怕,“聞平、聞平是個大騙子!”
高索有點不忍心,他緊摟住聞安:“安安,你振作點!”
“還有辦法,還有辦法!”聞安撲到那具毫無生氣的屍體上,他顫顫着手掀開白布,摸上了那張冰冷的面龐——那的确是聞平。
緊抿着唇的聞安緊張的把事先處理好的燒成灰的救命藥一點點送進聞平的嘴裏,周圍的醫生護士們看着不對勁,想要上前阻攔,但都被高索給攔下了。
“要醒過來、要醒過來!”聞安的嘴裏不自覺的默念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的淚水慢慢的溢滿了眼眶。
過了許久,即使那灰一開始進入口腔就自動的飄進了聞平的肚子裏,但是冰冷的面龐依舊冰冷,停止跳動的心髒依舊安靜的可怕……那藥根本沒用!
聞安抑制不住淚水,哭得聲嘶力竭:“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死死的扒住醫護床,不讓人把它挪走,直到高索強行把他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掰開,拖拽着把他弄到一旁。
“安安你清醒一點!”高索皺着眉頭低聲喝道。
他左右環視了一周,猛地注意到某處,他把聞安的臉掰轉到窗戶的方向:“安安你看看那裏!”
聞安無法抑制的痛苦嗚咽着,巨大的悲痛在他的心中翻滾,他此刻聽不清也看不見,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哥哥沒了,哥哥沒了……
高索心中急切卻無法表達,只好利索的一把抱起聞安往樓下飛奔,沖着外頭大喊道:“你們等一等!”
醫院過道裏的行人們很詫異的望向他,但高索對他們的目光置之不理,他快步走向那棵遮陰蔽日的大樹,高聲喊道:“哥,你忍心就這麽丢下安安嗎?”
刺耳的哐啷聲響起,是鎖鏈拖地的聲音。
一只手輕柔的拂過聞安的面龐,可惜就這麽直直的穿透了過去,聞平帶着似有若無的嘆息:“安安,別難過了……”
“哥?”朦胧着淚眼迷茫的擡頭,抽噎的聞安使勁掙紮着撲向聞平,卻撲出了高索的懷抱猛地摔到在地,可是他不管不顧,擡頭沖着聞平凄厲的喊叫道,“哥,你騙我,你這個騙子!你、你說過要好起來的、你說過的!”
“怎麽可以丢下、怎麽可以丢下我!我就只有你、就只有你一個哥哥啊!”
他用力的揮開高索想要扶起他的手,自己撐着地、撐着大樹站起來,哭紅的雙眼哀求的看向聞平:“哥,求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要走好不好?不要抛下我、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好不好?”
聞平沉默了,他擡手望了眼那冰冷生鏽的鐵鏈,眼底是一絲不忍與決絕。
“這并不是你可以決定的。”
在鎖鏈的另一端,被忽略已久的鬼差之一終于出了聲:“雖然你我是同僚,但是你哥哥他犯了罪,還得去閻王面前走一遭呢。”
聞安連忙追問道:“我哥他犯了什麽罪?這罪會大得需要你們用鏈子綁着他嗎!”
“鐵鏈綁人這是千百年來的習慣,”鬼差無奈的看着他攤了攤手道,“唉我們這些小鬼差怎麽會知道他犯了什麽罪呢?”
聞安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問:“那如果我哥根本就沒罪,他有可能回到陽世嗎?”
“哈,這是個傻問題,怎……”他剛剛說了個開頭,就被他的同伴打斷。
“不可能,”對方斬釘截鐵的道,接着轉頭瞪了他一眼,“你說的太多。”這位鬼差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不要搞什麽小動作,你打不過我們的,”公事公辦的另一位瞧了眼聞安背在身後的手,嚴肅的道,“而且,你也不希望你哥哥因為你……而罪上加罪吧?”
聞安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慢慢的松開拳頭,放到了身側。
“我……我沒事的安安,你要照顧好自己。”聞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哥?哥!”聞安急迫的想上前拉住他,卻被高索緊緊抱住,他的手和聞平的手交織,最終穿過,“哥你別走啊!不要走!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別看了,”高索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眼底一片哀痛,“安安別再看了,算我求你。”
聞安哭鬧着、大叫着、哀求着,他像個傻子,像一場鬧劇,卻統統沒用。
最先開口的那位鬼差臨走前還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高索:“他現在情緒不理智,奉勸你看好他,”接着又多說了一句,不過這一句是對聞安說的,“你可以找游禮大人,他或許有辦法。”
依舊是塵歸塵土歸土,聞安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聞平被鬼差帶走,無能為力。
“安安,別想了,”高索慢慢的擦幹他的眼淚,“以後應該會見到面的,不過只能是魂體……”
“小索、我很抱歉,”聞安快速的打斷高索的話,面無表情的揮開他的手,最終卻無助的緊捂住自己的臉,“……但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
高索不語,他想了想離開了一小會兒,然後又很不放心的變成犬形跑回來,仰着頭用腦袋一下一下蹭着聞安的褲腳。
聞安困在痛苦中無法宣洩,自己一個人想了好久,疼痛的心促使他蹲下身子緊緊的攬抱住了高索,大樹的影子倒映在他的臉上像一張哭泣的假面。
“弟……”一句幹澀的呼喊傳入了聞安的耳朵裏,“對不起,阿平他……”
聞安的動作頓了頓,他的聲音很輕很冷:“你來幹什麽?”
“我哥在急救室的時候你在哪裏?”聞安冷靜的質問他,話語卻鋒利的像一把刀子,“你照顧好他了嗎?”
“我……”趙國強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啞口無言。
聞安努力的壓制着怒火,但卻還是忍不住遷怒他人,他道:“你說你愛我哥,我才放心的把他交給你,可是我哥剛剛走了,他沒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照顧?”
趙國強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苦澀在他的心裏漫延,他只能道:“對不起,我真的……”
聞安冷酷的出聲:“你怎麽不去死。”
“我哥沒了,你怎麽不去死!”
聞安再也無法抑制了,他歇斯底裏的怒吼道:“為什麽死的不是你而是我哥?!你怎麽不去死!快點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去死!!”
他越想心裏就跟被碾壓過一般越來越疼,淚水爬滿面頰止不住的嗚咽,懷裏的大狗心疼的發出嗚嗚聲,輕輕的舔舐他的臉。
“……”趙國強聽了這話,惶惶如喪家之犬。
他步伐踉跄的後退了兩步,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一般的臉色灰白,最後連滾帶爬着狼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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