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些年曾經來泡澡的少年們 (14)

就出師的醫生,人家看着也不放心呢!所以一般人看病,還是去本地那些有名的大藥房。

白素貞倒是也不着急,白天沒人上門看病,她便手把手的開始教許仙醫術。

許仙也許真的有幾分學醫的天賦,剛開始他對着白素貞還有些分神,但到了後來,便變得專心起來。如此又平靜的過了一年,也有些零散的客人上門了。許仙開出的方子,對着簡單的發熱感冒之類的小病,可謂是藥到病除。白素貞開藥鋪也不是為了賺錢,藥材價格定得公道,并不以次充好,價格也算得上是實惠。漸漸的,上門看病的人便多了起來。

這樣一年有一年過去了,三人逐漸相處融洽起來。

許仙每日看病,不時與白素貞探讨一二。小青則雇了兩個夥計,一個負責抓藥,一個熬藥,大大減輕了許仙的負擔。白素貞見他逐漸獨擋一面,便慢慢減少了出來露面的次數,此時的藥鋪,幾乎都是以許仙為主了。

看到這裏,唐莫莫不禁問道:“白小姐,那蜈蚣精惡道人也快出現了吧?”

要唐莫莫說,真實生活跟白蛇的電視劇比起來,算是淡而無味到了極點了!什麽壞人都沒出現,兩蛇一人每天就是看病抓藥探讨醫術!除了半年前許仙出門看診,不小心扭到了腳以外,連一點兒波折都沒有,就跟普通人家一樣。

跟一波三折,大小BOSS橫出的電視劇比起來,真實生活真的沒什麽看頭。

【唐先生,你電視劇看太多了!】白素貞的聲音傳了過來,【杭州附近寺廟衆多,千年下來已井然有序。雖不時有妖怪鬼物出現,但大家都是懂規矩的,不得擅擾凡人!偶爾有些不長眼的,想憑着自己的法力為非作歹的,也早被那些和尚收拾了。電視上演得,一有妖怪出現,就是我去收拾的,這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唐莫莫問道。

【和尚們也要練手的!平日裏,我們妖魔鬼怪的都守規矩的很,好不容易出現個刺頭,他們定是要上趕着降魔除妖的!他們沒事就出來化緣,你以為是為什麽?武僧不除妖,道士不斬魔,修為怎麽精進?拿什麽理由去掏妖精洞府找寶貝呢?】

“這......”唐莫莫恍然大悟,“斬妖除魔是個熱門工作,和尚道士都搶着做,你也不能跟他們搶業績。”

【正是如此!】白素貞解釋道,【作亂的妖怪少,除妖的和尚多,我哪裏會那麽不長眼跟人搶活做。】

唐莫莫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人,連忙問道:“白小姐,聽你的口氣,似乎跟附近的和尚都很熟啊!那法海呢?你們可曾有什麽過節?”

按現在的情況發展,唐莫莫算是看出來了,白素貞根本就沒有跟許仙成婚的意思!

許仙呢,雖然這幾年上門做媒的人很多,但他都統統拒絕了,這樣下去,恐怕等到許仙壽命盡了,兩人都沒有在一起。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後世有名的水淹金山寺,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這些情節,根本就不會發生。

這真是奇怪了!

唐莫莫采訪過這麽多次,雖然每次的真實故事跟傳說有很大區別,但完全不一樣的這還是第一次。這讓他懷疑,白蛇傳裏,除了開藥鋪以外,其他都是虛構的了。

白素貞幽幽嘆了口氣,【法海我自然是認識的。我修煉千年,也算是個有些道行的妖族了,要來杭州定居的事,你以為我沒有拜過山頭嗎?在我進入杭州之前,就已經去拜見過他了,我和小青四處尋找許仙的轉世,本以為杭州也找不到,誰知這麽巧就讓我們遇到了。我要報恩之事法海也是知情的,而開藥鋪他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沒有阻止你嗎?”放着千年修行的妖怪在自己地盤裏長住 ,法海真的很有自信。

【為什麽要阻止我?】白素貞輕笑了聲,【法海禪師可謂是比猴精還要更精明三分的人物!有恩報恩,我報恩乃是天道正理,他沒有理由不讓我報恩。而開藥鋪,又是救人的好事,他說不定還會囑咐底下的人,沒事幫襯我兩把。這既順應了天意得了些功德,又賣了個人情給我!難道這人情我以後又不用還?】

【若是我仗着法力作亂,那他更開心了!鎮壓千年妖怪,這要是讓他做成了,多大的功德啊!左右他都是賺,他根本就不會阻止我。相反每過幾年我還會與他探讨一番佛法,兩人印證一下修行中的問題,彼此的關系還不錯。】

“......那白蛇傳中到底有哪些是真的啊?”唐莫莫苦惱地說道。

白素貞頓了一會兒,才幽幽地開口說道。

【你往下繼續看就知道了。】

☆、端午節

仲夏登高,順陽在上,一年一度的端午節到了。

處處都是歡聲笑語,人們聚集在了湖邊,為龍舟賽大聲地加油着。

許仙帶着笑意,進入了一家胭脂鋪子。

“許大夫,您要買些什麽?”看店的大娘熱情的迎了上來,她看了眼許仙手上拎着的東西,了然地說道:“哎呦,都是姑娘家用的,這是買給你姐姐的?”

“這個。”許仙心虛地點了點頭,“大娘,你這最好的脂粉是什麽?”

“哎呦呦,許大夫你可真是一個好弟弟。來來,大娘給你介紹啊......”

半響後,頭暈腦脹的許仙手上的包裹又多了一個。他一邊往藥店走去,一邊心裏琢磨着。白姑娘不喜歡太花哨的布料,這鮮衣坊出的最新的錦緞就不錯。雖是白底,但上面用淺淺的粉色繡出了好看的牡丹花,既顯得精美又十分高雅,做成衣服白姑娘穿上是最适合不過的。而看白姑娘平日也不喜歡那些金的寶石的簪子,常年只用一根蛇紋玉簪,真是節儉又持家。他便請人重新打了跟簪子,圖案便是一只靈巧的小蛇。

許仙漸漸有些名氣後,這荷包也慢慢鼓了起來。他不是喜愛亂花錢的人,平日的花費不多,除了給姐姐姐夫帶些禮物以外,基本都攢了下來。前年他尋到了一塊好玉,如今便做了一塊簪子一枚玉佩,想着若是白素貞點頭了,兩人剛好一人一件,也算有個好的寓意。

對于白素貞願不願意答應,許仙其實聽沒有把握的。

不過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他看着白素貞似乎并沒有成家的意思,心中也是暗暗着急,“白姑娘什麽都好,就是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不上心啊。街邊那些嘴碎的婆子成天念叨着,說什麽白姑娘不嫁人,肯定不是什麽正經人家出來的,真是可惡!”

許仙一邊走,一邊向認識的人打着招呼。

“哎,白姑娘啊白姑娘,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呢?”許仙走得不快,突然聞到一股香味。他鼻子抽動了兩下,心中一動,腳步生生地停了下來。“這酒怎麽賣的?”

“這可是正宗的雄黃酒,裏面是真正的雄黃。”路邊賣酒的老伯用酒勺在許仙面前一晃,那香味更加濃郁了,“我這可是曬了足足十五天的地道雄黃,跟那些兌了水的劣酒可完全不一樣!這位客人,今兒端午節,喝雄黃酒剛好應景,您要不來兩壺回去與家人一同喝?”

許仙想了想,待會兒自己要做的事,可不得需要喝兩口酒壯膽嗎?平日他從來不喝酒的,怕影響了出診看病人,今兒卻是過節,“老伯,就來一壺好了。”

“好嘞,客人您拿好了。”

回到藥鋪,兩個活計回家過節去了,許仙拎着一堆東西進入了後屋。

小青看着他,笑着迎了上來,“來就來嘛,怎麽突然帶了這麽多禮物。”許仙把東西遞給了她,只留下了那個小蛇簪子,他探頭往後瞧了瞧,小聲問道:“你姐姐呢?”

“姐姐一大早就去金山寺禮佛去了,恐怕要等會兒才回來。”小青笑盈盈地端上了幾盤果子,“快來吃,這可是杭州吃不到的果子,是我托人帶的,你嘗嘗。”

許仙也不推辭,拿起了枚果子放進了嘴裏,果然如同小青說的那般,滋味十分特別。可一想到自己準備的事,他的心又提了上去,仿佛懸在半空中不知是要升天還是墜地,一時間,他不由嘆了口氣。小青正在翻看許仙帶來的禮物,看到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由笑道:“嘆什麽氣啊,姐姐都還沒說什麽,你就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真是沒一點兒男子氣概。”

“青姑娘你莫要取笑我了,你,你剛才說什麽?”許仙楞了。

“你今個兒來,難道不是準備向姐姐求親,先探探她口風的?”

“你怎麽......”

“去去,瞪那麽大眼睛幹什麽,吓人啊!”小青坐在許仙身邊的椅子上,盤起了腿,“你那點兒小心思還瞞不過我,說不定啊,連姐姐都看出來了。”

許仙一驚,“這......這連白姑娘也知道了?她莫不是知道我想今天上門,所以才出去躲開我?”

“你多大的臉啊,要姐姐躲開你!”小青翻了個白眼,“姐姐等會兒就回來,我已經去慶祥樓訂了桌酒席,你沒事兒就去外面整理藥材。等姐姐回來了,咱們一起吃飯。別怕啊,姐姐就算不答應你,也不會答應別人的。”

“哦,哦。”許仙六神無主般走出了後院兒。

等天色微暗,白素貞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藥鋪裏面站着個人。那人正呆呆地用抹布擦拭着藥材櫃子,不僅如此,整個藥鋪像是被人仔細打掃過一般,半點兒灰塵都沒有,處處閃閃發亮。

“許公子,你這是?”白素貞點上了燈,發現許仙正愣愣地看着她,不由開口問道。

許仙看着白素貞。

也許是因為從寺廟裏回來的緣故,白素貞今天看起來有點兒不一樣。她面容雖美麗,但半點兒人間的煙火氣都不沾,如今更像是那天上冷心冷情的仙女一般。許仙跟小青敢說笑兩句,但對着白素貞,卻不敢唐突半分。

幾年的相處,讓他心中的愛戀逐漸深厚。絲絲愛戀,像是空中落下的灰塵一般,一天一點兒,一層一層的蒙在許仙的心上,雖不強烈卻日以繼夜從不間斷。等他某天無意間聽到有婆子偷偷說白素貞壞話,說她嫁不出去時,一向好脾氣的許大夫發了脾氣。

那時,許仙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白素貞看着許仙。

當年斷橋之上那面容如花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青衣翩翩的青年。他臉上表情略帶悲意,眼裏的情絲卻依舊那麽濃烈。作為長年待在室內的大夫,許仙微微有些羸弱,但他背脊卻挺得筆直,似是能挑起生活的重擔,給人穩重可靠的感覺。

許大夫,醫術高明,為人和善是杭州有名的善人,街坊們,病人們,未出閣的小姐們都這麽說。

但是今天,許仙卻有些不一樣了。

他的眼中有了其他的東西,那是白素貞從未見過的東西,那東西讓許仙的眼神如此明亮。他甚至不用說一句話,白素貞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心中微嘆一聲,白素貞開口說道:“許公子可是想娶我為妻?”

“正是!”許仙還未再說上幾句,就聽到白素貞淡淡地開口。

“我乃是千年蛇妖,你還要娶我嗎?”

“要!”

堅定又快速的回答倒是讓白素貞吃了一驚,她鼻尖微動,突然開口喚了聲小青。

“她喝醉了。”倒是許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雄黃酒?”

“是的,我本來在外面整理藥材,就聽到青姑娘在裏面大喊了幾聲,我進去一看......”

話音未落,白素貞立刻朝後院走去,許仙快步跟在了她的身後。

後院中,一條體型龐大的青蛇正蜷縮成一團睡得正香,不時有幾滴口水掉落在地上,最為醒目的是一張棉被蓋在了青蛇的身上。

小小的棉被與巨大的青蛇身體形成了對比,既滑稽可笑,又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看到白素貞盯着那棉被,許仙有些忐忑地解釋道:“姑娘家睡在地上不好,腰腹受涼以後以後子嗣方面會艱難一些。青姑娘變成蛇以後,我看不出來哪裏是她的腰腹,就把把杯子蓋到了她的七寸處。想來蛇的七寸是很重要的地方,蓋那裏應該沒錯吧。”

一旁圍觀的唐莫莫無語的看着許仙。

白素貞也明顯的沉默了。

看着她複雜的眼神,唐莫莫覺得,也許下一刻她就會忍不住開口吐槽道:“蓋棉被什麽的不是重點啊!你眼瞎了啊!這麽大只蛇在這裏,你居然上去給她蓋棉被啊,還擔心她肚子着涼懷不上小孩!我們都是蛇妖啊,你該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吃掉,蓋個毛棉被啊!”

許仙看白素貞半響沒說話,心中的憂慮更深了。

他擔心的看了小青一眼,怯生生地問道:“難道,真的蓋錯了?”

白素貞深深吸了口氣,艱難地回到道:“沒錯。”

唐莫莫不禁大贊一聲,白姑娘果然好涵養!千年修行不是白練的。

“你就不怕嗎?”白素貞深深地看着許仙,也許,她從來沒看懂過這個男人。

許仙搖搖頭,“我是大夫,怎麽會怕蛇,雖然這蛇實在是大了點。不過大點好啊,你看普通的蛇膽就那麽一點兒,如果每只蛇的個頭都像你們這麽大,那蛇膽蛇血蛇心蛇皮還有蛇骨蛇肉,可以用來入藥治病的部位就太充足了。好多的病人也不至于......”說道這裏,許仙突然頓住了。

一滴豆大的汗水順着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唐莫莫不禁搖頭嘆氣!

看來不論是古代宅男還是現代宅男,把妹技術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一句話總結就是—讓人堪憂。

“對不起,對不起,白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的。”許仙手忙腳亂的解釋道,“啪”的一聲,他的手背擦過了白素貞的前胸。

“......”

“白姑娘,請你一定原諒我!”許仙立馬跪了。但跪下的時候由于估算錯了他和白素貞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按住了人家姑娘家的鞋子,驚愕之中,手裏一個使勁,白素貞的鞋就被他脫了下來。

許仙跪在地上,看着自己手裏的鞋子。

又一陣短暫的沉默。

鞋子是白底的,上面用淺淺的粉色繡出了好看的牡丹花,既顯得精美又十分高雅。許仙心中一陣失落,原來,白姑娘已經有了這種款式的料子了,自己居然買重了!真是太不應該!

看着發愣的許仙,白素貞嘆了口氣。

她徑直饒過了許仙,走到小青身邊。

貪杯的青蛇渾然不知此時清醒着的兩人面臨的窘境,她睡得正香甜,白素貞看着她臉傷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

她給小青留了張紙條,又把小青巨大的蛇身用幻術罩住。如果有人不小心闖了進來,看到的只剩一堆大石頭擺在院子中間。接着白素貞喚來五鬼讓他們看好店門,便拉着許仙從後門離開了。

許仙心裏美滋滋的。

白素貞拉着他往無人的地方走去,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手牽手。白素貞的手又小又軟,讓許仙心裏充斥着滿滿地柔情蜜意。

這柔情蜜意還沒持續多久,就被騰空而起的陣陣疾風吹散了。

許仙看着腳下變得如同一個個小螞蟻般大小的行人,還有那急速撲面而來的清風白雲,心悸與頭暈同時襲來。“白姑娘,咱們能不能飛低點兒?飛慢點?”許仙覺得邊飛邊說話,真的很艱難。一開口就灌了滿肚子冷風不說,似乎,每說出一個詞兒,便有些許口水随着詞語一起蹦了出來。“我是第一次飛這麽高,沒有經驗,白姑娘......”

“到了!”白素貞拉着許仙落在了地面上。

為防被擡頭看天的凡人不小心看到而施展的障眼法一撤,許仙就發現周圍的景色有些眼熟。

“這是,金山寺?”他并不像白素貞那般熱衷禮佛,但像金山寺這般杭州著名的地方,他還是來過幾次的,因此他一下就認了出來。“白姑娘,我們來這寺廟做什麽?”

“跟着我走!”白素貞并未解釋,反而轉身就往山中小路走去。

許仙急忙跟上,就見那小路蜿蜒而上,似乎通向了寺中的後門處。

☆、莊周夢蝶

着破荷衣,笑西風吹我,又落西湖。湖間舊時飲者,今與誰俱?

許仙含笑看着西湖漁船上的漁夫,那漁夫悠然自得,在早春毛毛細雨中頂着一頂鬥笠,坐在船頭穩如泰山般地垂釣着。“這老翁真是好雅興,我等俗人倒是自嘆不如了。”許仙搖搖頭,舉起傘擡腳正欲歸家,卻不料正撞上一位綠衣少女。

許仙急忙後退兩步,行禮賠罪。

少女未曾帶傘,衣服有些濕了,許仙便把多的一把傘遞給了她。少女向他道謝後,問明了他的姓名地址後,便向一旁的柳樹跑去。柳樹下一位白衣女子正用手遮着雨滴,見綠衣少女借來了傘,兩人低語幾句後便齊齊朝着許仙看來。

許仙一見那白衣女子,就只覺得眼裏瞧不進其他東西了。

萬紫千紅,盡失顏色。

“奇怪了,為何那位姑娘如此面善?”回到家中,許仙翻了幾頁藥經,罕見地走起神來。

許是兩人真的有緣,之後又遇到了幾次。

許仙得知那姑娘姓白,從外地來杭州投靠親戚。一來二去的,雙方便熟識了起來,許仙的親姐姐見弟弟早出晚歸的,便上了心。得知他與一位姓白的姑娘交往密切的時候,他姐姐愁得晚上都睡不着,生怕自己弟弟遇到了傳說中的瘦馬一類的人物。

過了些日子,白素貞的藥鋪開張了。

許仙的姐姐便趁着熱鬧去鋪子裏看了看,回來的時候,她笑容滿面,再不提什麽“瘦馬”“肥馬”的話題。只一心找人問了個好日子,讓自家那不成器的弟弟去提親去。

歲去弦吐箭,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幾年時間飛一般的過去了,兩人經歷種種,終于正式成親。婚後沒多久,白素貞便懷上了許仙的孩子。當爹的許大夫更是比往常體貼百倍。

懷孕是件辛苦的事情,不論是人是妖都一樣。眼看着白素貞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無論是小青還是許仙平日都萬般小心。

龍舟劃動,糯米飄香,又到了端午。

許仙扶着大腹便便的白素貞在後院遛彎,小青嫌外面人多天氣熱,便打發下人去買些吃食酒水回來好過節。下人想着讨好青姑娘,便多買了幾壺正宗的雄黃酒。

這下子可闖了大禍。

小青想着自己好歹也是百年修行了,區區凡間雄黃怕它作甚!便躲在花園假山後一口接着一口喝了起來。

醉醺醺,眼暈暈,天旋地轉像是幼蛇時偷吃了一口醉果子時的感受。小青忍不住化為原型在院子裏四處游走起來,假山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轟隆”一聲便塌陷了。聞聲而來的許仙猛然見到如此巨大的一條青蛇簡直是目瞪口呆,他還來不及做什麽反應,就覺得臉色一涼,細長的蛇舌舔過了他的頭,頭發上黏上了濕乎乎的口水。

那巨大的尖牙和血盆大口突兀的靠近了他的臉。

“有蛇!”他只來得及叫上這一聲,便暈倒了過去。好巧不巧的,他摔倒的地方正好有幾塊石頭,這一下子直直地摔上去。

迷迷糊糊中,許仙只覺得後腦一陣劇痛,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白素貞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許仙已然了無氣息。

“不!相公!”

白素貞捂着肚子緩緩倒在了許仙身邊,地上的鮮血染上了她素色的裙擺。原本淺淺的梅花變得殷紅起來,她伸手探出一道法力,打醒了沉睡中的小青。

看到自己犯下如此禍事,小青也慌了。

“相公不能死!”白素貞看着地上的許仙,摸着自己的肚子做出了決定。她與許仙夫妻這些年,兩人從來沒有紅臉拌嘴過,許仙對她更是體貼異常,夫妻間的情分也讓她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這肚子的的孩子若是出生後沒有爸爸,那豈不是太過可憐了?

“對!姐姐!咱們得想個辦法救救許公子!”小青淚汪汪地說。凡人生老病死乃是常态,小青原本以為許仙會過了幾十年再死,或是死于衰老或是被不孝子孫氣死,可從沒想過他是會被自己吓死的。“仙丹仙草,不拘哪裏咱們去偷弄些過來啊,姐姐!”

“仙草?”白素貞心中一動。

距此地最近的便是南極仙翁的地盤了,他常年不在自己的山頭,喜歡跑到南方極遠的冰原處修行。只有每年冬至時分他才會回來,帶着一袋袋的禮物分發給杭州附近的小孩子們。“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動身。南極仙翁的沈丹山只有兩只仙鶴看守,我們速速前去摘取。”

“是!姐姐。”

兩人偷偷飛到了南極仙翁的地盤,成功盜取了仙草。

看着使用仙草後,面色漸漸紅潤起來的許仙,小青這才松了口氣,“這仙草真的有用,這次多虧了看守仙山的不是那幾只厲害的鹿精,要不然咱們也不會這麽輕易就成功。”

許仙的呼吸聲慢慢變得均勻起來。他緩緩睜開了眼,看到了面前關切地望着他的白素貞與小青,突然想起了自己暈倒前的事情,他慌亂的握住白素貞的手,急切地說道:“娘子,快走,有蛇,好大的蛇啊!”

“相公,你在說什麽胡話,哪裏來的蛇?”白素貞驚訝的說,“倒是你怎麽摔倒在了院子裏,吓了我和小青一跳。”

“沒有蛇?”

“沒有啦,哪裏有什麽蛇!”小青說,“咱們是開藥鋪的,哪裏會有不長眼的蛇敢闖進來,還不被許大夫您抽筋扒皮做成藥材啊!”

“這......”許仙微微的疑惑了。白素貞摸了摸他的額頭,“相公,我看你是撞到頭了,多多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許仙還想多說兩句,但不知怎的,一股困意襲來,他只覺得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不一會兒便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中。

兩蛇齊齊松了口氣。

“終于糊弄過去了。”

許仙從那以後再沒有提過這件事,這讓白素貞心裏松了口氣。

端午過後,很快就要到七夕了。

七夕當天早晨,許仙破天荒的為白素貞描眉畫黛起來。他的手很穩,輕輕的在他娘子的柳眉描畫着。“相公,你這畫的可是遠山眉?”

“是的。”許仙看着白素貞,輕聲說道:“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發如浮雲,眼眸宛若星辰。這遠山眉最是适合娘子不過的。”

“相公,你今天是怎麽了,突然這麽有雅興?”白素貞看着鏡中女子,那一颦一笑自然都是美極了。但她身邊的男子,雖樣貌英俊,但此時卻面帶絲絲愁容似是為什麽所困一般。見到許仙如此神色,白素貞一驚,急忙擡頭向他看去。

“怎麽了?”許仙回了她一個淺笑,語氣更與平日一般無二。

許是自己的錯覺?

“沒什麽。”白素貞搖搖頭,“相公,還是沒想好要給咱們的孩子取什麽名字嗎?”

“不如叫做當歸?”

“什麽當歸?那還不如叫天麻好了!”白素貞說,“相公你看太多的醫書了。”看到許仙輕松的開着玩笑,她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因為雖是過節,但許仙因昨日有人約好了今天要出診,吃了早飯便準備出門了。

“娘子,我去了。”許仙一襲青衫,背着藥箱,對着白素貞柔聲說道:“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白素貞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皮。“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嗯。”

青衫逐漸遠去,消失在了人群中。白素貞沒來由的心中一痛,像是要失去很重要的東西似的。她眉心緊皺起來,待要捏指一算時,卻被急診上門的客人打斷了思緒。

待看完病人,忙忙碌碌的,已經過了午時。

見藥鋪沒什麽人,白素貞索性休業一天親手下廚,做了滿滿當當一桌子菜。

西湖醋魚,龍井蝦仁,魚頭豆腐,西湖莼菜湯,都是許仙愛吃的菜。

其中最麻煩的一道便是叫花雞了。為了讓雞肉口感更佳,白素貞特地跑到附近的山裏,抓了兩只野雞回來。白素貞在雞腹中填上混合好的香菇絲和洋蔥絲,姜,蒜等其他調料。再用小青摘回來的新鮮西湖荷葉包紮,最後要用正宗的紹興酒腳料、鹽水調和的酒壇泥裹在外面。

她把裹好的雞放在了炭火中慢慢煨烤,這樣能讓雞的原汁不走,雞肉酥嫩,香醇透味。

這一桌飯做好,外面已到了夕陽西下的時間。

白素貞使了個保溫驅蟲的法術,便和小青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打發時間。

天黑了,明晃晃的蠟燭點了起來。

“姐姐,許官人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啊?”小青有些擔心。

白素貞搖搖頭,許仙死而複生以後,因仙草畢竟不是凡物,被他以為凡人吃掉以後還有許多藥力蘊含在他體內,他以後不僅壽命會比普通人長上很多,且再不會有病痛。不僅如此,就連他的面相也變了,原本的有些微薄的福運變成了吉星高照的面相,因此,白素貞也不擔心他會遇到什麽意外。

“姐姐,要不你算上一算?”小青說。

“還是再等等吧。”白素貞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坐回到了椅子中,看着那色澤美麗的叫花雞發起呆來。

小青心中突然一跳,一股不詳的感覺湧上了她的心頭。

姐姐這是?

三只蠟燭燃燒殆盡後,許仙還是沒有回來。

小青偷偷看了眼白素貞的臉色,卻驚訝的發現,一向冷靜淡定的姐姐眼中似有淚光閃過。

“姐姐,許官人到底去哪裏了?”

“他走了。”

“走?”小青有些摸不着頭腦,“他走去哪裏了?”

白素貞緩緩地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他走了。”

小青楞了半刻,看着白素貞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麽又像什麽都不明白。那個許仙,真的走了?就這樣離開了姐姐和他的孩子?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突然,一股怒火從小青心中竄了出來,她猛然一拍桌子,恨恨說道:“薄情郎負心漢,姐姐,你既算了出來難道就這麽讓他一走了之?你和孩子怎麽辦?姐姐,他在哪裏我去把他抓回來!”

“沒用的。”

“怎麽沒用?咱們雖是要報恩,但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傻子。你對他還不夠好嗎?拿錢給他開藥鋪,教導他醫術,平日好吃好喝伺候着,這男人居然就這麽一聲不響的就走了!真當我們是普通的弱女子好欺負嗎?”小青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在人世間厮混的這些年,她多多少少也見了不少事情。

凡人男子負心薄情的多的是,抛棄妻子的也不罕見。但小青沒想到自己的姐姐,修煉千年的蛇精也會遇到這種事。她暗暗磨牙,人肉雖然不合她的口味,但偶爾吃一頓也是沒什麽問題的。

白素貞沒有回答,只是舉起了筷子,慢悠悠地夾起了一塊兒雞肉喂進了嘴裏。

精心烹制的雞肉,自然是奇香無比的。

她細細的咀嚼着,淚水卻悄然無息的滑落了下來。

“他在金山寺。”白素貞說。

“金山寺?”小青驚了一驚,“莫不是法海那和尚搗的鬼?咱們姐妹跟他們素不來往,他這又是為何管你和許仙的閑事?”

“不是他想管閑事,我猜,是相公去找的他。”白素貞沒等小青再發問,直接摸出一物放在了桌上。

那物呈橢圓形,乍一看像是片磨得極薄的玉片。似翠似青,在燭光下發着冷光。小青一見到此物,頓時面色一白,她不敢置信的一把抓了過來,“這是......這是我的鱗片!”

“相公今早走後,我便心神不安。待到關店後,我便去了我們屋子想找相公的汗巾來算一卦,可卻發現,他把這東西放在了我的梳妝盒裏。”白素貞放下了筷子,幽幽說道:“他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身份。”

“姐姐你是說?”

白素貞點了點頭,“怕是那天他撿到的。”

“可我們明明就用法術清理過一遍的。”

“法術不是萬能的,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白素貞說,“那天相公已經起了疑心,他自己是大夫,自然知道撞到頭暈倒不是那麽容易好的。”

小青驚疑不定地問道,“姐姐你是說,我們讓他好的太快了,反而引起了他的疑心?”

“正是。疑心一起,他自然會去院子中細細查看的。這鱗片八成是掉在哪個縫隙中了,相公拿到這鱗片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了。”

“那他為何當時不走,非要等到現在?”

白素貞站了起來,推開了窗戶,銀霜似得月光撒了下來。“他是在給自己時間适應。最後,他還是接受不了我們的身份,選擇了離開。”

“我們不把他抓回來?”

“哎......”白素貞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月光如水,歲月如梭。

許仙的兒子許當歸漸漸長大,他考取功名,成家立業,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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