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屈辱

第29章 屈辱

尹思若看着自己姐姐這副受累的可憐模樣，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滾了出來，“明天我就去所有的親戚家裏走一遭。”

“思若，別胡來！”曉楠睜開了眼來，疲倦的眼底布滿了血絲，“聽姐的話，別再去給他們增加負擔了。”

本來他們這些親戚家也就沒有什麽富足的家庭，她又何必再去把這種艱苦的生活蔓延到其他家庭去呢！更何況，父親走了之後，親戚們也鮮少願意再同她們母子三人來往了，她們又何必如此不識趣的舔上去呢。

“可是……”

“聽話。”

“好吧。”

尹思若終是被曉楠給勸服了。

“姐，你這樣，就不覺得累嗎？”尹思若紅着眼，心疼的問曉楠。

“累。”

曉楠如實回答。

她把自己當超人，但她到底不是超人。

只是，雖累，但她不願放棄，她還有勇氣，還能堅持。

曉楠微微仰頭，看着頭頂蒼白的天花板，低喃敘說道，“思若，很多時候生活其實不如我們設想的那麽好，但也遠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糟糕，一個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時候我們可能脆弱的一句輕輕的關心語就能淚流滿面，而有時候，我們卻能咬着牙堅強的在尖釘上走很長很長一段路……”

而她尹曉楠，就是如此，緊咬着牙關，堅強而勇敢的，往前走！

禦樽KTV俱樂部，淩晨時分，VVIP包廂房3109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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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仁醫院腦外科所有的醫生和護士正在裏面歡快的鬧騰着，這麽晚來聚首，其實也是因為資質較深的醫生們都剛從手術臺上下來。

“慶祝咱們科被評為今年全院最優質科室，今晚我們大家不醉不歸！！”雲楓拿着話筒大聲高喊着。

“那可不行，明天早上我還有臺手術呢，作為一名稱職的醫生，我得秉着對我的病人負責的原則，你們說對吧？”蔡淩嬉皮笑臉的拒絕。

“就你掃興！”科室的總醫師林彥城笑着別了一眼蔡淩。

“我也不能喝酒。”沙發中央，幽藍色的壁燈之下，印着景易宣那張棱角分明的清俊面龐。他讪讪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胃，“最近這裏一直不太舒服，估計再喝酒，就得胃穿孔了。”

蔡淩取笑他，“你這醫生白當了！”

楊紫杉到底是女孩，心細一些，關心的問景易宣，“景老師，要不明天我幫你去內科挂個號吧，有事沒事，檢查一下總歸是好的。”

“行了行了，不喝的閃一邊，哪兒涼快去哪兒，咱們自個喝，我去點酒。”雲楓高興致的喊着，撥通了KTV的吧臺內線電話，“送兩打酒來3109。”

……………………

曉楠沒想到，這個世界總是這麽小，小到無論在世界哪個狼狽的角落，都能遇見心裏那個特殊的男人。

門推開的那一剎那，曉楠一眼就見到了沙發上人群中央的景易宣。

藍色的幽光，從頭頂淡淡的篩落而下，淺淺的光暈染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上，一半在明，一半潛伏在暗夜裏，光影綽綽，神秘不可窺探。

細長的黑眸被幽光細碎的點綴着，如若夜空下的碧海，泛着湛藍的色澤，迷離得如夢如幻，惹人遐思。

而包廂內，雲楓、楊紫杉和景易宣在見到推着酒車從外面走進來的曉楠時，也驀地一怔。

“尹小姐？”雲楓錯愕。

楊紫杉偏頭，擔憂的看向景易宣。

燈光下，景易宣一張俊臉冷若冰霜，如炬的目光投注在曉楠身上，如同一把把寒冰鑄成的利刃，教人不寒而栗。

那一刻，曉楠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一束迫人的寒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如同芒刺在背。

她沒敢多看一眼對面的景易宣，只微笑着同雲楓打招呼，“真巧。”

那笑，多少有些窘迫。

曉楠忙将推車裏的兩打酒拿出來，擱在桌面上，熟練的一一替他們将瓶蓋啓開。

“大家要沒別的事，那我先出去了。”曉楠說着，轉身忙着欲走。

“等等。”

包廂內，突然有人叫住了曉楠。

曉楠狐疑的回頭。

叫住她的是總醫師林彥城，他眯眼笑着朝曉楠走了過去，“來來來，既然跟雲楓是朋友，那留下來陪咱們喝喝酒，玩一會兒。”

說話間，林彥城親昵的攬上曉楠的肩膀，帶着她往裏邊走。

曉楠不着痕跡的從他的手臂中退出來，保持着疏離的微笑，“實在不好意思，因為今天客人比較多，所以手上的工作也比較忙，就沒辦法陪你們喝酒了。”

曉楠找借口拒絕。

現在的她，只想要快點從這間讓她壓抑的包廂房裏逃出去！

林彥城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快了，“禦樽的銷酒小姐不負責給客人倒酒陪酒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兩項服務要不達标，我是可以向俱樂部投訴的。”

曉楠一聽，面色微白。

如果她要真被投訴的話，別說這個月所有的提成拿不到，就連底薪都得扣除一百塊，這于她而言就如同殘忍的喝了她一口血一般，教她割舍不掉。

“抱歉。”曉楠不着痕跡的吸了一口氣，露出那一貫的笑容，同林彥城賠禮，“剛剛是我的疏忽，還望先生不要介意。”

曉楠說着走過去，将桌上所有的酒杯全數倒滿。

雲楓看一眼曉楠，又看一眼坐在沙發上一語不發的景易宣，有些犯難。

“會不會喝酒？”林彥城問曉楠，見曉楠妥協，又露出了一絲笑來。

“一點點。”曉楠如實回答。

林彥城笑着摟過曉楠的肩膀，“來，陪哥喝三杯，下次一定繼續關顧你！”

曉楠讨厭這個男人的靠近，更加讨厭他說的這句話。

什麽叫關顧她？她只是個賣酒的，并不賣身！

曉楠接過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連續三杯，杯杯如此。

她只是想要快點從這個男人身邊走開！

曉楠從他臂下逃出來，卻又再次被林彥城攬了回去，她終于有些忍不住了，涼聲提醒他，“先生，請你自重。”

林彥城卻置若罔聞，笑着拍了拍曉楠的肩膀，“售酒小姐也是小姐，哪有那麽多的忌諱，來來，敬這裏所有人一杯酒。”

聽得他的話，曉楠面色蒼白，強忍着壓下心底的火氣，還有那份讓她難受的屈辱。

她心裏清楚得很，就算自己同這個男人争得面紅耳赤，到頭來，吃虧的其實還是她自己。

曉楠走到衆人中間，給自己倒了杯酒，舉杯，微笑的掃一眼所有的人，也包括人群中央的景易宣，“這杯酒我敬大家，希望今晚玩得愉快。”

曉楠說着，就要一飲而盡，卻突然，被一只探過來的手給扼然阻止了。

這只手不是別人，正是林彥城。

曉楠皺眉。

林彥城笑眯眯的，“怎麽？敬酒這麽沒誠意？咱們這二十多個人，你就這麽一小杯給打發了？那可不行。”

曉楠堆着笑，搖頭，“不好意思，我确實不太會喝酒。”

“沒關系，多喝喝酒量就上去了！你把這裏的二十多個人輪流敬一杯，我再買你十打酒，如何？”林彥城望着曉楠的眼底透着幾分不懷好意。

包廂裏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

包括景易宣。

林彥城是什麽人，個個都心知肚明，別看他平日裏衣冠楚楚的模樣，一到夜裏，放到這種場合來 ！

楊紫杉坐在一邊，偷偷扯了扯雲楓的襯衫衣擺，貼在他耳邊，小聲問道，“這怎麽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呢！”雲楓也有些頭疼。

“那咱們要不要幫幫尹小姐啊？”楊紫杉一邊問着一邊睨向那頭的景易宣。

就見他低頭埋在幽藍的光暈裏，正無聊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一開一合間，金屬碰撞，發出輕微的‘乓乓’聲，涼意甚濃。

而他，卻始終一語不發，重墨的煙潭裏更是無波無瀾。

仿佛，這裏發生了什麽，與他沒有任何幹系，而這個女人于他，更加不過只是一個毫無瓜葛的陌生人罷了！

“連老二都沒開口說話，我們就更不好說話了，咱們先看看形勢再說。”雲楓小心行事。

“好吧。”楊紫杉點頭應了應。

曉楠本是不打算喝這十多杯酒的，但一聽林彥城願意再買十打酒，她就動搖了，飛快的在心裏細算了一下，十打酒她就能額外的賺到一百二十塊的提成，今天的工資加上提成，一天下來少也有三百塊了！現在急着等錢用的她，此刻又何樂而不為呢！

“好，我一杯杯敬大家，聊表誠意。”

曉楠應了下來。

雲楓和楊紫杉一愣，微感驚訝。

景易宣收了手裏的打火機，修長的雙腿交疊着，手随意的搭在沙發靠背上，懶洋洋的坐着，視線清淡的落在曉楠的身上，平靜的沒有分毫波瀾。

他仿佛只是個坐等看戲的陌生人一般！

曉楠從最外邊的人開始敬酒，一人一杯，大家都熱切的回應着，一飲而盡。

敬到雲楓的時候，雲楓忙起身，舉杯道，“我這裏沒關系，你抿一口就行了。”

“我這裏也沒關系！”楊紫杉連忙跟着起了身來，笑着道，“我也不會喝酒，咱們都只抿一小口就行了，不用一口幹，沒事。”

曉楠朝他們投去感恩的目光，微微一笑，“謝謝。”

這兩杯，她只是輕輕抿了兩口。

一圈喝下來，最後只剩下景易宣。

望着眼前面無表情的他，曉楠有些呼吸困難，唇邊的笑容有點點發僵。

她遞了杯酒過去，一顆心仿佛快要從心房裏蹦出來，“景醫生，這杯酒……敬你。”

景易宣擡眼，涼涼的觑着她，唇邊一抹譏诮的笑。

倏爾，起了身來，站定在曉楠對面，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她，冷冷的掀了掀唇角，“這種地方的女人敬的酒，我從來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