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多情卻被無情惱(六)
村人不遺餘力地裏裏外外把她誇了個遍,寧桃卻忍不住看了一眼常清靜,心裏砰砰直跳。
那……那小青椒會怎麽想呢?!
夕陽勾勒出少年挺拔俊秀的鼻梁,少年側着臉對着她。
他沒有看她,只是靜靜地看向了蘇甜甜。
常清靜他的注意力好像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放在她身上。
蘇甜甜那烏黑的鬓角上帶了一朵又大又圓的栀子花,潔白細膩得像雪。
常清靜站在她身邊,挺直的脊背被昏黃的晚霞勾勒出。
暮風穿過了寧桃的掌心,寧桃腳下踩着那暑氣還沒散去的黃土地,看向了天際。
天是透着點兒緋紅的紫,晚霞是金紅的橙紅的,像是蘇甜甜的裙擺。
傍晚暮春的風有些涼。
寧桃心裏有點兒酸酸的,又有點兒熱熱的,恍惚地想起來。
端午已經過去了,夏天就要到了。
……
等到第二天,下了點兒雨,山雨朦胧。
王家庵久違的寧靜在這山雨中再次被打破了。
大早上,寧桃和常清靜正坐在一塊兒吃早飯的時候,王二叔突然披着蓑衣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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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和清靜在家嗎?”
“二叔!”
“二叔!”
兩個小朋友“蹭”地站起了身。
寧桃正準備去搬凳子,沒想到王二叔卻擺了擺手,“不用不用,不坐了,我是來找清靜的。”
男人頭上戴着個鬥笠,雨水順着帽檐落了下來。
常清靜不解:“二叔找晚輩,可有什麽用得着晚輩的地方?”
王二叔的神情嚴肅了點兒:“又死人了。”
遠處,春雷一聲轟鳴。
寒風卷着雨絲迎面吹來,寧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又……死人了?”
常清靜一聽,二話不說,立刻轉身去拿雨具。
寧桃問:“怎麽又死人了。”
王二叔捋了把臉上的雨水,“前幾天不是下雨嗎,将……給沖了下來,竟然沖出了具人骨。”
“說是個男人,也不知道死了有多長時間了。這不清靜是道士嗎?就想找他過去看看,也好順便……“
這廂,常清靜已經穿戴整齊了。
寧桃雖然也想去,但想了想,自己專業不對口,過去也只會添亂,說不定還會被吓一跳,趕緊跑到廚房用油布包了幾個包子,往少年懷裏一塞。
“小青椒你早飯還沒吃完呢,帶着這個,路上吃!”
常清靜伸手接過了,“桃桃,多謝。”
常清靜走後,寧桃自己一個人吃早飯也沒意思了,幹脆把碗筷收拾收拾,去了隔壁王二嫂家裏。
山洪沖出了一具白骨,聯想到前段時間那三條人命,王家庵的衆人又陷入了一片驚恐之中。
一直到晚上,常清靜這才回來。
少年将蓑衣往牆上挂,少年身上被雨水淋了個大半,道袍緊貼着肌膚,露出勁瘦的腰身。
寧桃幫他拿了幹淨的葛布上衣,海青色的褲子。
少年穿的整潔,烏發披散在肩膀上,渾身上下散發着點兒夜雨沁涼的寒意。
想到那具白骨,寧桃忍不住問:“有結果了嗎?”
“是個男性,年紀有些大了。”少年沒有瞞她的意思,遲疑了一瞬,道:“這事兒報到了縣裏,縣裏最近在查,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麽失蹤的老人。”
寧桃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有沒有可能是年紀大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死在了山裏沒人發現?”
常清靜擰眉:“不像是失誤,這具白骨,在頭骨的部位明顯有鈍器擊打的痕跡,身上還有不少細小的傷痕。”
“那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失蹤的王桂林?”寧桃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對。
如果王桂林殺了王大鵬他們三個,那他怎麽死在了這兒?
或者說王桂林是被殺的?殺他的正是殺王大鵬的兇手?但這又有個疑點。
“小青椒你看,之前那三個作案手法這麽兇殘,這個明顯……”
明顯正常多了。
古代由于刑偵技術不發達,像這種懸案多了去了,也很難偵破,有時候外鄉人殺了個人,揚長而去,都不定有人能發現的了。
難保這位倒黴的老人,是不是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遇害,就算是現代社會,也常常有那種水庫排空了,驚現出人骨的案例。
而現在,這具屍骨身上已經找不到能夠辨認身份的東西。縣裏倒是請了王桂林兒子王碩來指認,王碩也認不出來這是不是他爹。
王碩明顯對他爹的死不上心,不耐煩地道:“衣服不一樣。”
“和我爹失蹤前穿的那不一樣。”
案子又走進了死胡同裏,寧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王大鵬他的那啥被剪掉了,你們要不要試着找找看,看他最近有沒有調戲什麽小姑娘?說不定是報複呢。”
常清靜看上去更驚訝了。
“桃桃……你……”少年整理了一下措辭,奇怪地問,“你不害怕嗎?”
寧桃紅了臉,她剛剛好像略中二了點兒。
“我……我亂說的!”寧桃有些心虛。
命案這種東西不該是普通姑娘能接觸到的東西,更別提還能一本正經地分析其中的疑窦,不管說得是對還是錯,就算寧桃只是随口提了三言兩語,都讓常清靜訝異。
如同寧桃想的那樣,縣裏同樣派人調查了一下這王大鵬三人有沒有調戲過什麽姑娘婆子。
常清靜回來之後告訴寧桃,案子查到了個叫“王月瑛”的,十三四歲的姑娘頭上,據說這姑娘和王大鵬他們三個“關系”匪淺。
而這姑娘幾個月前的某天,出去一趟之後,就再沒回來,更重要的是,王月瑛與王桂林認識,關系不錯。
縣裏把王大鵬家人與王月瑛母親韓招娣,王碩幾人都叫來盤問。
這幾天淫雨霏霏,空氣沉悶得很,衙門裏空氣死氣沉沉的,壓得人心頭煩躁。
王大鵬他家裏人被帶上來之後,聽聞衙役闡明緣由,詢問王大鵬是不是和王月瑛有首尾之後,王大鵬她爹娘憤怒地破口大罵,王大鵬爹拍案而起:“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覺得我家鵬哥兒調戲了這賤丫頭?!”
一想到自家寶貝兒子被剁了命根,王大鵬的娘忍不住紅了眼。
如今這趙家庵,王家庵都在說呢。
她的好鵬哥兒,連死都死不個安生,都是王月瑛這賤丫頭害的!
之前王大鵬去找王月瑛的時候,她就不樂意,偏偏他還鬼迷了心竅,怎麽都攔不住。
“我看這賤丫頭肯定是和王桂林這老頭子跑了嘛!”王大娘啐了一口,狠狠罵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這才十三歲呢就會勾引男人了!怎麽還怪到我家鵬哥兒身上?!”
“我看他倆和王大鵬他們那案子根本就沒關系。”
王月瑛她娘韓招娣是個年近三十的婦人,穿着幹淨板正,卻有些局促寒酸,被王大鵬他娘氣勢生生地壓了一頭,沉默着,唇瓣直哆嗦。
問到韓招娣的時候,婦人只默默流淚,算是默認了自己姑娘是出來賣的這個事實。
王大鵬她娘更加耀武揚威了起來:“怎麽?不敢說話了,當着縣太爺的面倒是說清楚啊!”
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怎麽可能是出來賣的?縣令不信,但衙役卻道,王大鵬他娘的确沒說錯。
問了整個王家庵,有幾個知情人說,這王月瑛确實是出來賣的,甚至就在自家家裏做生意,韓招娣也知道,不張揚不反對,默許了自家女兒賣身掙錢,賣來的錢用來補貼家用。
這事兒比較隐蔽,故而王家庵大多數人都不知情。
但常清靜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少年思忖了半秒,擡起眼,“桃桃,王家庵最近不太平了,明日,我教你掌心雷。”
“掌心雷?”
寧桃愣愣地眨眨眼。
她當然知道掌心雷是什麽,是蜀山的絕學之一,這半年來,她跟着常清靜到處跑,當然也見過少年使出來過不少次。
每次看到常清靜手心那一團雷光,寧桃都覺得十分酷炫,很想學,但這畢竟涉及到人家師門傳承,也不好意思問,就這樣一直拖着,沒想到拖到今天常清靜竟然主動要教她掌心雷。
老實說,穿越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沒有點兒修仙的念頭那是不可能的。
像武俠電視劇裏那樣,上天入地,搬山填海,禦劍飛行,那多酷炫!!誰能拒絕這樣的提議?
寧桃完全沒掩蓋自己內心的激動之情,欣喜地一蹦三尺高:“好!!”
然而事實證明,她高興得太早了。
修仙這玩意兒真的是要講究天賦的。
常清靜是個很好的老師,認真細致,耐性地諄諄教導着她。
小少年,或者是小老師,眉宇肅然,一板一眼地認真地說。
“修行分外金木水火土五行,除了這五行之外,又有風雷等變異靈根。”
寧桃:這個她知道!
“根據五行的衍化,也延伸出了許多不同的專業,諸如劍修,法修,獸修,之類的。”
常清靜繼續說,“每個修士都會選擇适合自己的專業,這些專業和他們的性格靈根都有關系,或者說,性格與靈根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
“屬木的人,為人親和心善,堅韌。屬火的人爽朗熱情,性子剛烈,但為人多莽撞。”
“屬土的人,喜靜堅忍,謹慎踏實。屬金的人,剛極易折,性格孤傲好強,果決嚴肅。”
“屬水的人,聰明敏捷,喜動,易帶桃花,為人随和,但有時未免失與莽撞。”
“為人親和的禦獸。沉穩嚴謹的煉丹煉器,剛正熱血的學劍,聰明多智的學法術,清心寡欲,處事淡然的學佛,勇敢無畏的修煉體……”
寧桃好奇地問:“那小青椒你是什麽系的?”
常清靜不假思索,毫無隐瞞的意思,坦然地回答:“我是金雷土三靈根。”
寧桃更好奇了:“那是不是靈根越雜,修煉越難呢
常清靜很驚訝:“桃桃,這誰告訴你的?”
少年搖搖頭,耐心地解釋,“靈根多少并無高下之分,只是修煉不容易,貪多嚼不爛,大家往往只會選擇其中一門專精。”
修真文騙我!!
教完了理論知識後,常清靜幫寧桃測了一下靈根。
她是風雷雙靈根。
常清靜有些意外。
寧桃忐忑地問:“這靈根不太好嗎?”
常清靜好像想到了什麽,猶豫了半秒,直言:“桃桃,你與度厄道君屬于同一系的。”
“度厄道君?”
常清靜微微颌首,和寧桃一塊兒在門檻上坐了下來,少年嗓音清朗,娓娓地說,“度厄道君本名楚昊蒼,刀劍雙絕,他的九天震雷刀法剛猛霸道,曾是如今三大仙門之一的阆邱仙府的首席大弟子。”
說到這兒,常清靜頓了頓。
“亦是如今的絕殺榜上第一人,阆邱叛徒。”
聽着常清靜娓娓道來,寧桃終于搞明白了這位度厄道君楚昊蒼是何等人物。
這個世界,統共有三大仙門世家,分別是常清靜師門的蜀山劍派,阆邱仙府和鳳陵仙家。
這位度厄道君楚昊蒼,天資極高,個性嚣張狂傲,總之,是個十分酷炫狂霸拽的大叔,可以說是當世第一狂人,修真界第一人也不為過。
他年少成名,年方十六就在修真界的“鳳凰臺”大比上拔得頭籌,當時那個身高八尺有餘,身姿清越高大的少年,在衆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當時鳳凰臺大比上,楚昊蒼最後一戰的對手是青霄仙府的大弟子,當時眼見要輸給楚昊蒼,便用了點兒陰損的招式,沒想到被楚昊蒼兩指扼斷了喉骨。
他一身玄色的飛魚紋曳撒,提着刀,刀尖滴血,血一直滴落在他黑色長靴上。
側臉冷峻,眉頭緊鎖,戾氣橫生。
這一幕,時至今日,不少親眼見證過的還在津津樂道。
之後由于幾乎一人承包了絕殺榜,便被衆人稱作“度厄道君”,他那把震雷刀也被入選為道門四大名鋒。
之後青霄仙府不甘心,找上了阆邱劍派,卻被楚昊蒼一人一個個踹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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