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秦婉兒瞧見離昕,眼神一亮,連忙蓮步輕移地走來。近距離一看,離昕貌如潘安的俊顏更是讓她小鹿亂撞。她朝離昕福了福身,羞答答道:“婉兒見過離公子。”
離昕在百花宴見過秦婉兒幾次,對她的了解僅限于唱歌不錯,聲音清脆如黃莺,玲珑婉轉。他點了點頭道:“見過秦四小姐。”
聽離昕喊她秦四小姐,不是婉兒姑娘,秦婉兒微微有些傷心,但很快,她綻開一抹苦澀的笑顏,對離昕道:“今日婉兒求見,是希望公子能給婉兒看看病,求公子幫幫婉兒。”
她掀開自己的衣袖,原本膚如凝脂的肌膚竟然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斑,望着離昕的杏眼此刻滿是委屈,眼角綴着些許淚痕,梨花帶雨的模樣令人毫不憐惜。
“前些日子聽聞公子的玉容散在外拍賣,婉兒不惜重金購入,誰知……”柳眉微颦,單薄的身軀微微顫動着,讓人不由的生出一股保護欲。“那藥竟然是假的,害得婉兒身上密密麻麻皆是紅斑……”
秦婉兒微垂着腦袋低低哭泣着,眼底卻閃過一絲殺意。聽聞玉容散在外拍賣,她高興地飛了起來,連忙命侍女去買。但畢竟競拍太過激烈,她只是個小小庶女,從母親那裏搜刮了一點金銀珠寶,再加上自己這些年來存的,最多也就三百兩銀子,根本比不過其他競拍者。
就 在她失望放棄時,對方卻将玉容散賣給了她。那一刻她那個得意啊,興奮啊,激動啊!回去後,立馬全身上下都塗了玉容散,誰知……第二天……全身慢慢浮現出了 紅疹,并且十分瘙癢。過了幾天,那紅疹竟然變本加厲了起來。她不得已,只好穿得嚴嚴實實,面帶白紗,盡全力遮住這些惡性的紅疹。
而近日,她得知離昕來到竹園,立刻打扮得美美的趕了過來。
被完全忽略的秦落衣在旁慢悠悠喝了杯茶,嘴角始終噙着一抹笑意。秦婉兒落水後,臉腫得似豬頭,身上也磕破了好幾個傷口。她素來愛美,這段日子自然不敢出門,所以最近都不曾見面,也沒來找她的麻煩,特別安分。
前些日子,她命玲兒散播拍賣玉容散的消息,沒想到竟将秦婉兒引了來,于是順手下了點藥,搜刮掉了她的三百兩銀子,為曾經被欺負的秦落衣和玲兒讨回點利息。
離昕瞥了眼默默賊笑的秦落衣,心中緩緩吐了口氣。真是小雞肚腸的女人,竟利用他的玉容散下藥。真是毀他的一世英名!
“抱歉秦四小姐,若是身體不舒服,找其他大夫吧。我不醫女人。”
離昕不假思索地拒絕令秦婉兒臉色一白,她指着在旁看戲的秦落衣道:“可,可你給她看病啊!她也是女的啊。”
秦婉兒聽聞外界的傳言,因為父親救秋荀子一次,所以離昕破例給秦落衣問診。剛才她打聽到離昕就在竹園,連忙梳妝打扮急急趕來,沒想到竟然碰了釘子。為什麽秦落衣可以,她卻不可以?!因為她是庶女嗎?!
攢着手裏的衣袖,秦婉兒可憐巴巴道:“如果是為報答父親的救命之恩,我也是父親的女兒,為何不能醫我?難道公子因為婉兒庶女的身份……所以……”
離昕搖了搖頭,看着一旁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秦落衣,有些腹黑地笑了笑道:“因為我已經收落衣為徒了。是不是啊,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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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衣正在喝水,那一聲肉麻的落衣差點令她嗆住了。她一擡頭,對上的就是秦婉兒恨不得殺死她的目光,頭連忙縮了縮。混蛋離昕,竟然給她使絆子。
“落衣,怎麽不說話呢?為師說錯了什麽?”離昕心裏那個得意啊!竟然算計他,還算計他的玉容散!看我不扳回一局!
秦落衣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幽幽站起,朝隐忍怒氣的秦婉兒那邊走去,安撫道:“抱歉四妹,師父他有些怪癖,醫治全憑喜好。要不,找其他大夫看看吧。病是不能拖的,否則會越拖越嚴重的。這紅疹若是化膿了可就難治了……”
秦婉兒怎麽肯就這麽走了,她一狠心,跪倒在地,對着離昕道:“求公子收我為徒,我喜愛醫術,一定竭盡全力學習,一定會将公子的醫術發揚光大的。”說着,她砰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有着離昕不收他為徒,就不肯起身的決心。
離 昕為難地沉吟了下:“可我已經有了落衣,不打算收其他女徒弟了。落衣,你看呢?”他看到那些犯花癡的女子就頭疼,所以不收女徒不醫治女人。不過秦落衣是個 意外,因為越接近她,越覺得她是個迷。他非常想知道,往日帶着面具的她究竟是個怎麽樣的女子,她的醫毒之術究竟有多厲害!
秦落衣連忙跪在秦婉兒的身邊,一副好姐姐的模樣地勸說道:“四妹,師父他事多繁忙,一時間教兩個徒弟會令他忙過不來。不如等姐姐學會後,姐姐來教你吧。四妹那麽聰慧,一定一學就會,将師父的醫術發揚光大!四妹,你看這樣,如何?”
離昕連忙點頭:“這主意不錯。反正是拜在藥王谷的門下,拜我為師,或是拜落衣為師,都是一樣的。”
拜秦落衣為師?!秦婉兒一口血差點吐了出來。她死都不要拜秦落衣為師!
“大姐需要認真學醫術,婉兒還是不湊熱鬧了……恭喜大姐拜得名師……”她蒼白着臉站起身,弱弱道,“婉兒身體不舒服,先去看大夫了。”
秦婉兒走後,秦落衣回過神笑眯眯地望着離昕,離昕也同樣笑眯眯地望着她:“徒兒,不給為師倒杯茶嗎?這拜師禮總得要吧。”
秦落衣很是恭敬地沏了杯茶,跪在離昕身前,雙手端了過去:“師父,請喝茶。”
離昕受寵若驚,他只是想戲谑下秦落衣,沒想到她竟然這麽聽話。誰知他剛接過杯子,就聽秦落衣輕悠悠地呢喃了一聲:“師父就不怕我在茶杯裏下毒嗎?”
離昕手一抖,連忙警惕望向秦落衣,卻見她端平茶杯,嘴角微微一笑:“徒兒怎麽會害師父呢,師父請!”
到 最後,離昕都沒敢喝那杯水。她多次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心狠手辣的程度令人心驚。若他沒猜錯的話,當日刺殺,其中有兩人是秦落衣所殺,因為中的是見血封喉 的厲毒。此毒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再加上那枚賭約的劇毒,他至今無法剖析。若是再中毒,他的臉可就大大地丢盡了。
離昕自始自終沒喝那杯茶,沒有真正完成拜師禮,那麽他和秦落衣之間只是合作的僞師徒關系。見秦落衣十分淡定地自己喝掉了茶,他知曉自己被人再次算計了,抽了抽眼角,問:“秦落衣,那枚毒丸究竟是什麽成分?”
秦落衣沉默了下,慢悠悠道:“這個以後再跟你說,你先将你收我為徒,并且帶我安心靜養的消息散播出去吧。”
離昕沒有多疑,點了點頭。
秦雲鶴回府的時候,被離昕告知,秦落衣體內含有慢性毒,此毒是母體遺傳,從出生時就一直潛伏在秦落衣的體內,日積月累下已經危急生命,必須盡快清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秦雲鶴心那個急啊,眼巴巴求問該如何是好。
離昕認真地表示這毒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清除,而且要安心靜養,慢慢調理,才能清除完毒素。他想将秦落衣帶回府靜養,但考慮男女有別,會惹來閑話,所以想收秦落衣為徒。
秦雲鶴在聽到秦落衣體內有毒,甚至于司徒氏都中毒時,臉上鐵青,隐隐難看。這個丞相府發生過什麽,令他不安加彷徨。他害怕秦落衣再度出事,所以在離昕表示帶秦落衣離開靜養時,他立刻就點頭同意了。
送走了離昕,秦雲鶴整張臉都冷了下來。他低頭向下屬們吩咐了幾句,命他們暗中調查當年照顧司徒氏的奴仆們,他隐隐覺得當年司徒氏的死可能并非難産那麽簡單了……
秦雲鶴憂心忡忡,步伐竟不自覺地來到了秦落衣的竹園裏。這竹園裏的一草一木,皆是司徒氏和他曾經共同布置的,見證了他們曾經的海誓山盟,也見證了他們的陰陽相隔。
他見秦落衣正倚在窗前看書,落日的餘光照映着她的半張側臉,似乎比以前消瘦了很多,心裏隐隐泛着疼惜。
在确定秦落衣并沒有因為中毒低落後,秦雲鶴松了口氣準備離開,卻聽到窗口處女子清脆悅耳的聲音:“爹爹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坐坐?難道嫌棄女兒了嗎?女兒明日就要去師父那裏暫住了,可能有段時間不能見到爹爹了。”
秦落衣突然的話語,令秦雲鶴腳步一頓,在對上秦落衣清澈的眼睛時,秦雲鶴連忙步入房間。“落衣……”他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許久,才緩緩道:“離公子會醫治好你的。”
司徒氏會中毒,秦落衣會中毒,都是他保護不周。
“都是爹爹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和你娘。”
秦落衣低落地垂下眼:“娘是難産死的,爹爹不要自責。落衣也會沒事的。”
難産二字令秦雲鶴原本剛毅的俊臉瞬間溢滿着哀傷。他望着秦落衣,似乎透着她在望着另一個人。
“是我的錯。我應該向她坦白當年的事……早日向她解釋清楚,早點注意到她身體不舒服,或許……你娘當年就不會郁郁寡歡……更不會難産了……”
秦落衣一怔,不明白秦雲鶴為何突然說起這個……坦白,究竟坦白什麽?究竟解釋什麽?……
一瞬間,秦落衣聯想到楚瑞帝曾經說過的話。司徒氏因為秦雲鶴娶慕容氏的事情郁郁寡歡,終日以淚洗面。
難道秦雲鶴口中的坦白與慕容氏相關?
秦雲鶴的表情不似作假,難道當年的事情另有隐情?秦雲鶴究竟為何會娶慕容氏?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難道是慕容氏設計秦雲鶴娶他?!
秦落衣總覺得秦雲鶴的表情怪怪的,但見他哀傷,不忍再出聲詢問當年的事情。她岔開話題道:“最近落衣學了幾手廚藝,不如今夜,爹爹就嘗嘗落衣的手藝吧。”
秦雲鶴有些驚訝,但想了想,含笑地點了點頭。
他做好着無論多難吃,都要好好誇獎秦落衣的準備,但當秦落衣端上五顏六色的佳肴時,他簡直像是被雷劈中般呆若木雞在原地。半響,他咽了咽口水,不信地問:“落衣,這些都是你做的?”
“是。”秦落衣給秦雲鶴遞好碗筷,用着清麗明亮的聲音說道,“前幾年一直讓爹爹費心了,從今天起,落衣不再是以前的落衣了,不會再讓爹爹操心了。”
“落衣,你,你的口疾……”秦雲鶴一激動,竟然口吃了起來。
秦落衣笑着道:“在師父這一周的調理下,口吃的症狀漸漸少了。再過不久,落衣就能徹底好了。”
“好,好!離公子不愧是神醫的傳人!”
秦雲鶴疼秦落衣,寵秦落衣,比誰都清楚秦落衣的性格。那個曾經乖巧可愛的孩子卻在母親死後漸漸自卑沉默,不笑,不說話,不理人,終日關在自己小小的房間裏,連跟他這個父親也漸漸地疏遠了。
是的,秦雲鶴其實早就察覺出了秦落衣的變化,但他想到的不是秦落衣換了個靈魂,而是秦落衣終于想開來了,終于長大了。而這個契機,可能是給她致命傷的燕王,也可能給她帶來希望的離昕。
他想,秦落衣治好口疾和傷疤後,一定會變得自信起來。他的女兒,絕不遜色于任何一人!
“爹爹發什麽呆呢,快來嘗嘗落衣的手藝。”
“好好。”見秦落衣給他夾了塊紅燒肉,秦雲鶴笑得合不融嘴,都沒顧及到剛出爐的紅燒肉都有多,迫不及待地放進了嘴裏。
秦落衣望着秦雲鶴被燙到的囧樣,嘴角微微噙着一抹淡笑。
有親人的感覺真好……
離昕收秦落衣為徒,甚至為了醫治她破例接她進府的事紛紛揚揚地傳遍了整個京城,不少愛慕離昕的女子碎了不少心,嫉妒着秦落衣有個好爹爹。
秦婉兒雖然早就知曉,但再次聽聞仍舊氣得不輕,忍不住在秦芷萱面前抱怨幾句,說秦落衣好命。
秦芷萱雖然擔心自己下的毒被人發現,但一想到一個月後自己就嫁入王府,就是燕王正妃,忍不住又将這些小顧慮全部丢了開。秦落衣就算醫好了又如何!在世人眼裏,她不過還是那個懦弱無能的女人!永遠是她的手下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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