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秦落衣嘴角還噙着笑,望着一臉茫然的離昕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離昕興沖沖跑過來告訴她,自己分析出了毒丸的解藥。于是兩人此刻才會在藥房裏。瞧着離昕這麽認真地分析毒丸的成分,好像煞有其事一般,她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告知了真相。
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麽毒丸,只是秦落衣在搓洗臉上和腋下污泥時,搓出來的一個黑乎乎的小球罷了。最初她是想靠這些研究體內的毒性,她體內含毒,搓出的污穢自然帶毒,之後她又加了些其他東西混淆視聽,搗鼓出一個所謂的毒球引離昕上鈎罷了。
剛才聽着離昕認真地分析裏面的成分,還聲稱仔細查閱了《黃帝內經》這本著作,她在旁憋笑都快憋死了……沒想到離昕竟這麽執着這顆毒藥,都過了那麽久還在研究!卻不知除了毒性外,大部分其實是污垢罷了。
離昕聽聞真相,臉色一青,手指顫顫地指着秦落衣。半響,恨恨道:“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秦落衣賠笑道:“好啦好啦,作為補償,午膳我包了吧。想吃點什麽?”
有次秦落衣露了一手,被眼尖的離昕瞧見了,立刻霸占了她做的一籠小籠和西瓜汁。如今想想那時的美味,離昕舔了舔唇瓣,有些動心地問:“上次的小籠?”
秦落衣還會燒飯?百裏辰腦中首先跳出了那麽一句話,随後又悶悶地想:什麽小籠?他們在說什麽?
“好的,今天我再做點其他小菜。若是喜歡的話,以後可要多多光顧滿香園哦~”滿香園是秦落衣給茶樓取的新名字。
百裏辰在旁邊更是納悶:滿香園又是什麽?他們倆打着什麽啞謎……竟還對他藏着秘密……
許久許久,離昕才想到門口傻呆呆站着百裏辰,撓了撓腦袋,不解地問:“你怎麽來了?”昨日剛來過,今天又來了。他特地從那地方跑出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一直沒存在感的百裏辰瞧見秦落衣順着離昕的話望向了自己,一臉正色,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我是來給秦小姐精神損失費的,這是一千兩白銀。”
他說着,将銀票遞給了秦落衣。秦落衣一愣,有些驚訝地接了過去,客氣道:“百裏公子不必特地跑一趟,讓下人送來就可以了……”
“正巧順路。”秦落衣接過的時候,白皙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指尖的相處傳來淺淺的溫度,他的心莫名一跳,有些局促地将手收了回來。那張俊臉依舊是清冷無血色,但耳尖及脖子以下竟然漫出淡淡可疑的粉色。
收了銀票,秦落衣心情很好,望着百裏辰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她道:“公子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如留下來吃個午膳再走吧。”
“嗯。”百裏辰漫不經心道,“正巧我也餓了。”
他其實已經用過了午膳……但一想到離昕和秦落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共用午膳,他心裏立刻不舒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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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衣很快端上了美食。熱乎乎的蒸籠端上來時,離昕的目光驀然一亮。他迫不及待地揭開蓋子,一股熱騰騰的霧氣直往上冒,手中的熱度驚得他放下了蓋子,眼裏卻仍垂延着望着蒸籠裏的美食,甚至迫不及待地動起了筷子。
百裏辰好奇地望了幾眼,此時散着熱氣的小籠包緊緊地簇擁在一起,一個個雪白晶瑩,如玉兔一般,惹人喜愛。他從未見過這種食物,不由問道:“這就是小籠?”他說着,用筷子随意地戳了戳。
只見他輕輕一碰,那薄薄嬌嫩的皮立刻一破,透亮的汁液一骨碌地冒了出來,露出了粉嫩的肉餡。
離昕驚道:“你怎麽把它戳破了,湯汁都流掉了,真浪費。”他說着,穩穩拿起另外一個小籠包,示範着說:“要這樣沾點醋兒,小小咬一口,然後把裏面的湯汁全部吸掉……這湯汁可美味了呢!”
百裏辰有所頓悟,立刻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個,小小的咬了口。雪白的面皮輕輕一破,滾燙鮮美的肉汁擁入了口中,帶着一種他說不出的暖和味道,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不知不覺間揚起了一抹淺笑。
秦落衣瞧着兩個大男人正襟危坐小口小口地吃着小籠包,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難道他吃的方法不對?
百裏辰狐疑地歪了歪腦袋,往日蒼白無血色的唇瓣如今似染了胭脂般,潋滟濕潤。他歪頭迷惑的模樣煞是可愛,臉上甚至殘留着剛才被飚出可疑的肉汁。他竟毫無所覺。
“公子,你的臉上……”秦落衣笑着掏出錦帕遞了過去。百裏辰一怔,臉色迥異地一紅,有些驚慌失措地擡手接了過去,快速擦了擦。
若 非曾經在樹林裏遇到殺人不眨眼,目光冷冽血腥的他,秦落衣或許會和其他人一樣以為百裏辰是個身體病弱,走幾步就會咳嗽的嬌美男,又或者是個可愛的大男孩, 只是命運不公,讓他身患惡疾。但她知道,百裏辰并非表面上的人畜無害,他對世人隐瞞武功,恐怕是別有所圖。而她卻察覺了他的秘密……
這樣想着,秦落衣忍不住望向離昕。離昕是百裏辰的主治大夫,想必對他的病情了如指掌,對他會武的事恐怕也知情吧。她的心忽然一跳:莫非當初離昕下毒抹掉她的記憶,就是為了百裏辰?還是就是百裏辰命離昕去殺她的?百裏辰連續兩日來此,莫非是來監視她的?
百裏辰擦完臉,想将錦帕還給秦落衣,卻見她低着頭,目光沉沉地不知想什麽,原本帶笑的臉上隐着一份疏離。他擡出去的手一頓,神色一沉,又将手縮了回去,默默地吃起了碗裏的小籠。卻發現那味道,再也不如第一口那般美味多汁了。
離昕興沖沖地吃了幾個小籠包,卻發現氣氛怪怪的,只他一人狼吞虎咽。一時間,他望望秦落衣,望望百裏辰,總覺得琢磨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忽然指了指其他幾個蒸籠,道:“落衣,雖然小籠包很美味,但今日的午膳不會全是小籠包吧!”
離昕這聲“落衣”喊得極其順口,畢竟秦落衣住過來已經兩周了,一直秦小姐秦小姐,他自己喊得累,生怕別人也聽出他們是虛假師徒。如今這麽一叫,卻完全是別有用心啊……
某人有些坐不定了,女子的閨名豈是這般亂叫的!他擡頭望了望秦落衣,卻發現秦落衣并未覺得不妥,反而是打開另一個蒸籠,笑道:“第二道是排骨。”
離昕聽聞後,搖了搖頭,失望道:“排骨?這菜也太俗了,還以為你會弄出別處新穎的美食呢,太令為師失望了!”他說着,夾了一塊排骨,入口的竟是曾經完全未嘗過的味道。難道在秦落衣所謂的蒸籠裏蒸上一蒸,排骨還能變了味了?
他疑惑地咀嚼了幾口,排骨口感脆嫩鮮香,肥而不膩,甚至帶着一股熟悉的口感。眼中驀然一亮,他驚道:“這不是豆豉嗎?!豆豉不是中藥嗎,怎麽做了調味料了?”
“正是豆豉。”
南 楚國沒有蒸的先例。所以在這個國家,沒有蒸籠、蒸鍋,更沒有清蒸這種燒法。今日這套蒸籠是秦落衣找南楚的工匠打制而成。秦落衣同樣知道南楚還未用豆豉作調 味料,只知道豆豉是中藥,治療傷風感冒、寒熱頭痛的。而豆豉作為調味料,使得排骨帶有豆豉香味,又鮮美多汁,同樣食後有止痰清熱、透疹解毒之效。
聽着秦落衣朗朗說着豆豉的美味,分析着豆豉的藥理,離昕驚得長大了嘴巴,半響,吶吶道:“那第三道菜呢?”他現在對秦落衣可不敢小視。原以為她是女孩子家所以偶爾玩玩廚藝,會上兩手。誰知秦落衣簡直是精通其道啊,竟能将膳食和藥理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第三道是清蒸鲈魚。”
盤上的鲈魚色亮鮮白,上面點綴着碧綠的青蔥和鮮紅的椒末,底下襯着嫩筍丁子和少許姜蒜。紅白綠三色輝映,鮮豔奪目,清淡嫩黃的湯中泛出魚肉的清香。
“又是清蒸?”離昕挑了挑眉,顯然已經對蒸這個字見怪不怪了。桌上清香的魚肉有些動人,他瞧見百裏辰沒動筷子,便先一步搶占最鮮美可口的魚腹。
他邊吃邊贊道:“此魚嫩如豆腐、香如蟹肉,清淡爽口。沒想到姜、蔥、魚都是極平常的東西,竟也能燒出如此美味。”
清蒸鲈魚除了講究火候,還要講究蒸多久。未蒸前要切幾條刀口,要讓味道滲透魚肉,這樣蒸出鲈魚才會鮮嫩脆口,肥美細滑。
離昕看了一眼百裏辰,又道:“鲈魚具有補肝腎、益脾胃、化痰止咳之效,對肝腎不足的人有很好的補益作用。你今日燒得幾道菜,似乎都跟化痰止咳有關。原來這份午膳不是為我這個師父準備的,而是給百裏兄啊……”
正默默啃着魚肉的某人一頓,默不作聲地望向了秦落衣,忽然覺得口中精香馥郁,回味無窮。
秦落衣坦蕩蕩地承認:“百裏公子是病人,口味自然不易過重。”她說着,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坐在兩人對面,擺出碗筷,準備開吃。
百裏辰心裏有股怪怪的暖意,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見秦落衣指着蒸籠驚呼道:“離昕,你竟然把我的小籠包全吃了!你讓我吃什麽!”
離昕正夾着最後一個小籠包,斜眼瞟了秦落衣一眼,嘴角一揚,露出一口白牙:“這不是你今日孝敬為師的嗎?”
秦落衣氣呼呼道:“也該給我留個啊!”
“那你多吃點魚,魚我就動了一口。”離昕笑嘻嘻道。
雖是自己燒得清蒸鲈魚,但秦落衣仍是不喜吃魚,她憤憤道:“把你碗裏那個給我!”她一個筷子夾了過去。
“先到先得!”離昕不甘示弱地搶回。
秦落衣突然眉一皺,道:“喂,別那麽用力,湯汁都潑出來了……好啦,不跟你搶了……”
離昕一頓,松了些力道,沒想到只是眨眼間,那小籠包竟被秦落衣奪了過去,一口塞進了嘴裏,那迅雷的速度令離昕半響才反應過來,惱怒地瞪大着眼睛:“你耍詐!。”
秦落衣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地笑道:“兵不厭詐!”
瞧着秦落衣與離昕你一句我一句的互嗆,自己卻完全插不上口,百裏辰只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撓過時似的,難受得緊。
這兩人怎麽在不知不覺間竟如此親密了……
就在百裏辰躊躇着要不要先行離去的時候,玲兒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臉色煞白煞白地說了一串話。
“小姐,不好了!司徒布莊出事了!”這些日子,玲兒奉秦落衣的命令去看看正在裝修的滿香園。今日亦是如此。但她今天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快要裝修完成的滿香園竟然停止了裝修。
原來前不久,司徒布莊正巧接了個一百件錦繡長裙的大單子,要求的是鮮豔的紅色,設計随意。對方出手大方,定金就給了一千五百兩,完成後再給一千五百兩白銀。等同于一件紅色長裙就有三十兩銀子。這可不是一般的闊綽!
這原是喜事,誰知一周前,布莊掌櫃購買的綢緞,雖是色澤華麗,摸上去柔潤舒适,但這漂亮的顏色竟在浸水清洗後退得一塌糊塗,變為了徹徹底底的白布,如何都無法再次染色。
司徒逸發現後,立刻四處購買豔紅綢緞,可京城所有的綢緞,唯獨大紅顏色斷貨。明日就是交貨的時間,可偏偏一件長裙都趕至不出。
聽着玲兒氣喘籲籲的報告,秦落衣臉色一白。
“延期幾日也不可?”
“表少爺前幾日已經去請罪,希望延後幾日交貨,或者換種顏色,但對方不願,還說未按時交貨的話,就要賠償他定金的三倍,整整四千五兩白銀!否則就将司徒逸押送官府。讓司徒布莊名譽掃地!”
合同上白紙黑字寫明,雙方都簽字畫押過。若是去官府,交不出衣服的司徒逸肯定是輸。不但賠錢,還要坐牢。只是這筆巨款如何拿得出來!這不是明擺着敲竹杠麽!而且就算賠出了這筆錢,仍會影響布莊的名譽。
秦落衣心一沉,忽然覺得這時間上有些過分巧了。司徒逸剛接了大單子,就買了有問題的綢緞。買了退色的綢緞不說,全京城的大紅綢緞竟全部斷貨!這種情況下,對方不依不饒,要求巨額賠償,這不是擺明着要将司徒家往破産方面逼麽!
秦落衣哪顧得上吃,騰地站了起來:“我這裏有一千多兩銀子……”
“秦小姐。”秦落衣正從懷裏掏出還沒捂熱的銀子時,一直沉默的百裏辰忽然開了口。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低垂着,他道:“百裏綢庒有多餘的紅色絲綢。不知秦小姐何時需要?在下可命人送上……”
離昕淩亂了。他望着百裏辰,一時間不明白他在想什麽。百裏綢庒的紅色絲綢可是要給宮裏的娘娘們啊,而且慕容家擺明着要整垮司徒家,他竟以要去百裏辰的名義去幫司徒逸?他們如今還沒到和慕容家撕破臉的時候啊……不是還要引慕容秋上鈎麽?
“多謝百裏公子的好意。可一個晚上趕出一百條裙子,實在是來得及了。”秦落衣朝百裏辰點頭致謝,随後急匆匆地随着玲兒離去。
“我這有一千多兩,先給表哥。還有滿香園,如果實在湊不出錢,就将滿香園賣掉吧。滿香園的裝修基本完成,這樣新穎的裝飾、熱鬧的地段應該能賣出個好價格。”
“可……滿香園花了小姐很多心血啊!怎麽能說賣就賣呢……”
百裏辰怔怔地看着秦落衣急匆匆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她沒動幾口的飯菜,平日裏內斂的黑眸,此時變得暗沉深邃,甚至危險地眯成了一條線,不知在想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在想啥~在想怎麽泡妞~大家給他支支招~否則太沒存在感了~男主要努力在女主面前博好感啊,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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