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鹹魚去探病

距離繼任大典還有三周。

跟先前不同，朱莉不再逼着雲璎在書房學習課程，而是把她的行程換了個樣，重新排得滿滿當當：上午接見貴族A，下午接見大臣B，晚上接見貴族C。

“雲璎公主，通過明曜公爵一事，我發現您似乎在待人接物方面格外擅長。所以，我為您制定了新的日程表。”朱莉這樣對她說。

明曜公爵？待人接物？格外擅長？

她在說什麽？

雲璎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而後不由得沉思起來：朱莉似乎對自己産生了一些誤會。

作為一條合格的鹹魚，她最擅長的東西絕對不會是什麽待人接物。

但既然朱莉已經這麽說了，雲璎又想不出更好的日程安排，也只好選擇乖乖聽話。

所幸這些貴族跟大臣都是她在書中沒聽過名字的炮灰，接觸他們似乎沒有什麽危險。

于是雲璎便也老實地呆在城堡接見他們，沒再做出跟之前一樣逃離會面的舉動。

畢竟，如果她再到處亂逛，又一次遇到明曜……

那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而且，既然上有政策，那麽下就有對策，有誰規定過接見時公主一定要說話了？

從來沒有誰規定過。

見面就單純見面，聊什麽天說什麽話？

所以，雲璎在接見時學會了全程閉嘴，只顧喝茶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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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她還會在接見過程中，明目張膽地找朱莉要小餅幹。而對方鑒于有貴族在場，也沒辦法拒絕她的請求。

畢竟雖然在私下裏，朱莉是她的老師；但在明面上，朱莉只是她的侍女。

公主找侍女要小餅幹，侍女能不給嗎！

不能的！

接下來，每天的接見時刻，雲璎一手是甜甜的紅茶，一手是好吃的餅幹，紮在快樂的海洋裏埋頭猛吃。

除了面對的人是臉色不太好的貴族外，一切都很美好。

有句箴言說得好：只要她不尴尬，那麽尴尬的就是對面的人！

很顯然，雲璎在接收到對面貴族涼飕飕的視線時，從不覺得自己尴尬。

而被她接見的貴族跟大臣，通常會經歷這樣的心路歷程：困惑，雲璎為什麽不開口說話；生氣，自己寒暄的話語只能得到寥寥回應；再次困惑，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雲璎發現了真實意圖。

——畢竟他們在答應皇室的會面時，的确心思不純。

絕大部分貴族都是想要待價而沽，認為皇室需要自己的站隊跟支持，早已在心底已經算好了籌碼，跟皇室要付出的代價。

而雲璎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沉默，讓已經做足準備的貴族們措手不及：因為話術這個東西，一旦對方根本沒有談天的意思時，就毫無作用。

這群精于人情世故的貴族們，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畢竟對于“鹹魚”這個物種，常理推斷完全行不通。

尤其是，雲璎還是一個舊時代鹹魚，以如今星際時代的眼光來看，她的欲望阈值低得令人發指——

簡單來說，帝國皇室唯一的公主不想拉攏權貴只想吃喝混日子這種情況，根本不會被貴族們考慮在內。

最終，雲璎格外反常的沉默會面讓他們愈加坐立不安，還會在結束接見後陷入輾轉難眠的糾結，成為他們難解的心結跟夢魇。

……而始作俑者雲璎，毫無一絲心理負擔。

“喬安殿下，麻煩您來一下。”此時，喬安正沉默地站在接待廳內，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小聲地喊他。

喬安循聲望去，發現是侍衛隊裏的一個新加入的青年侍衛。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雲璎一眼，雖然明白她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但喬安還是只有半只身子探出門外，問青年道：“有事嗎？”

“朱莉殿下讓我來送公主殿下的甜點。”青年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禮盒。

禮盒？

用來裝雲璎的甜點？

是人造餅幹嗎？

朱莉的确會在會面時滿足雲璎的請求，但絕大多數情況下，她的臉色并不會多麽好看，更別提還會用別致的禮盒來裝她口中的“垃圾餅幹”了。

疑惑只在腦海中閃過一瞬，可由于對方是臉熟的侍衛，喬安最終點點頭，從他手中接過盒子，但發現對方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怎麽了？”喬安問。

只見青年神色暗了暗，“喬安，殿下……呵。”

幾乎在他說話的一瞬間，喬安就察覺到了不妙，腦海中開始瘋狂拉響警報；他将手中的禮盒奮力向身前擲去，只見禮盒在半空中便發生了爆炸。

喬安當機立斷，右手一翻，一副光屏狀的盾牌立刻在身前顯現，擋住了接待廳的大門。

下一秒，面前的青年手中寒光一閃，向他撲來。

———

“公主殿下，我沒事的。”

城堡醫療室內，喬安看着眼前低頭不停用手抹淚的雲璎，有些手足無措。

他之前也受過很多傷，畢竟幫艾爾溫做危險的事時，總免不了受傷。

游走在死亡邊緣的時刻，也有過幾次。

這次喬安只是胳膊被光刃劃了一道，雖然看上去血肉模糊很可怕，但以他的身體恢複能力，只要修養一兩天就能完全養好。

真正讓喬安感覺手足無措的，是從來沒有人因為他的受傷哭過。

“你讓我再哭一會兒，哭過了下午的接見時間就好，我今天坐得背好疼。”

雲璎擡起小臉，眼角的紅痕更像是手搓的痕跡。

喬安：……虧他剛剛還覺得很感動。

“不用擔心，公主殿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您接下來的接見計劃應該都會取消了。”他安慰雲璎。

“真的？”聽到喬安的話，雲璎一下子把手從眼睛上放下。

“真的。所以您可以不用再因為接見而頭疼了。”

喬安無奈地笑了笑，但緊接着，他發現眼前原本是裝哭的雲璎，視線在移到他的傷口上時，竟然眼圈真的泛了紅。

“喬安……”她的聲音帶上哭腔後，顯得更加軟糯可憐。

怎麽真的哭了？

一下子又因為雲璎的哭泣而變得緊張，喬安把自己的傷口遮住，“公主殿下，我在。”

雲璎公主這是，因為他鮮血淋漓的傷口而感到難受？

“就算不能接見，我還是能吃小餅幹的吧？”

真情實感的淚水從雲璎眼中滑落，“還有，我之前靠着接見貴族，詐了朱莉那麽多小餅幹，她接下來會不會找我算賬啊……”

喬安：……腦殼痛。

真的，他又一次錯估雲璎了。

安慰了好一會兒，喬安才把雲璎對于人造餅幹的秘之執念勉強打消，說服她之後還能有充足的餅幹來源。

“——對了，喬安，謝謝你。”

抹去淚水打消顧慮後，她終于切入了這次來看望喬安的正題，“謝謝你，剛剛那麽迅速地保護了我。”

雲璎擦去眼淚後的黑眸十分清澈，定定地望着他。

如果沒有喬安，那個侍衛或許能輕而易舉地把炸彈遞到雲璎手裏。

喬安垂下眼簾，“這是我應該做的，公主殿下。我是……”

“我是您的貼身侍衛，是保護您的利刃。”

只是，這句誓言突然跟腦海中另一個人說過的一句話重疊起來。

喬安恍惚間似乎看到了艾爾溫，聽到對方對他說：喬安，我的養子。你要記住，你是我手中的利刃。

利刃是武器，而武器是不能反抗主人的。

“好像有點不對。”聽完喬安的說法，雲璎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

“保護我的不應該是利刃，因為利刃是要去傷害別人的。真的要比喻的話……盾牌更加合适。”

“以後再做自我介紹，你就說你是我的盾牌，怎麽樣！”雲璎滿意地點點頭。

利刃，傷害別人……

沒錯，在那天晚上，他作為公主的貼身侍衛，卻還差點傷害了雲璎。

而這次，在雲璎面臨危險時，他又果斷地擋在她身前，保護了她。

利刃跟盾牌，他到底應該成為什麽？

喬安腦海中突然産生了分裂般的痛苦，他不受控制地捂住了額頭，低低地“嘶”了一聲。

他隐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又完全不敢細想。

就好像，如果一直追究思考下去的話，他一直奉行的某種信念體系就會坍塌。

但是，如果不去思索——

喬安聽到自己有些急亂的呼吸聲，腦海中又一次閃現出上次刺殺雲璎未遂時，格外溫柔的夜色跟月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進行跨省流動，去拜訪妹妹一起吃喝玩樂。

存稿箱還能堅持三天，如果我樂不思蜀，有可能會在周一斷更一天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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