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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埋頭去吃,蓉卿再去看廖老太太亦是如此,二夫人似乎看出蓉卿的心思,就低聲道,“家中吃飯不習慣有人伺候,若是不習慣讓你的丫頭過來服侍你吧。”

“沒有,沒有!”蓉卿笑着搖頭,“我在九蓮庵吃飯也是如此。”又湊在二夫人耳邊,說着悄悄話,“我只是怕自己夾着菜,待會兒吃相難看,給母親丢臉。”

二夫人輕輕笑了起來,捏了捏蓉卿的手。

她們母女輕聲說話,動作親昵,廖大人和廖老太太對視一眼,露出欣慰的笑意。

下午,廖大人去衙門當差,二夫人陪着廖老太太在房裏歇午覺,她們母女十多年自是有說不完的話,蓉卿識趣的不去打擾,徑直回了房裏歇午覺,下午又在院子裏轉了幾圈,等晚上廖大人回府,又是一起用了晚膳。

晚上,蓉卿梳洗過後坐在房裏和暮春聊天:“可記得你老家在哪裏?”暮春搖搖頭,回道,“不記得了,自我記事時就已經在……”他不願在蓉卿面前說那下作的地方,“四歲多的時候,被人領了出來送到蘇府……”

蓉卿嗯了一聲,也不願多問他在偏院的事情,就挑了有趣的事情說:“進城的時候你看到了吧,在路邊上挂了一個碩大的牌子,上頭寫了個灤縣書院……”暮春不解的看着她,蓉卿又道,“這樣的書院想必用不了多少的銀錢,你年紀小不如去書院讀幾年的書……人從書裏乖,多讀書些也能長些見識。”

“我?”暮春聽着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擺着手,“我不行,不行!”

“不着急,你自己再想想。”蓉卿知道他依舊困在自卑之中,就道,“這個世上,或許做每一件事旁人都會看你的出生,評論你的容貌,以此來主觀定論你的地位和價值,唯有讀書不同,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別人在乎的只有你的學識和人品,只要你站的直行的端,不卑不怯不退縮,即便未來你遇到更大的困難和非議,你也會發現,沒有什麽能有擊倒你,因為……能擊倒你的,只有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只有這裏潰敗了,害怕了,退縮了,你才會被苦難擊倒,被非議淹沒。而……沒有人能幫得了你,除了你自己。”

暮春瞪大了眼睛,努力消化着蓉卿說的每一句話,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說這些,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人活着不是靠容貌不是靠鑽營算計不是讨好奉迎不是靠上位者的提攜和賞識,只是靠自己,有尊嚴的自由的頂天踏地的活着!

“八小姐。”他喃喃的看着蓉卿,嘴唇嗫喏了幾次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蓉卿怕他年紀小說多了反而給他添了負擔,笑道,“別多想了,早點去歇着吧,今晚明蘭明期跟我睡在這裏,你去她們房間,好好睡一覺!”

暮春垂着頭站了起來,颔首應是:“是!”明蘭就帶着他去了後面的倒座,蓉卿看着明期吩咐道,“去看看二夫人回來了沒有。”

明期應是,出去了一刻又轉了回來,回道:“二夫人還沒有回來。”蓉卿就拿了書慢悠悠的讀着,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約莫臨近亥時二夫人才由胡媽媽扶着回來,蓉卿又等了一會兒,才帶着明期去敲二夫人的門。

二夫人見她來并不驚訝,請了蓉卿坐下,笑着道:“可是有話要和我說?!”從蓉卿提議來灤縣,她便知道蓉卿是有原因的,只是那時候她不确定她意欲何為,所以生出猶豫,如今她們相處久了對蓉卿她也了解許多,便也沒了那許多的顧忌。

反而感謝她,若非她幾次相勸,她只怕依舊沒有勇氣回來。

“是!”蓉卿有些不自然的看着二夫人,愧疚的道,“我邀母親回灤縣,實則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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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說話。

蓉卿就将自己的打算和她說了一遍,提到了暮春:“……一開始雖只是彼此利用,可如今他一個孩子在外,我也着實是不放心,所以……”二夫人始終微笑着聽她說着,待聽到暮春的事情,她看着蓉卿就道,“你這孩子,膽子着實不小!”

蓉卿沒有說話,二夫人就嘆了口氣,又道:“也難為你這樣,這個家裏也沒有人能幫得了你,你若沒有這樣的心智和膽識,又怎麽過的下去。”她怕蓉卿對自己內疚,就輕聲道,“你不用多想,我的心情我自己知道,回灤縣也并非是因為你,而是我自己想要回來了。”

蓉卿淚睫于盈,喊了聲:“母親!”她依舊是愧疚的,二夫人就拍了拍她的手,問起暮春,“他人在何處?”

“在我房裏呢。”蓉卿看着二夫人說着,又道,“旁的事情到是好說,唯有一個戶籍只怕是不容易。”頓了頓又道,“我想出些錢給她買個戶籍,可是又沒有門路,所以就想求求母親,問問祖父有沒有辦法。”

“這不是難事。”二夫人點着頭道,“一個戶籍而已,明日我與父親說說便是。”

蓉卿聽着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笑道:“謝謝母親!”二夫人就微微一笑,道,“不滿你說,當我看到唐總管來追逃跑的小厮時,我心裏亦是高興的,那個院子裏的孩子太苦了。”

“他們不及您辛苦。”蓉卿紅了眼睛,覺得二夫人這麽多年太不容易了,“這個家裏,最辛苦的是您。”

二夫人臉上露出恍惚的樣子,仿佛在回憶什麽,過了許久她道:“……成親那一夜看到他時,他英俊風流儒雅清隽,我心裏也生出許多的期許和希望,想着和他白頭偕老為他生兒育女……”說着一頓又道,“可是他沒有看我,更沒有留下,而是丢了我一人去了外院,那時候我只覺得心裏失落難過,可是自他離開後,就沒有踏進我的房裏,一天一夜,一月一年,到如今整整十三年我們就像是不相幹的陌生人,只有過年過節時見上一面,可是他呢,卻仿佛像是根本将我忘了,連正眼都不曾瞧過我……”

蓉卿隐隐猜到了什麽,緊緊的握住二夫人冰涼的手。

“我沒事。”二夫人轉目看着蓉卿,笑着道,“如此也好,我現在更多的是慶幸,他讓我保留了清白,若不然,我如今也不會好好的活在蘇府。”

蓉卿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抱着二夫人,只覺得心酸,一段婚姻整整十四年,她卻依舊保留着處子之身,蘇茂源自始至終都不曾碰過她,蓉卿心裏說不上是慶幸還是什麽感覺,只能任由眼淚落下來。

“別傷心!”二夫人抹了她的眼淚,低聲道,“人在做,天在看,佛祖亦不會任由這樣兇惡之徒作亂人間的。”

蓉卿抹了眼淚,點了點頭,二夫人輕聲道:“容勻的事我也很傷心,我原以為你忘了,忘了也好就不知道那些惡心的事,如今你即是知道了,我也希望你能想開些,不要沉溺在仇恨之中,無論如何在旁人眼中,他都是你的父親啊。”

二夫人怕她一怒之下,背上弑父之名!

“我知道。”蓉卿點了點頭,回道,“女兒不會做什麽,女兒只是心疼您罷了!”

二夫人搖搖頭,很輕松的樣子:“以前我活着就是想看着他如何死,我心中恨意深重,所以我供着韋陀,希望借韋陀之力渡我脫離苦海,如今我亦看開了,人活在世上不過匆匆數十載,有的事情早有定數,是生是死是苦是樂,我等衆生聽憑佛祖安排便是。”

蓉卿點着頭,二夫人拿帕子給她擦眼淚,笑着道:“你的事情我已與父親說過,你若想走家父會派人護送與你,山東地大物博他們不會找到你的。”

二夫人果然以為她打算趁着這一次出行偷偷逃走。

“我不走!”蓉卿搖着頭,“便是我想走,也不可能現在走,若是連累了母親,我便是走了心裏也會不安。”二夫人想說什麽,蓉卿就從懷裏拿了個信封出來,交給二夫人,二夫人不解拆開了去看,随即愣住詫異的問道:“斷義書?”又仔細看了看,“是他的筆跡!”

蓉卿就點了點頭,二夫人就激動的道:“原來……原來你是打算……”又看着蓉卿,喜極而涕,“真是難為你想到這個法子!”比起私逃,這個法子真的是最周全不過的了。

“只是……”蓉卿頓了頓,非常的過意不去,“若是求了外祖父,不知道會不會給他招來麻煩。”

二夫人搖着頭:“麻煩什麽,有了他親筆書寫的斷義書,便是将來他找上門來,也奈何不了父親!”說着一頓她站了起來,“你等我,我這就去和父親說。”

“母親!”蓉卿拉住她,“這已是子時……”二夫人一愣才想起來,就呵呵笑着拍着自己的額頭,“看我,喜糊塗了!”

胡媽媽恰好從外頭進來,瞧見母女兩人眼睛都紅紅的,就端了溫水各擰了兩個帕子:“都快洗洗,別讓人瞧見了,還以為八小姐不過才離家一日就想家了呢。”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蓉卿又坐了一會兒,見二夫人神情露出倦怠,她起身告辭:“我也回去了,母親早些休息,明天我們再商量。”二夫人點點頭,讓胡媽媽送蓉卿出去,胡媽媽就扶着蓉卿出了門。

“八小姐。”胡媽媽笑着道,“對于夫人你不要內疚,若非因為你夫人可能這輩子都沒有勇氣回來,這一次能見着老爺和夫人,便是我,也是要感謝八小姐的。”

蓉卿搖搖頭,胡媽媽不讓她說話,又道:“以前我也覺得這個家裏二夫人最苦,其實攤上二老爺這樣的男人,府裏的女人誰又不苦呢。”她所指的是柳姨娘和岑姨娘,“其實先夫人去世前,二老爺就已經着手開始建偏院了,從那時起府裏的幾個姨娘包括先夫人,他就沒有再沾過,整日裏不是花街就是柳巷,大家都是苦命的人啊!”

“謝謝胡媽媽。”蓉卿笑着,卻不知從何說起,第一次詞窮,胡媽媽笑着扶着她道,“早點休息,明日奴婢去街面上,買了灤縣最有名的幾樣小吃給您嘗嘗,若是有空我們再去游灤河,這會兒春暖花開游灤河最是合适不過的了。”

蓉卿點頭不疊,目送胡媽媽回去。

第二日天沒亮,胡媽媽就來敲蓉卿的門,蓉卿披了衣裳起來,胡媽媽就笑着道:“老爺請您去一趟,說是上衙門前,想見一見您。”

“好,我這就去!”蓉卿點頭應是,回房梳洗換了衣裳,就跟着胡媽媽去了正屋。

------題外話------

昨天好幾個姑娘批我來着,說這個情節米有必要,其實我想說,這個情節很有必要,通過它解釋了許多的情節還帶出了人物和伏筆,對于這個文的前半部分來說,這情節很重要。

如果惡心到了你,我虎摸一下表示抱歉。啵一個!

067 添亂

還是昨天她來時歇腳的那間房,蓉卿進門時廖大人正背着門負手而立站在正中,不知道在想什麽,蓉卿放了簾子喊了聲:“祖父!”

“你來了。”廖大人轉身過來,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請坐。”他自己也在正位上坐了下來。

蓉卿落座,有小丫頭上了茶,蓉卿謝過規規矩矩的坐着等着廖大人說話。

“你的事情,佩娟已與我說過。”廖大人雙手放在腿上,許是多年為官他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你與我說說,你是如何打算的。”

蓉卿垂目看了看自己攏在一起的手,略沉吟了片刻,複擡頭看向廖大人,并不隐瞞的将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我說這些,或許您會覺得我大逆不道,只是……”她垂了頭顯得有些無奈,“這卻是我最好的去處了。”

廖大人也沒有立刻說話,過了許久他才開了口,并沒有對蓉卿的打算做出評價,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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