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寫封信給你

殷諾和安子丘聊天的時候并沒有預料到地府裏有一個癡漢正盯着百曉鏡關注他們,于是本來打算暫且不說的秘密便叫某人這麽輕易地知道了。

不想異地戀的殷先生看着安先生跟一只猴子似地靈活地順着管道爬下樓,還沖他招招手:“一會見。”

安子丘沖他一個飛吻,小跑步走了。殷諾這才有樣學樣地爬下樓去,全不知冥夜在百曉鏡那頭替他捏了一把冷汗。連知道真相後的驚訝和憤怒都來不及體會便被殷諾轉移了注意力。

小孩不學好,這麽危險的事也做,想甩開那些天将只要自己一道指令罷了,只是他私心認為有他們保護也好這才沒有插手,結果就像這樣,緊張到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一般看着殷諾爬窗。

當然,不能怪殷諾,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比如教壞殷諾的安子丘。

冥夜想着順順禀報上來的天界動态,覺得既然安子丘已經沒有後臺了,收拾起來也比較容易,于是十分滿意。然而轉念想到白冽下在殷諾身上的術法又覺得生無可戀,為什麽白冽總是知道這些亂七八糟歪門邪道的東西。。。。難道我們剛剛重逢就又要分隔兩地嗎?

另一頭,殷諾離開後并不是直奔酒店,而是随便地四處逛了逛,又找了家冷飲店喝東西,還在商場櫃臺給安子丘和俞歡各買了一個按鍵奇大無比的老人機,天快黑時才慢悠悠回到酒店。本以為安子丘會在酒店等他,誰知道坐在他提前打電話預定的房間的大床上的——卻是安子丘的老公。

殷諾一邊換室內拖鞋一邊問道:“你怎麽不去找安子丘?”

“我在這等他。”

“看見俞歡了嗎?”

“在大堂遇見了,讓他跑腿幫我買夜宵去了。”

殷諾呵呵笑了兩聲,天帝也吃人間的夜宵,真接地氣。天帝穿着白衣白褲盤腿坐在床上,确實有一種仙界人士清冷高遠的感覺。

天帝道:“以後要拜托你照顧安子丘了。”

殷諾倒水的動作一頓,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要死了?”

天帝叫他逗笑了:“沒死,只是被貶而已。”

“真身一事是我因為私事縱容白冽而無所作為,他們到天尊面前參我一本也無可厚非。我當天帝不過百年時光,根基未穩,一朝上位,不像原來那個天帝,人家可是花了三萬一千年才走到那個位置,怪不得他在流放前說我不能在那龍椅上坐久。再加上後來安子丘成仙,帝後未立,以及白冽的黨羽慫恿,自然成了這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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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諾對其中原由不是很感興趣,只是一邊喝着水一邊問道:“所以你被炒鱿魚了?”

“不只。”天帝苦笑一聲,“安子丘成了仙人,不入輪回。我卻被收去仙身貶為凡人。真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殷諾不關心天帝的處境,只擔心安子丘的心情:“讓他知道你被炒鱿魚了,他一定難過死了。”

“他一定會覺得是因為他的緣故,也許還會哭得慘不忍睹,所以我打算先瞞着他。”

殷諾在床上盤腿坐下,認真地搖着頭道:“我認為應該告訴他,我會告訴他的。”

天帝溫和一笑:“我以為你會為了他的心情瞞着他。真是失策。”

“也許以前會,現在知道被人瞞着的感受,不比知道真相的慘烈來得好受。”

天帝無可奈何地轉移話題:“我知道了你和冥夜的事。看來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就是叫白冽死心,也許你們三個要糾纏生生世世了。”

殷諾不可為然地撇撇嘴:“我知道怎麽叫他死心。”他将雙手從背後撐開抵在床上,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看着天帝的眼神冷淡而孤傲:

“我只是舍不得。”

但是,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舍得了。

天帝沒有聽見他內心的os,還感嘆道:“看來白冽這些年也不是一無所得。”

“不算一無所得,但是也要揮霍幹淨了。”

殷諾輕輕地踢了天帝一下:“你去另外開間房,安子丘也給你了。”

天帝表示已經定好房間了,就在隔壁:“天界幫我安排了一個人類的身份,是一個富四代,當然,我在人間也有勢力。那二十幾位天将是我的心腹,你們不該甩開他們。”

“讓你的心腹離我們遠點,任何形式的不自由都讓我發狂。我相信安子丘也不會喜歡。”

天帝思考良久:“我只是擔心白冽還會有動作。”

殷諾道:“不會了。至少不會從我和安子丘下手了。”

“你憑借什麽這麽篤定?”

“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就殺了他。正如他所說的,我是這個世上唯一可以殺了他的人。”

天帝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你用這麽平常的語氣說這話真的一點都不可愛。”還是我家安子丘善良淳樸可愛天真老實。。。。

他站起身道:“我去抓安子丘。先走了。”

殷諾便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

天帝走後他無聊地看了一會電視,好在俞歡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手裏提着袋烤串,埋怨道:“要溜也不帶上我。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

殷諾吃着烤串,将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扔給他:“裏面存着我的號碼了。以後我在哪你都能找到我。”

俞歡掩飾着高興道:“最好是。”

殷諾以為他還在生氣,便把沙發旁邊的大白也扔給他:“給你。”

俞歡倒是很嫌棄:“我拿回去給小白吧。這種小孩子的玩意。”

正說着殷諾的手機鈴聲便響了,他從口袋裏摸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白冽打過來的,于是毫不猶豫地挂斷。

深吸一口氣,全是自由和烤串的味道。

俞歡一邊興奮地擺弄着自己的新手機一邊八卦道:“天帝被貶了你知道嗎?”

殷諾掃了他一眼:“你那麽高興?”

“那當然,當初他可是事不關己見死不救的。現在報應來了吧,既然被貶為凡人,自然要重新修道,也許我們可以有幸見到他變成滿臉皺紋的老頭子,他那麽愛美的性子,到時就好玩了。你說他變成老頭子了安子丘還會不會喜歡他?”

殷諾想了想:“會吧。。。。。如果冥夜變成老頭子了,我也還是喜歡他啊。”

俞歡瞬間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再說一遍!我要升職加薪了!!”

殷諾一巴掌将他拍開了。

第二天自然是睡到日上三竿,俞歡中途叫了他一次叫他拿枕頭一陣狂捶,于是只好乖乖地等他睡足了懶覺再慢吞吞地起身。

安子丘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來敲門時殷諾才剛剛洗漱完,開門後見了面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天帝被炒鱿魚了。”

安子丘聽後立刻眼淚汪汪:“我昨天知道了,都怪我。。。。他要是不幫我成仙就好了,他要是不因為我袖手旁觀白冽做的壞事就好了。。。。”

殷諾嫌棄地一巴掌推開他:“關你屁事,是他無能。”

見安子丘又要哭,立刻轉移話題道:“十分鐘後在酒店大廳集合。我們去j市,到了那再去游樂園玩。”

安子丘把眼淚憋回去,興奮道:“我去叫周溫卿,正好讓他散散心,你不知道他昨天心情多不好,我安慰了他好久。”

俞歡心道:“你個傻白甜。。。”

殷諾好奇地看着安子丘一瘸一拐地回去了,還問俞歡道:“他怎麽了?昨天摔了?”

俞歡附和道:“可能是吧。”

因為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昨天夜裏俞歡派鬼差聯系了J市的朱奇,行李箱也派天将連夜帶了過去,只幫殷諾收拾了一個随身的小包。于是便在樓下等了天帝他們一會兒。

殷諾觀察安子丘的走路姿勢:“你昨天摔了?”

安子丘沖他揮揮手,拉到角落裏塞給他一本厚厚的精裝書,大大的燙金大字寫着《科學與信仰》,打開一看,一整夜的小人打架。而且還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打架。

殷諾看了兩頁就皺着眉還給安子丘。

安子丘安利他道:“我那還有一個u盤,裏面有教學視頻,你拿回去看看,也算是我孝敬大王了,現在周溫卿失勢了,我得幫他打好人際關系啊。。。。”

殷諾嫌惡道:“我覺得那些圖片好惡心。”

安子丘道:“慢慢習慣就好了,誰不是從直男過來的。”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你屁股還好嗎?”

安子丘很大度道:“男人嘛,扛得住。”

“我和冥夜不一樣。”

“有什麽好不一樣,你不想不代表冥夜不想啊。”

作為一塊石頭的化身,殷諾表示無欲則剛。“我真的覺得惡心,不喜歡。”

安子丘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他:“随便你,等你爽過以後就會喜歡了。”

。。。。。。。。。。。。。。。。。。。。。。。。。。。。。。。。。。。。。。。。。。。。。。。。。。。。。。。。。。。。。。。。。。。。。。。。。。。。。。。。。。

冥夜在人間的信奉者很懂行市,知道要鼓足勁讨好殷諾一行人,于是殷諾他們一到J市就入住了當地最好的五星級酒店,豪車随行,餐餐奢侈。

朱奇在五星級酒店的大堂和他們見了一面,出乎天帝的預料,對方是一個三十多歲,打扮樸素無奇的男人,且态度雖然客氣卻也冷淡,不過殷諾他們也不在意。比起谄媚,這種不動聲色的讨好更讓人覺得舒服。

游樂園是到的當天就去的,而且因為一整天玩不完所有的項目,第二天又去玩了一次,朱奇的産業下有一個在J市很有名的游樂園,好幾天都沒有營業,就等着殷諾他們前去臨幸。

幾個人又去了當地的各個旅游景點,總之是怎麽瘋怎麽玩。

殷諾前半個月還飄在雲端,樂得連冥夜都不怎麽想了,等到後半個月,突然就沒什麽興致了。俞歡先還天天催促他早點回地府,後來便再也沒說過這種話,殷諾估計他是知道了自己走不了,俞歡既然知道,冥夜也就肯定已經知道了。

唉~心累。。。。

這些天都玩不起來,他要的是可以随時去到任何地方的自由,倒也不是真的就要去到什麽地方。

而且還隐隐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罪惡感。

所以安子丘撺掇着他去國外玩玩的時候他沒什麽興趣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呆着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安子丘無奈地跑去搖天帝的手,天帝坐在沙發上看企業管理方面的書籍,冷漠地蔑視了他的要求:

“我聽見你昨晚和俞歡說的話了,你覺得外國妞身材比較火辣是吧?看來我還是滿足不了你,你才會整天有精力想東想西。回去房裏趴床上等着,看完這本書我就去陪你。”

安子丘吓得菊花一緊:“我覺得我也應該休息一下,最近玩得有點累了呢。。。”

于是不再提去國外游玩的事,然而當天晚上菊花還是遭了秧,因為是副cp,在此不詳敘。

天帝似乎打定主意要做一個合格的富四代,炒股也是炒得風生水起,據說過幾天就要去總公司視察工作。所以也是很忙。酒店雖然舒服,住着總還是覺得少了點人氣,于是一個月後他們也厭煩了酒店,便搬到天帝名下一棟郊區的別墅去住。

搬進去後一直沒請保姆,保镖倒是有二十來個,全是跟着天帝到人間混飯吃的天将。每晚睡下後有地府的鬼差過來幫忙打掃屋子,至于一日三餐,只能使俞歡學着做菜,幸好他興趣很大,又找了幾個天将幫忙,每次都換着花樣地上菜,而且吃完每人必須發表不少于一百字的感言。

殷諾很煩他,每次都用兩個字回答:“好吃。”“還行。”“難吃。”

飯後他呆在房間裏拿着紙筆認認真真地為自己的将來做規劃。

“一,。。。。。。。”

寫了一個一字,他發呆了,似乎也沒什麽好寫,該玩的都玩了,每天也有吃不完的零食和碳酸飲料,他還因此胖了幾斤,這麽一張老氣的臉,實在是讓他連照鏡子都不想,于是也沒那麽多機會嫌棄自己。圓腦袋的蚱蜢跳到了信紙上,似乎也在跟着他冥思苦想。

“前四年,我要去上大學。這一次,過一次正常的大學生活,交幾個正常的好朋友。學習看看。”

“畢業了,我要去找工作,然而讨厭被束縛,脾氣又大,也有可能做不久,或者因為打了主管被老板炒鱿魚。然而有點事做總還是好的。”

“如果我對冥夜的想念越來越淡了,那麽我要提醒自己,每天都想他好幾遍。如果我對他的想念越來越強烈,那麽我要逼迫自己,偶爾忘記他。”

“我不要和白冽見面,不要和白冽開開心心地說笑,這樣對冥夜不公平。”

“然後我就等着慢慢老去,等着白冽放我回去。”

“等我們見了面,我要給冥夜一個大大的擁抱。雖然到那時我已經變成一個滿臉皺紋的醜老頭,可是我知道他不會嫌棄我的。”

寫完了畢生規劃,他将本子往櫃子裏一塞,感覺到渾身無力。于是嘆了一口氣,怎麽辦?我這麽快就開始想念他了。。。。。。

不知道該怎麽辦的還有一位,正對着百曉鏡研墨寫信。

筆尖觸到信上,暈開了大大的圓點,然後就停在那裏,深思熟慮了很久。

冥夜希望殷諾知道他的想念,但又害怕殷諾發現他字裏行間的痛苦與悲傷。分離太久,重逢不過片刻,沒來得及溫存,轉瞬就又分隔兩地。殷諾或許還沒來得及覺得難受,他卻是一日比一日無法忍受。

殺白冽的念頭在腦袋裏轉了百轉,然而想起殷諾臨走前的那句狠話——其實你和白冽一樣。他便什麽都不敢想也不敢做了。

“很想你。每天都透過百曉鏡觀望着你的生活。你爬水管的樣子我看見了,那麽危險的事以後不準再做了,你現在是人類,會受傷也會疼痛。如果你再不乖的話,我就會懲罰安子丘。”

“看到這裏是不是生氣了?只能求你別生氣,但是我不收回我的威脅。”

“看到你在人間玩得很開心,我就放心了。我希望你多想着我,但是如果想着我會令你覺得難過,那還是少一點想我吧。我把我的寝宮重新裝飾了一遍,因為床已經很大了,所以我覺得不需要再加大了,也把你的辦公桌和轉椅搬了過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住大的房間,我是覺得小一點好。你想怎麽裝飾我們的屋子都可以告訴俞歡。雖然現在就開始準備太早了,但是。。。我好像也不知道有什麽事是我能做的了。我派順順到東海取龍王海螺,它可以留下我們的聲音而跨越三界,到時候我就能夠聽見你的聲音了,只是因為等不及就用法力制成了紙筆,然而也如我一樣不能在人間久存,也許等你看完不久就會消失了。你不要難過。有什麽想做的事都盡早去做吧,等到你回來的時候,我希望你對人間不要留有遺憾或挂念。有什麽想要的東西都告訴朱奇,他會想盡辦法幫你辦到的。”

“記得多想我,但是也不要太想我。”

“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要給你一個深深的吻,我要吻你很久很久,久到所有的思念都化為灰燼為止。”

“不準拒絕,記得到時候要回吻我,如果你也心疼我的話。。。”

信送到的那天殷諾和安子丘在房間裏打游戲機,上一秒他還打得十分投入神情專注,下一秒他把操控手柄一摔,直接抓着信跑進了自己的房間,把八卦的安子丘和俞歡關在了外面。

而且打開信封之前他還神經兮兮地聞了聞信封的味道,當然沒有聞到什麽,可是他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什麽。

俞歡在門外提醒他:“快點看哦,我看那紙張上的法力已經開始消亡了。”

冥夜在地府裏看着殷諾将短短的一封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看着他将信紙牢牢攥在手裏,直到信紙完全消失了為止,覺得甜蜜而又悲傷。

殷諾看着那些黑色的字體一個個褪去,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呢喃道:“把房間的牆壁塗成藍色吧。我喜歡藍色。”

他開了門出去,失落的表情讓安子丘八卦的心情都沒了,只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俞歡想讓他轉換一下心情,提議道:“吃完飯我們去看電影吧,最近好像出了一部很好看的喜劇片。”

殷諾悶悶道:“我覺得冥夜好可憐。。。”

“嗯?”安子丘跟不上他的思維。

“他那麽喜歡人間,結果享受人間的人卻只有我們,他只能透過鏡子在那邊看着我們啊——俞歡,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們進入幻虛之境的時候,整個幻虛之境都變成了人間的模樣,他一定很想呆在人間,那個就是他最強烈的願望。”

俞歡卻不贊同:“你真的那麽想嗎?可是我覺得他的願望不是人間,而是和你一起在人間生活,他的願望,是有你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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