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讓她丢臉
書雲箋的話讓方绮羅身子一顫,她輕咬了一下唇後,對着書雲箋柔柔一笑,五官在一瞬間如同芙蓉淨于清泉之中,美好而又清雅。
“姑娘,你在說什麽,妾身當真不知,妾身的臉怎麽了嗎?”方绮羅繼續裝糊塗,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這張美麗的臉,是假的。
雖然,是趙敏替她換臉,讓她成為一個美人。但,她絕對不會在人前承認此事,絕對不會。
自己都說的這麽開誠布公,方绮羅依舊不承認,看來她是鐵了心不承認她這張臉是假的。
書雲箋記得,替方绮羅做整容手術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當時的方绮羅,是一個面容平凡的女子,五官毫不出衆,她來桃源山莊只為一事。她請求自己給她換臉,換一張美麗的臉。
書雲箋是外科醫生,雖然對內科也有一定的造詣,可整容這事,她真的一點不懂,所以當時直接回絕了方绮羅。而之後,方绮羅在桃源山莊外跪了七日七夜。
見這女子如此,書雲箋一時心軟便答應了她,但也告訴了她,自己并不精通換臉之術,所以很有可能失敗,她可能會容顏盡毀。然而這些方绮羅都不顧了,只求自己為她換一張美麗的臉。
好在實驗室中的電腦裏有一定的整容知識,加上書雲箋自己的推敲,經過三個月的時間,書雲箋開始為方绮羅整容。
手術很成功,方绮羅的臉确實是換了,但到底成了何種樣貌,書雲箋一直不知。因為手術後沒多久,方绮羅便消失了。
本來書雲箋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方绮羅,可誰知道上天就是這麽喜歡捉弄人,她竟然是北陵青侍衛的妻子。
而且……
書雲箋的視線落在楚葦的屍體之上,男人的容顏俊秀如斯,若是還活在世上,定然是個風華朗逸的出衆男子。但現在,他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不會說話,不會微笑,只能靜靜的躺在這兒,不久後歸于黃土。
“既然如此,我們就當初次見面吧!我叫趙敏,是個大夫。”書雲箋再次看向方绮羅,平凡的容顏上,是溫淺的、如秋霜一般的淡薄笑容。
“妾身方绮羅。”方绮羅對着書雲箋施了一禮。
“楚夫人不必如此,趙敏只是一介大夫,又不是什麽高身份之人,楚夫人施這麽大的禮,趙敏真的擔待不起。”書雲箋淡淡說了一句,人走到一邊的紫檀夔鳳紋寶座前坐了下來。
右手放在寶座的扶手上,書雲箋撐起臉龐,目光平靜的望着方绮羅:“楚夫人知道趙敏為何讓你來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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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不知,楚藜只說關于亡夫,有些事情要告訴妾身。”方绮羅靜立在書雲箋面前,一身缟素的她看起來格外的文雅。
對于如今這般出衆的方绮羅,書雲箋的眼眸深邃遠寂。她輕點頭,語氣溫和随意:“嗯,關于楚葦,有些事情的确要告訴楚夫人,夫人想知道嗎?”
“既是亡夫之事,妾身自然要知曉,趙姑娘請說。”方绮羅點頭,應了一聲。
“好,那趙敏就說了。”書雲箋別有深意的開口,笑意也逐漸的深遠起來。轉眸望向楚葦的遺體,書雲箋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如千年古剎中響起的誦經聲音:“楚葦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兇手是他的親近之人。”
書雲箋的話一出,方绮羅的身子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她望着書雲箋,雙眸在一瞬間便已經噙滿了眼淚。
“趙姑娘,你是在騙妾身嗎?相公怎麽可能會被親近之人殺害?”
見方绮羅這副模樣,書雲箋唇角的笑意慢慢的消散下去。凝視着眼前傷心流淚的女人,書雲箋的表情從最初的漫不經心,到如今的冷厲薄淡。
“方绮羅,你我都是聰明之人,你在我面前演戲,就像跳梁小醜一般。我們還是開誠布公的說話,這樣既不浪費你的時間,亦不耽擱我的時間,豈不最好?”書雲箋的神情淡漠,語氣之中更是夾雜着一抹冷極的嘲諷。
頓時,方绮羅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她的唇上浮現出一抹異樣的笑容。“趙姑娘此言不差,那就有勞趙姑娘告知妾身,這個害死亡夫、與亡夫還是親近之人的兇手到底是誰?”
“那個兇手就是你,方绮羅。”書雲箋凝視着方绮羅的雙眸,聲音認真平緩。
對于此話,方绮羅只是輕搖了搖頭。“趙姑娘弄錯人了,妾身只是一個小女子,怎麽可能殺得了自己的夫君?況且,他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的依靠,妾身怎麽可能這麽做?”
“是,你沒有下毒殺害楚葦。”書雲箋點頭應道,語氣随意而又散漫。
而書雲箋這般,倒讓方绮羅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着實不懂眼前這個女子。無論是她整個人,還是她的言語。
“楚葦并不是死在毒下,他是因為吸入柳絮,哮喘發作。”書雲箋望着方绮羅,語氣不知為何比剛才要沉寂了很多。
“趙敏在楚葦的鼻中發現了柳絮,但景世子告訴我,他早就告誡過司隸監,那裏不能有引發哮喘之物,所以這柳絮定然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書雲箋一邊說話,一邊注視着方绮羅的神情變化。
“剛才,我為楚葦驗屍,證實了他是死在哮喘之下,所謂的毒殺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說到這兒,書雲箋從袖袍中拿出一物,攤于掌心之上,那是一個暗紅色的錦囊,上面繡着細碎的黃色小花,一邊的針腳有些脫落,細縫之中有柳絮鑽了出來。
“這是在楚葦死前地點找到的錦囊,裏面裝着柳絮,就是此物讓楚葦哮喘發作。但很奇怪,這東西并不是在楚葦身上找到的,你知道這是在何處嗎?”書雲箋詢問方绮羅,臉上的表情突然怪異了起來。
不待方绮羅回答,書雲箋直接說道:“是在會客室的窗戶外,而且還掉在了極為隐秘的地方,想來是在掩飾什麽。我問過楚蓂,他說楚葦身上都帶着一個錦囊,想來就是這個錦囊。不過他一直戴着都無礙,昨日卻死在此物之上,應該是有人換了他的錦囊,相信最有機會的人,便是他的夫人,方绮羅。”
書雲箋的聲音有條不紊,話語也是極為合理。但面對這些話,方绮羅只是輕搖了搖頭,回答:“趙姑娘,你說的話聽起來有理,但沒有證據,只這能說是你的猜想,并不是事實。”
“證據?”對于方绮羅說出的兩個字,書雲箋只是慢慢的揚唇,笑容溫淡淺薄。站了起來,她走到方绮羅的面前,伸手抓住她腰間佩戴的錦囊。
這一動作讓方绮羅頓時緊張起來。
“趙姑娘,你做什麽?”方绮羅抓住書雲箋的手,語氣微微透着急切。
“方绮羅愛楚葦,所以楚葦的錦囊,方绮羅絕對不會丢棄,一定會戴在身邊。”書雲箋望着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聲音如古鐘一般沉穩安然。“而有楚葦錦囊的人,一定是将裝有柳絮錦囊換給楚葦的人,所以只要看看這裏面的東西就能知道,到底是不是你殺了楚葦?”
書雲箋的言語讓方绮羅瞬間失了所有的力氣,她無力的摔落在地上,腰間佩戴的錦囊因為書雲箋一直握着,所以在方绮羅摔落之時,它落到了書雲箋的手中。
慢慢打開,書雲箋從裏面拿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錦囊。她分別看了看兩個錦囊,随後都丢到了方绮羅面前。
“你要的證據在此,如今無話可說的吧!”書雲箋淡淡的說了一句。
而此時,方绮羅猛然的抓住兩個錦囊,貼近心口的地方,随後她面向書雲箋有些失控的喊了起來:“趙敏,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他嗎?為了他,我忍受那麽大的痛苦,換了一張能夠與他相配的臉,但他看到我如今的模樣後,竟然大發雷霆,還一次次毫無避諱的在人前嘲笑我。甚至……甚至,在一個月前,因為他的冷漠,我在不知自己懷孕的情境下摔倒,那個孩子便這樣沒了。”
“其實,孩子的事情,我不怪他,但這樣下去,他終有一日會娶別的女人過門,我那麽在乎他,我不要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耳鬓厮磨,那樣我會死的。”
“所以,你就殺了他。”書雲箋打斷方绮羅的話,聲音微冷。
“是!”方绮羅擡頭望着書雲箋,那美麗的容顏此時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猙獰,但隐藏在這下面的是一種自卑的、怯懦的害怕。她輕笑,眼淚從她的雙眸中滑落,在滴入口中時,方绮羅的笑更加的粲然起來。“我換了他的錦囊,在一邊看着他痛苦的死去,我很心痛,但我不後悔,就算他不愛我,我也要讓他永遠只屬于我。”
“呵呵……”書雲箋突然冷笑起來,漆暗的眼眸如同暗晦的、永不見天日的黑洞,深邃寥寂的詭異。“方绮羅,你根本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這世上怕是沒有像他這麽愛你的人,他愛你,用他的命在愛你。”
對于書雲箋的話,方绮羅只是冷冷開口,聲音嘲諷到了極點:“他愛我?你竟然說他愛我……”
方绮羅突然大笑不止,似乎将書雲箋的話當做了笑話。她毫不避諱的笑着,笑聲聽不出來到底是諷刺還是痛苦,但她的眸中,眼淚未曾停過。
見着方绮羅這般,書雲箋有些猶豫,該不該将自己知道的告訴她?
畢竟,這是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傷。
沉默了片刻,書雲箋的視線落在了楚葦的遺體之上。這房間之中放置着的冰塊,所以楚葦的屍體還未腐爛,看起來就像是熟睡。
真的,楚葦真的很像是睡着了,如此安詳的表情,感覺好像随時都會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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