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冰洞坍塌
“嗯!”書雲箋點頭,面對北陵青,她知道自己不必隐瞞什麽,該知道的,北陵青都知道。
北陵青點了點頭,微笑道:“那就好,你欠無止禪師一次,如今救了蕙櫻公主,也算是還了他。”
“什麽?”書雲箋有些不解,她進到房間中,坐在北陵青的正對面。燭火流落在她的臉上,仿佛絢麗夏花。“狐貍,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北陵青沒有說話,只是将一邊紫砂茶杯下壓着的一張紙推向了書雲箋。“看了,你就知道了。”
書雲箋有些疑惑,視線在北陵青以及那張紙之間徘徊,流連了片刻,她拿起那張紙打開。
上面的字跡可以用八個字來形容,清風道骨,婉若游龍。
拜啓紹敏郡主,天垣寺無止有言。其姐月樓,以公主貧僧之事要挾,驅貧僧陷害郡主,貧僧自知無能反抗,但佛理于心,不得有害人之心,行害人之事,只盼能夠離開此世俗之地,逃此劫難。郡主若能見此言,望郡主小心為上。倘無止此次命喪,望郡主阻止她尋死之舉。
看完之後,書雲箋合上紙張,目光望向北陵青,眼眸微暗,“狐貍,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我已經派人去通知黑無常來此,他會為無止禪師處理好一切。”北陵青知道書雲箋要做什麽,不等她開口,便已經替她做好了。
對此,書雲箋倒也不覺得奇怪,北陵青那般了解自己,能夠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也是常事。
“不過狐貍,在遇到無止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竟然有無止這樣的人,竟然為了一個從未見過之人就涉險。是他太有情,還是我太無情,我真的不懂。”書雲箋注視着北陵青漆暗幽深的眼眸,唇角的笑容,有些無奈,有些迷茫。
其實,無止只要答應書月樓害自己,那麽他和蕭逢君的事情就不會被人知曉,他也就不會死,蕭逢君也就不會那般傷心,以致自殺追随無止,只要他願意害自己,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可是,他沒有,無止沒有。
無止寧願孤注一擲,想要帶蕭逢君離開這兒,也沒有生過一點害自己之心,甚至還提醒自己小心書月樓。而且,他知道自己帶蕭逢君離開之事極有可能失敗,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即使這樣他依舊不願害自己,這人到底是多無私?
“敏敏。”北陵青看着書雲箋,目光暖如春日裏柔柔的日光。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壺,給書雲箋倒了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今早的茶水,喝不喝?”
“喝,我不嫌棄。”書雲箋端了起來慢慢的飲了一口茶。這茶水涼意刺人,但茶中的苦澀卻似乎因為這股涼意淡了下去。
“敏敏,這世間有我這樣的人,有你這樣的人,有皇兄這樣的人,有書月樓這樣的人,自然也就有無止這樣的人。人活一世,百歲光陰,無止是佛家之人,對于生死本就看得比世人輕,你不必煩惱愧疚。”北陵青微微側首,燭火的光芒沿着他的側臉輪廓而下,如五彩的華錦,溫柔的曳下柔軟而又潋滟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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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不知焦灼在何處,目光看起來深暗幽寂。默了一會兒,北陵青轉頭淡淡的看着書雲箋,聲音優雅而又尊貴。
“這世間最公平之事,便是每一個人都會死。”
書雲箋感覺一瞬間,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北陵青的話擊中。是啊,他們每一個人都會死,這便是世間唯一公平的事。
“敏敏,不要想太多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是十年一次千冰紫藤開花的日子,十年前我們一起看過一次,如今再一起去看。”北陵青溫聲的說了一句,提醒書雲箋。
書雲箋點了點頭,笑着回答:“好啊,一起去看,以後每十年都一起去看。”
“嗯。”北陵青微笑。
“那我先回去了。”書雲箋站了起來,想了想後,将無止留下的信拿了起來。轉身的瞬間,視線的餘角看到房間裏閣隐約有人,書雲箋心中疑惑,但是卻沒有表露一分。
注視着書雲箋的背影,待她離開之後,北陵青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在了手中。緩緩轉動紫砂杯,北陵青唇角的笑意微深。
很快,房間之中走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他身着白衣,右邊肩膀以及袖袍底端之上有拼接的紅色錦綢,上面繡着白色梨花。不過此時,那白衣之上染了許多血跡,顯得格外刺目。
少年五官清隽,俊美無俦,慘白的唇角有着一道已經幹涸的血痕。他捂住胸口,神情冷漠隐忍,看起來應該是受了很重的傷。
“你走吧!蘭隐。”北陵青并未看少年,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九皇叔,不殺我?”蘭隐語氣有些詫異,神情并未有任何變化,只是依舊那般冷漠。
對此,北陵青只是淡淡一笑,轉而望她,目光深不可測:“你畢竟是蕭華筵的人,我暫時不想動你。不過你記住,任何人都別妄想動書雲箋一下。”
蘭隐沒有再說話,只是看了北陵青一眼,從房間之中離開。從院子中出去之後,蘭隐才沒有任何忍耐,狠狠的咳出了一口血。
慢慢擦拭掉唇角的鮮血,蘭隐回頭望了望身後的院子,眼眸之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那是什麽劍?”蘭隐想到剛才與北陵青交手時,折斷自己佩劍的那把劍,心中不解到了極點。他的佩劍瑾瑜,在天下劍榜中排名第二,可是卻被一柄無名之劍折斷,他怎麽都覺得奇怪。
走出天垣寺,蘭隐想要下山找草藥療傷。路過半山腰的石牌樓時,蘭隐因為傷重并未注意周圍,等他走過石牌樓大概兩米距離時,少女溫淡的聲音傳來。
“蘭隐。”
蘭隐愣了一下,慢慢回頭,黑暗中隐隐約約看到一道白色身影向他走來。随即,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周圍的一切,蘭隐看清那人的面容。
是,書雲箋。
看到書雲箋的瞬間,蘭隐立刻伸手向腰間抽出自己的佩劍。然而瑾瑜已斷,他抽出的不過是一柄斷劍。
一見蘭隐動作,站在書雲箋身後的豐昀息便移至她的面前,抽出他的佩劍風魄。看到風魄的瞬間,蘭隐愣了一下,喉嚨傳來的異樣讓他有些想要咳血,不過他用超強的自制力壓制住了,并未發出一點聲音。
書雲箋自然看出蘭隐是在逞強,不過她也未曾點破,只是靜靜看着眼前冷漠的少年。他和自己記憶中的一樣,似乎從未有過改變,無論是高興、難過、受傷還是什麽,都一臉冷漠,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蘭隐,你現在是受蕭華筵的命令在保護書月樓嗎?”書雲箋看了蘭隐一會兒,出聲詢問。
蘭隐沒有回答,只是冷視着書雲箋,神情冷漠,目光漠然。
“是書月樓讓你來殺我,不過你還沒有機會殺我,就被北陵青打傷對不對?”書雲箋再次開口詢問,聲音溫和,目光微深。
蘭隐依舊沒有回答,目光在夜中寒如冰霜。
“好,我知道了。”書雲箋笑了笑,對于今日發生的事情大致都猜測到了。
就像前世蕭華筵對待自己一樣,今生他讓手下最厲害的高手蘭隐來保護書月樓。此次書月樓想要借無止陷害自己,誰知無止寧願死不願傷及無辜,所以書月樓她一計不成,又出二計,吩咐蘭隐來刺殺自己。只是可惜,這一切都被北陵青擋住了。
但是,看到以前拼命保護自己的人如今保護害自己的人,而且還要刺殺自己。書雲箋當真覺得,心中的感覺真是矛盾不清。不過前世蘭隐與她也算是知交好友,她自然不會雪上加霜。
“小黑子,我們走吧!”書雲箋看了豐昀息一眼,語氣溫淡柔和。
豐昀息聽到這話,沒有任何抗議,直接收了風魄。劍回鞘之後,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書雲箋,面無表情的反駁:“郡主,我不叫小黑子,我叫豐昀息,你什麽時候才不會故意叫錯?”
“等我玩夠了。”書雲箋笑了笑,轉身離開,豐昀息立刻跟了上去。
立于原地蘭隐望着書雲箋的背影,目光沉幽冷暗,他知道自己雖然未洩露任何事情,但眼前的紹敏郡主已經猜測到了大概。只是有兩件事情,他不明白。
一是,她怎麽知道他的姓名?而且好像還很了解自己的一切。
二是,她既然知道自己是來殺她,她為何不殺了自己永絕後患?她的手下擁有風魄,想必武功很好,殺如今的自己,應該是易如反掌。可是,她為什麽不殺自己?
蘭隐思慮了片刻之後,不得其果,身上的傷痕讓他輕咳出血,身子劇痛。慢慢從天垣寺上下來,蘭隐朝盛京城的方向走去。只是越走身子越沉重,到最後,整個人完全沒有預料的倒了下去。
倒地之後,蘭隐翻身躺在地上,目光專注的看着天空之中閃爍的星辰。他自小便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他父親稱除了藍氏鬼衛上上任首領,他的叔叔蘭枻之外,他是藍氏鬼衛自創立以來最出色的天才。不過可惜,他這個天才,卻被北陵青打敗,而且還折斷了屬于蘭家的瑾瑜劍,他還真天才啊!天才!
蘭隐自嘲的冷哼出聲,身體仿佛壓着千斤巨石,沉重的讓他根本起身。試了幾次之後,蘭隐沒有再掙紮,只是再次看着天空,目光格外的專注。
就這樣,不知多了多久,從深黑的天空開始改變,變成黑藍,變成藍紫,夜慢慢褪去,黎明前的天空靜藹而又安靜,藍色的天空中,星辰閃耀着仿佛最後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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