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皇子狂言洩秘聞,六王爺冷語審內奸

卻說君合聽了程貴人的話,早已汗如雨下。晴雲之言,顯然已知他與二皇子習武之事,不過此事說到底究竟自己問心無愧,只是既然她們疑心已起,有可能懷疑到炜衡那邊去,也不知究竟知道多少。

思忖片刻,君合斟酌道:“回小主。其實小主入宮的第二日,奴才并非去禦花園躲懶,而是去與炜衡相見。因我們入宮前便有私交,也都是走投無路才一并入了宮,不免惺惺相惜,本以為教導結束分配差事能分到一處去,沒想到竟分隔兩處,故約見聊聊,左右互相寬慰鼓勵幾句也就散了。只是沒想到回來路上偶遇二皇子,二皇子瞧出奴才會些拳腳功夫,便強令奴才教習于他,又不準說出去。因而奴才左右為難,也不得不應承。而後這兩月二皇子也派人叫我幾次,奴才也是不敢不去,旁的再沒什麽。奴才所言句句屬實,萬萬不敢不忠于小主。”

程貴人未開口,晴雲卻先道:“那你慫恿咱們小主追随殷容華也是夏炜衡唆使的了?”

君合回道:“雲姑娘仔細想想,我可曾說過一句慫恿小主的話?在小主身邊能說上話的不過是雲姑娘和煙姑姑,君合雖然和炜衡好,自然也希望兩位主子不要敵對,但也知道這情誼不該大過忠心去。”繼而對程貴人道,“先前隐瞞二皇子之事是奴才迫不得己,小主若還疑心奴才,便免了奴才的首領之職,打發了去做屋外的粗活,要麽回了江公公退回內務府去,再不濟直接送到慎刑司去,奴才絕沒有半句怨言。”說罷猛磕了幾個頭。

程貴人沉默半晌,道:“用人不疑。既你先前隐瞞自有苦衷,本宮不再追究,往後這事本宮已知,便不必在扯謊了。”又理一理衣袖道:“你與炜衡交好本宮亦知,往後有什麽話說也不必再到禦花園去,隔牆有耳被旁人聽去反倒不好,不如直接來慶寧宮,也沒什麽的。只是二皇子這事,你須想辦法盡快抽身,若令皇上知道,必不能饒你,到時本宮也必受牽連,難辭其咎。”

君合方又磕了幾個頭,恭送程貴人去向皇後請安,回到自己房中方才癱倒在床上,全身的氣力似乎都去抽取了一般。他又将方才自己的話反複思索一番,約莫沒什麽纰漏,繼而想起他說未曾勸說程貴人一句之言,心中不免後怕,若當時晴雲當真想起什麽,恐怕自己也難以應答。說到底程貴人只是略有疑心,且那疑心都放在二皇子和容妃處,而二皇子一事自己确實未曾扯謊,如此便是程貴人再去徹查,也只會增加對他的信任,炜衡一事倒能徹底隐瞞了。不過程貴人叮囑他從二皇子之處抽身,卻實在是一件難事。二皇子心思單純,卻任性跋扈,脾氣無常,不像旁人一樣是說理說得通的。思來想去究竟沒什麽好主意,只得暫且作罷。

過了晌午,二皇子身邊的人來喚君合到安華宮去,想着二皇子之事程貴人既已知曉,不該再有所隐瞞,君合便去向程貴人請示。程貴人并未多言,只又提醒他盡早解決此事,便令他去了。

君合一只腳剛踏進門檻,便聽到二皇子在大發脾氣。

“父皇真是偏心!居然讓本宮住這樣荒廢破敗已久的宮殿!”說着,又砸了幾個瓷器花瓶,旁邊伺候拾掇的奴才各個大氣不敢出。

君合見狀,俯身收拾起一地的碎片,躊躇言道:“殿下此次惹得皇上動怒,依奴才看,往後還是收斂着些才好。”

觀韬聽言,連忙附和道:“卑職覺得君合所言十分在理。殿下萬萬不要再在這風口浪尖惹皇上生氣了。”

二皇子卻冷哼一聲,道:“父皇本就不喜歡我,我也無心那太子之位,因此本宮刻意做出些不學無術的樣子,而今他倒又嫌我失了他的顏面了!若當真在意顏面,本宮明兒個就上書請柬焚毀歆玉宮,将那裏面的妖孽統統燒死,才能肅清後宮呢!”

觀韬緊張道:“殿下,便是氣話也不能亂說,當心隔牆有耳。”

君合聽至此處卻十分迷茫,因其從未聽過歆玉宮是何處,又有何妖孽,卻又也不敢多問,只是暗自納悶。

二皇子見君合似乎不明就裏,便道:“怎麽?你入宮半年了,竟不知歆玉宮之事?如今敬事房的工夫做的是越來越好了。可是宮苑就在那裏,父皇又不是不去,再瞞着又能如何呢?”

君合愈發糊塗,便疑惑的望向觀韬,觀韬看了他一眼,只搖頭示意莫再追問。二皇子見狀,道:“有什麽說不出口的,不就是面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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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合聽言大驚,磕磕巴巴道:“皇上……居……居然……”

二皇子哂笑道:“有什麽可驚訝的,這種事情不過是父皇一時取樂,既未耽誤皇嗣,又未有礙朝綱,衆人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我與你們習武這事傳到他耳中,不知會被他想成什麽了,才如此動怒。”

君合心中一動,忙道:“那奴才更不敢教習殿下了!如此下去,奴才只怕死無葬身之地啊。”

二皇子卻橫了君合一眼,道:“膽子那麽小,枉我視你為師了!別說他道聽途說自個兒胡思亂想,便是本宮當真臨幸了你又如何?他越是生氣本宮還越是高興!”說罷甩袖道,“再不然,本宮幹脆娶了你,不,将你們兩個都娶了,一起立為男皇子妃,如何?”

君合二人聞言大窘,卻忽聽院中傳來一句:“你才幾歲,就想着要立皇子妃了?”

君合朝殿外望去,卻見一人正款款走來,身着一件玉錦長袍,手持一把綴玉折扇,嘴角含笑,目光卻深不可測。君合不知來人是誰,只得連忙下跪行禮。

二皇子卻一挑眉,大笑道:“啊呀,六皇叔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君合方才明白,這位正是當今皇上的六弟建元王,人人傳說這六王爺最是游手好閑,雖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對朝政之事一竅不通,得了王爺的封號爵祿後更是只知游山玩水不思進取,當真是個屍位素餐的大米蟲。

建元王此刻已邁步進入殿內,徑自坐下道:“你父皇一下朝就命我來好好教導教導你,誰知還沒進屋便聽得你要立皇子妃了。”

二皇子笑道:“正是了,給皇叔認識認識,這兩位就是我的皇子妃,冷妃和柳妃。”

建元王大笑一陣,道:“你這小子,脾氣倒和你父王一模一樣,難怪他拿你沒辦法。”

二皇子亦笑道:“那父皇派皇叔來,想必皇叔自有辦法了?侄兒洗耳恭聽。”

建元王擰了擰二皇子的耳朵道:“臭小子,還和我拿捏起來了。你氣你父皇便罷了,何必連我一同嘲弄?趕明兒我也不來了,看這合宮你還能同誰講上兩句話。”

二皇子仍挑釁道:“自然是和我的柳妃冷妃咯。”

建元王道:“好好好,那本王走了。”說罷便欲起身離去。

二皇子忙起身拉住建元王,道:“好了皇叔,別生氣嘛!不過玩笑兩句,我都要氣死了,您還不好好開解開解我。”

建元王看了二皇子一眼,無奈道:“開解你什麽?你也忒張揚了。你說沒有争儲之心倒也罷了,可畢竟要本分收斂些,動不動惹得你父皇動怒,對你又有什麽好處?便是你不在乎,總要為你母妃考慮吧?”

二皇子低頭委屈道:“哦……那我知錯了,大不了我這幾日不習武了,乖乖念幾天書咯……”

君合聽言又驚又喜,喜的是自己暫時可以逃脫二皇子的魔掌,驚的是如此一位人物,竟能被建元王三兩句便說服了。

建元王見二皇子認錯,嘆了口氣道:“過兩日良怡要在青玉臺選婿,我已經奏請你父皇讓你陪同,算是将功補過,你可把握好這個機會,好好表現,權當是為了你母妃了,明白沒有?”

二皇子道:“良怡姐姐這麽快就要出嫁了?不過……陪她選婿,那有什麽可好好表現之處?”

建元王無語,給了二皇子一記爆栗,道:“你不搞砸就已經是好好表現了!”

二皇子只揉了揉額頭,乖乖的“哦”了一聲。君合心中不覺好笑,想起那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建元王忽又道:“還有,你父王還會攜程貴人同去,你可千萬小心她,今日之事,若沒有她推波助瀾,你父皇也不會如此動怒。”

君合心中正在偷笑,聽聞此言不免一驚,便聽二皇子問道:“怎麽?你主子要害我不成?”

君合一時啞口,建元王卻問:“你這裏有慶寧宮的人?”

二皇子卻道:“君合是教我功夫的小師父,信得過的,只是我沒想到程貴人會害我?”

君合趁這兩句,心中已打好腹稿,便道:“殿下、王爺請放心,我家小主生性溫和與世無争,絕不會害人。只是她心思單純,所以有一說一,惹得皇上動怒牽連殿下亦非本意。更何況程貴人與容妃娘娘向來沒有龃龉,更沒有要害殿下和娘娘的動機。再退一步,若程貴人真要害殿下,奴才在殿下身邊這麽久,殿下還能安然無恙僅僅是被斥責搬離春秀宮?”

二皇子點頭道:“倒也不無道理。”

建元王卻道:“你倒心善。程貴人雖未與你母妃交惡,可殷容華與她不和可是連我都知道的,怎會好端端的賞了她菊花茶?”

二皇子道:“這事母妃倒是提過,說是殷容華突然造訪,母妃那幾日上火,正飲菊花茶敗火,殷容華便開口讨要,母妃想着又非什麽好茶,便給了她。”

建元王道:“明明是自己讨要,轉身卻成了恩賞,這殷容華倒是會說話。她如此一出,程貴人與她交好,怎會不推波助瀾?”

二皇子道:“可是,父皇并未責怪母妃啊,令我搬出來也是因為習武之事,我看與此事并無相關吧?”

建元王定定看了二皇子良久,無奈的搖了搖頭。

君合見狀,插話道:“王爺,當時奴才就在旁邊伺候,我家小主真的未曾出言中傷,還開口為娘娘說辭,說她生産久了才忘了囑咐一兩句,只是皇上忽然想到習武這事的流言,才突然動怒的。”

建元王冷笑:“你家小主若不提起二皇子,皇上又怎會突然想起什麽流言?不過是幾片茶葉不值得治罪,便勾起這事遷怒罷了!你還想在這裏護主?!”

君合忙道:“王爺明鑒,奴才護主之心不假,但二皇子待奴才之心更勝主子,奴才只是實事求是,亦不想冤枉了程貴人,程貴人絕無害人之心啊。”說罷跪在地上作出痛心之狀。

二皇子開口道:“好了好了,本宮信你。”命君合起身,又道:“只是這幾日本宮确實須要低調些,你們二人先回去吧,沒有我傳喚不必過來,自己也須小心謹慎些,勿走漏了風聲引火上身。”

君合同觀韬忙行禮跪安,擡眼時,卻見建元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目光如寒冰,刺得君合一陣膽顫,慌忙退出安華宮去。

一路上君合仍在陣陣心悸,從二皇子到程貴人再到建元王,無一不曾對自己疑心,當真是如履薄冰,往後須得更加謹言慎行,要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啊。忽又想起建元王深的令人發慌的目光,一陣秋風起,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待回到宮中,揀了些沒要緊的話說與了程貴人聽,程貴人并未多言,而後便吩咐為前去青玉臺選婿之事做些準備。君合與瓊煙領了命,各自安排妥當,至晚間,炜衡忽悄悄的來訪,告知君合天同亦會去青玉臺,金杜吩咐留意打探些良怡的喜惡,以便相助。

君合聽了這話,口上應承,心中卻不免為天同可惜,他只道他們這等身份的是金宰相手上的棋子,卻未料他的親子亦不能逃開這樣的擺布。

三日後,帝後至青玉臺為良怡公主選婿,攜蘭妃、殷容華、程貴人、二皇子、三皇子同往。未知此去選婿究竟天同能否中選,且看下回:忠君合玉臺會舊主,柔良怡家宴選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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