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救治
熱鬧的大街上,遠遠的傳來急鼓似的馬蹄聲,人群紛紛驚慌躲閃避讓,原來不知是哪位富貴人家的豪華馬車急馳而來。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前方一隊侍衛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開路,轟隆隆一路飛奔,駿馬嘶鳴,來勢兇猛,路人無不是避之不及,等到卷起的塵土漸漸平熄了,猶在後面指指點點的讨論。
車廂裏,展逸滿面焦急,緊緊盯着懷裏的人。
孟臨卿傷得太重,緊抿的嘴唇毫無血色,如果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着,幾乎要讓人懷疑,他已經……
太子收緊手臂,臉色比之好不到哪裏去,只得一徑催促着趕車的人快點!再快點!
饒是太子心急如焚,衆人将馬車趕得風馳電掣,待趕至名劍山莊時也已經入了夜。
展逸抱着孟臨卿下來,遣了一名手下去敲門。
那人也知道太子心急,把門拍得震天響,很快裏面就傳來回應。
“是我!快點開門!”展逸聲音急促,渾然不覺自己已是滿頭大汗。
“師兄?”随着一聲驚呼,大門被打開,一個年輕男子略帶驚詫的看着他們。
展逸雖然懷中抱着一人,腳下步子卻極快,一邊走一邊片刻不緩道:“師父在哪?”
那人微怔過後便回過神來,也跟着他加快腳步,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孟臨卿的臉上:“這人是……”
“我問你師父在哪?!”展逸猛得回過頭來爆喝一聲,那目光極冰極寒,簡直像喪失理智的困獸,要擇人而噬了。
從沒有見過師兄如此吓人的模樣,那人愣了一下,剛要回答,卻被一聲清脆的女聲打斷:“不許說!”聲音剛落,葉小柔便已攔在眼前,堪堪擋住展逸的去路:“你找師父做什麽?難不成是為他看傷?”
孟臨卿面色發白,又目緊閉,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任誰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身受傷重,更可能命在旦夕了。
展逸目光一沉,語氣森然:“小柔,你退下。”
“我不要!”葉小柔拿起長劍直直指向他,滿面殺氣。她就是仗着展逸一向寵她,便是做下再多錯事也能得到諒解,因此更是毫無顧忌,想也不想道:“我不管他是怎麽傷成這樣的,今天既然叫我看見了,只能算他倒黴,他非死不可!”
“你敢!”展逸驀然出聲,冷冽如刀的目光森森盯住她。
葉小柔驚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與他對視,這種态度擺明了就是不讓道。
時間所剩無多,拖一時便是危險一分,眼看臨卿的生命岌岌可危,展逸根本沒有時間與她周旋,遂腳下急錯,出掌向她掠去!
葉小柔這次真是大驚失色,她從來沒有想過師兄竟然會為一個男子向她大打出手,所以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掌風切切,挾帶勁風向她打來時,這才猛然擰腰意欲躲過,胸口還是挨了一掌,痛呼一聲向旁跌去。
“師妹”!被葉小柔這一耽擱,已經有更多的師兄弟向這邊趕來,而恰好看到的就是他們一向敬重的師兄将師妹打傷了。大家又驚又急,紛紛出聲喚她。
唯有展逸,英俊的臉龐如石雕木刻,一絲表情也沒有,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并不是不內疚,只是葉小柔這次确實是過份,不管孟臨卿是魔教教主也好,是曾經威脅過師父的也好,今日他如此心急迫切的想要救他,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偏偏她還左阻右阻,胡攪蠻纏,實在讓人無法不生氣。
他卻不知葉小柔真正的心思。她太敏銳了,從孟臨卿剛開始出現她就知道這個人留不得,她知道她想要從展逸那邊得到的關愛,憐惜,總有一天一定會被他奪走!所以才對孟臨卿充滿敵意。
瞧,現在不是證實了她的猜測嗎。
得不到師父的消息,大冷天的展逸急得額頭都冒出了汗。
名劍山莊實在太大,宋言能去的地方也自然不少。
是去花園中欣賞夜景?還是去廂房那邊巡查弟子?或是在密室修練?或是在房中休息?
心中無數個想法劃過,幸好在這時宋之平遠遠地叫住了他:“展逸!”
展逸簡直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覺得這小子如此可愛過,趕緊問道:“師父在哪?”
“你找我爹?”宋之平遙指西邊的藥房,“喏,他在那邊,我聽爹說他最近又研制出一種新藥物,這不,現在又呆在裏面不出來了。”
是了,師父醫術高明,最喜歡研制一些不知名的藥草,他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當下沒有猶豫,足下箭步如飛,往藥房掠去。
而宋之平見了,也跟着拔足狂奔,勢必前來湊熱鬧。
還未靠近藥房,便已見盈盈一盞燈光透門半開的房門,照亮旁邊一角。
“師父,請你快救救他!”
宋言聞言,放下手中正在翻看的醫書,擡眼就見愛徒懷抱着人匆匆撞入,那雙平日裏總是笑含的眼裏有哀痛焦慮真真切切映了出來。
宋言目光一沉,只看一眼已明白,迅速将擺放在桌上雜亂無章的屜子書本等收好,囑咐道:“快将他放上來。”
展逸不敢有絲毫懈怠,萬分小心的将懷中的人輕輕放到長桌上。孟臨卿卻是無知無覺,盡管有他內力護住心脈,但一路一天的颠簸卻也将他折磨得更加不堪,他甚至不敢去,這人是不是還有心跳呼吸?
“是他?”宋言沉吟着,沉靜的目光不動聲色向展逸臉上掠過,幸好也沒有多問,指尖探入袖中握住那人冰冷纖細的手腕,細細把起脈。
“他是誰呀?”恰在這時,宋之平也跟着尾随而至,聽到父樣有此一說,好奇地向他們擠來。
展逸卻如臨大赦,趕緊抓住他,伸出食指按在小師弟的唇上:“噓!”瞪完他,便又目光放回那人身上,仿佛凝在上面了,許久不曾移開。
宋之平乖乖閉嘴,仰着腦袋努力去看躺在上面的人。奈何他年歲太小,本人比桌子高不了多少,拼命踮起腳尖才堪堪看到那半張俊美蒼白的側臉。
“孟臨卿?!”這邊他才将人認出來,那邊宋言也已有了結論。
展逸張嘴想問,卻見師父眉心緊皺,嘆息着搖了搖頭。不由心中一緊:“師父……”
宋言仿若未聞,直到動手将他傷口再檢查一遍,重新包紮好,這才說道:“是被禦龍劍所傷,因而創口極深,失血嚴重,最危險的是……此劍帶着內力,傷及心脈,且沒有第一時間救治,若非習武之人,絕無生還可能。也不知孟臨卿師從何人,竟從小修練邪功,體質與常人不同,所以,若想救治,更是難上加難。”
宋之平聽完父親的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向展逸望去,卻震驚的看見他抿着嘴,眼眶早已泛紅:“是我傷的,我當時氣極了,我原不想傷他這麽深,可誰知道他會突然收回功勢,就這樣……被我……被我……”他再也說不下去,宋之平怔怔的,他從未見過師兄如此傷心的模樣。
宋言卻仿佛嫌他不夠自責,繼續說道:“方才我為他診脈,在太陰寸口依稀能診到他的脈象出現了時疏時密躁動不安的現象,會如此,應當是修練了至陽的內力,它們猝然合在一起,使體內兩股內力互相抵制排斥。而他本身脈氣陰寒。脈氣陰寒的人,若驟然修練至陽武功,加上重傷,病邪必然會侵入內裏……”
“什麽?!”展逸雙目瞪圓,臉色如雪般蒼白:“我原是為了他好,教他栖鳳劍法,卻原來是我害了他嗎?我真該死!”
宋言見他如此懊悔,眉頭深鎖,聲音卻還溫和:“我知你是為他好,這個辦法本身也不錯,只是你們都太心急,逆其道而行之,欲速則不達,若你們能講究循序漸進 ,先将脈理順了,将兩股內力慢慢合攏,再修練武功,若習得好,便是剛柔并濟,陰陽調和。結果你們一味追求速度,其效果未必會好,甚至大失所望,以後記住,凡事萬不可急于求成。”
展逸頓時明白了,明明眼前燭光如霞,亦沒有在他蒼白的肌膚上留下半分血色,他只覺得周身徹骨冰寒:“他是不是沒救了?是我殺了他。呵呵,是我親手殺了他。”
不知為何,他想起還夢軒失火那一晚,夜空也是如此寒冷,熊熊的火光将眼前所以染成了血色,他的心如刀絞般疼痛,原來,他是這般在乎他,疼惜他的。
“目前只能先用藥物保他性命,我再翻一翻醫書,看能不能找到辦法。”宋言說着,轉身去取他辛苦研制的,只得幾顆的珍貴續命丹,命愛徒喂他服下,一雙平靜幽深的眼睛直直向他望來,深不可測,深不見底:“我可以想辦法救他,但是逸兒,你必需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少見到師父如此鄭重嚴肅的樣子,連宋之平都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握緊了展逸的手,盡管連他也不知在害什麽。
展逸慢慢回想,事實上其實他也沒有弄清整件事情的來胧去脈,他原本以為臨卿狠是狠了點,但還不至于亂殺無辜,可是今早發生的事情卻否定他一切猜想,那樣利落的身手,那樣兇狠的劍法,他是真的要取他母妃性命不可。
他怔怔想了許久,聲音沙啞:“我原是想教他劍法,哪知他突然向我母親發難,若不是我反應及時,恐怕難逃一死。”
“他想殺我,對我父母都起了重極的殺意,而我卻不知何曾得罪過他。”擡手輕撫他的面容,聲音似無奈,又似憐惜:“我從第一次見他起,就覺得似曾相識,求師父一定要救他,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他。”
宋言說不驚訝是假,身為展逸的師父,他自然知道這個徒弟的真實身份,若是如他所說的,這位教主真是膽大包天,竟是連當今皇帝和貴妃都想殺了。真真是教人不敢相信,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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