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杠精兒子(八)

老叔公在族裏威望深重,邵小弟被質問之下先是一虛,接着腦子一轉,便辯解道:“我本來沒想上桌子,都是他們下套設局害我!老叔公,他們害我,你要給我做主,我們邵家人多,老叔公你喊一聲,讓族裏人壯壯聲勢評評理,不能讓我白白被他們欺負!”

邵小弟不僅沒有還錢的打算,甚至還想着這次機會,借族裏的勢去壓鎮子上的混混。

老叔公活了大半輩子,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絲毫沒有被這套說辭打動,反而開口說道:“他們也許設局了,但他們肯定沒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賭,你賭錢,第一次要債的來了,你媽和你大哥護着你,我權當不知道,但再讓我知道下一次,你賭博引得外人進村要債,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杠精值+5]

見小兒子被斥責,張翠花不怪小兒子做錯事,反而恨上了當衆發難的老叔公,以及将此事捅出來的邵瑜。

“老叔,孩子還小,長大了就懂事了,他以後一定會改。”張翠花說着,還朝邵瑜使了個眼色。

邵瑜立馬在一旁應和母親,朝着老叔公說道:“叔公,別看小弟已經養兒子了,但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小孩子做錯事很正常,您別跟他計較。”

[杠精值+5]

張翠花心裏大罵邵瑜不會說話,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将老叔公給安撫過去了,但邵瑜這樣開口,明顯再度将火挑起來了。

果不其然,老叔公立時雙眼瞪圓,罵道:“兒子都會走路了,還好意思說是個孩子呢,我看看哪家有這麽大的孩子!你們要是繼續縱容下去,遲早大家都要被他害死!不如我先打死他!”

見老叔公氣得掄起拐棍似是想砸過來的樣子,邵小弟吓得直往張翠花身後躲。

“老叔公,老叔公,您消消氣。”邵瑜趕忙沖上來,将老叔公手裏的拐棍按了下去,一旁的邵姓族人也從旁勸說。

“小弟年輕,也就做錯了這麽一次,馬上要分家了,算了吧,算了吧。”邵瑜勸道。

“現在分家前要還賭債,這樣你可分不了多少了,你真的願意?”老叔公問道。

“他是我親弟弟,都要分家了,我也想最後護着他一回。”邵瑜“情深義重”的說道。

“好,好,你是個好哥哥,跟他分家了也好,省得以後被他拖累。”老叔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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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瑜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怕他拖累,只怕我會拖累他。”

老叔公看邵瑜似是強忍着難過的樣子,便問道:“怎麽這麽說?”

邵瑜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老叔公,小弟吃了這次虧,以後會長記性的。”

老叔公卻不太信邵小弟能改過自新,便嘆息道:“村有賭棍,家宅不寧啊。”

邵家祖上原本是大戶人家,但就因為祖上失德,賭博輸的傾家蕩産,不得已帶着全家賣身為奴,這才勉強從亂世裏茍活下來。

亂世結束之後,遇上國家初立,特殊的時代背景之下,農奴身份反倒成了護身符,這也算是塞翁失馬。

老叔公對着邵瑜和顏悅色,但轉頭看向張翠花時,卻有些不悅,問道:“老四家的,賭債到底還沒還?夠全家吃的糧食,都被你賣掉了,這筆錢夠不夠填?”

張翠花看了邵小弟一眼,見小兒子朝自己點點頭,立馬說道:“還是還了,只是還有些不夠。”

“媽你什麽時候還錢的,昨天他們打了我之後?”邵瑜問道。

他頭上的傷口是昨天上午挨的,而下午張翠花跑去翻地,因而也沒有時間去還債,故而邵瑜知道,如果家裏有錢,多半還是捂在張翠花手裏,只是藏着不願意分給邵瑜。

至于所謂的賣掉大部分糧食,這明顯是撒謊,邵家大多數苦力活都是原身做的,張翠花每一次賣糧食都是原身在搬運,原身記憶裏确實有賣糧之事,只不過張翠花留了足夠的存糧,絕對不是今天拿出來的這麽多。

張翠花對着老叔公有些弱勢,但對着邵瑜卻氣勢很足,說道:“到底是誰管着誰,難道我做了什麽都要跟你說一聲嗎。”

邵瑜擡手了摸了摸額頭上的疤,說道:“既然錢都還了,我也不用擔心小弟跟我一樣挨打了。”

在場之人聞言,頓時有些同情的看向邵瑜,原本他們就隐約聽過張翠花偏心的事,如今看這樣子,顯然是真事。

“老大娘什麽時候還的錢?我怎麽沒收到。”下雨的聲音掩蓋了腳步,邵家的堂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幾個陌生人。

這幾人樣子流裏流氣的,看起來就不像是正經人,此時他們鞋子上沾滿了泥土,顯然是從大老遠走來。

邵小弟看到這為首的人,暗道不好,想不明白這位活閻王怎麽來了,但見了這人也不好裝死,邵小弟只得弱弱的喊了一聲:“王哥。”

王進咧開嘴笑了,說道:“老大娘,我可沒收到你賣糧食的錢,你是不是還錯了地方?要知道,這認錯了門,一個不小心是會被打斷腿的。”

張翠花眼珠子一轉,剛想随意提個名字,但卻被邵小弟給攔住了,這十裏八鄉的破皮混混大多互相認識,賭博賭這麽大,能将人糧食錢全贏去的場子也都是有數的,因而此時撒謊,毫無意義。

“王哥,我媽說錯了,說錯了,是說錢馬上送去,這不是在分家嗎?等分完家就給您送過去。”邵小弟企圖穩住債主,想着将人送走後自己就開溜。

但王進卻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分家我也聽了一耳朵,我覺得你大哥說得好,當兄長的就是要照顧弟弟,明明是你欠的債,他這個當哥哥的,還願意在分家錢把債還清楚,他這是怕你辛苦,在幫你,有這麽好的兄弟,你要惜福,不要給臉不要臉。”

“是是是,您說的是,我大哥真是少有的好哥哥,王哥,現在家裏亂,不然您過兩天再來。”邵小弟趕忙應聲道,他真是有苦說不出,本來想等今天過去了,再出去避一陣子風頭,真要是躲過去了,這筆債自然就消了。

但王進卻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而是直接往一旁一站,大有拿不到錢就不走的架勢。

“不急,你哥說了要先清賬,再分家。”

邵瑜見火燒得差不多了,便轉頭朝着老叔公說道:“老叔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只要是欠的錢,不管是因為賭還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借的,這債只要是實實在在借的,那就都得認下來,您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老叔公點點頭,雖然這筆賭債有被做局的嫌疑,但既然是邵小弟簽了欠條的,那就必須得認。

“我還是那句話,我媽體諒我,分家她不願意跟我過,但還是願意給我分一半的家産,那我也要好好回報她,這債不是我欠的,但我願意幫弟弟承擔一半,就從我分到的那一半家産裏扣。”

[杠精值+10]

聽到這話,張翠花只覺得眼前一黑。

在她心裏壓根沒有什麽分家後兩兄弟誰的錢,這邵家所有的東西都是邵小弟的,況且什麽欠債,她憑本事賴掉的債,憑什麽要付!

“好,這話說得敞亮!”王進率先拍了拍手。

邵瑜看了他一眼,接着朝着在場的人說道:“我爸走的早,我媽一個寡婦能将我們兄弟倆拉扯大,除了她踏實肯吃苦,也多虧了鄉親們幫助,我們母子才能有今日。”

“往日裏只要我媽求上門,鄉親們沒有人袖手旁觀,鄉親們都是施恩不圖報的好人,因而東西借出去了也從來不要回去,我媽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所以很多東西借了就忘了還,但沒關系,這些我都記着,正好今日趁着這機會,直接一起還了,也算是答謝鄉親們多年的幫扶之恩。”

[杠精值+20]

張翠花好懸氣了個仰倒,就她這樣愛占便宜的德性,怎麽可能單單只欠了老叔公的糧食,從村子頭借到村子尾,整個村子幾乎每戶人家都有她的債,真要一戶戶還過去,那邵家幾乎都要搬空了。

幾個在場的邵家族人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哪裏是施恩不圖報,只是被張翠花占了便宜有苦難言,和老叔公一樣不敢擔上欺負寡婦的名頭,這才忍下了這些事。

如今邵瑜話語說得漂亮,既捧了他們,也給他們足夠的臺階下,他們假裝客氣兩句,然後再邵瑜的再三懇求下,拿回了當初被迫“借給”張翠花的東西。

“這剪刀是邵七叔家的,這個板凳還是從劉三叔家借的……”邵瑜将家裏的東西一一點名。

張翠花本以為在場之人的賬清了就算了,沒想到連不在場之人的賬,邵瑜也不放過,直接讓人去将那些苦主喊過來了。

[杠精值+15]

張翠花看着衆人和樂融融的領東西,只覺得心都在滴血,感覺自己奮鬥大半生的心血全沒了一樣。

偏生她還不能反對,因為所有人都在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邵瑜又表明這樣的态度,如果她反對,那就是在得罪在場的所有人,日後邵小弟可就真的不能從族裏得到幫助了。

這個時代的人格外講究人情往來,一家有事,全族都一起來助力,如邵父的喪禮,邵瑜和邵小弟的婚禮,當初全都是在族裏人的幫助下才支棱起來的。

因而,張翠花敢仗着名聲借東西,卻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硬扛着不還東西。

邵瑜硬将一個板凳塞在劉老三手裏的時候,這老頭有些忍不住了,開口說道:“我不要,一把破椅子,借了就借了還有什麽好要的,我不像他們,我不欺負孤兒寡母!”

其他人聞言,拿着手上的東西面面相觑,一時進退兩難。

邵瑜知道這人是張翠花的姘頭,難免會幫張翠花說話,便開口說道:“劉三叔,我知道您心疼我媽,但這話不要再說了,有借有還本就是道理所在,況且我家現在也不是孤兒寡母了,我們兄弟孩子都那麽大了,怎麽還能繼續占鄉親們的便宜。”

[杠精值+2]

聽着邵瑜的話,張翠花就覺得怎麽聽都不對味,今天分家諸事不利,她如今也明白了,這個大兒子就是來克她的。

邵瑜接着說道:“鄉親們心善,拿了東西估計還擔心我家的生計,但我和小弟倆有手有腳的,怎麽都能給我媽掙下一口飯吃,本來就是物歸原主,鄉親們千萬別覺得虧心。”

[杠精值+5]

張翠花一看氣得夠嗆,随着邵瑜一番話,鄉親們臉上原本有些羞愧的神色也煙消雲散了。

要回了“借”出去許久的東西,一部分鄉親們樂呵呵的回了家,另一部分鄉親們繼續留下來看這場分家大戲。

老叔公和村長兩人也沒想到,本來是主持分家的,居然還能要回自己借出去的東西,但兩個都是厚道人,手上雖然提着東西,但心裏卻想着,等分完家,将這些東西再借給他們,總不能真的逼着這一家子喝西北風。

邵瑜知道以張翠花的偏心眼,這分家的事情上,她肯定是要耍花樣的,邵瑜也不稀罕這些東西,但也不想讓這母子倆好過,索性大家共沉淪,分一個“空空如也”的家。

鄉親們的債還掉了,就只剩下王進的閻王債。

“媽,咱家現在也沒錢了,但債不能不還,看樣子,只能将房子和那六畝地抵給他還債了。”邵瑜說道。

“你放屁!”張翠花罵道,只覺得自己的腦門突突的疼,差點沒被邵瑜活活氣死。

邵瑜眼角的餘光,正好瞅見系統剛剛刷新的一條信息:[杠精值+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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