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沖茶

其他人都吃完了飯，又不用收拾洗碗，便都徑直走出了廚房。

小胖子雖然把洗碗的活派到了乞丐身上，但他怕他新來乍到不懂得怎麽收拾處理，也留了下來，兩人一起有說有笑地收拾起來。

劉掌櫃出了廚房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到前鋪，而是沿着游廊向西，通過虛掩的小門走進了內院。他沒有直接走院子中間的小路到花廳，而是沿着游廊經過正屋繞着走過去。

正屋原來是老爺夫人的房間，老爺夫人在的時候，劉掌櫃都是來堂屋回話，一條路他都走習慣了。現在小姐當家，一般是在東廂的花廳見他，本來他直接出了月亮小門沿石階走到院子裏經過院子的石子路到花廳就近多了，可是他卻每次都是先走到正屋再繞到花廳去。

是習慣，也是故意。

老爺剛去世那會兒，每次經過正屋的時候，劉掌櫃都要朝大開着門的堂屋看上一眼，仿佛老爺還坐在那太師椅上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可是有一段時間，他卻不敢看了，小姐年幼，雖然醫術精湛，可是醫館卻受人排擠欺負，而他又軟弱無能，一點辦法都沒有，差點就讓醫館再也經營不下去了。最後還是小姐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讓醫館恢複了往日光輝。

今天，走到正屋前，他駐足于門外，擡頭向堂屋上方那兩張太師椅看去，仿佛又看到了溫柔的老爺夫人，眼裏頓時就有了濕意。他在心裏道：老爺夫人，你們放心吧，小姐比你們期待的還要厲害，莫家醫館一定會比以前更好的。

想到小姐還在等他回話，他不敢再多做停留，朝着太師椅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才快步離開。

劉掌櫃剛到花廳的時候正好看到李媽媽和甘草收拾了碗碟走了出來。

“咦，掌櫃怎麽這個時候來？”甘草看到劉掌櫃一愣，小姐午飯後就會休息一會兒，這個時候一般不見任何人的。

“哦，小姐交待我的事，來回一下。”劉掌櫃簡單跟甘草說了聲。

“劉叔進來吧。”莫笑聽到了劉掌櫃的聲音在裏面叫了聲。

“那您趕緊去吧，長話短說，我看小姐今天困得很，別擾了她的午睡。”甘草小聲跟劉掌櫃交待。

劉掌櫃微微一點頭，然後轉身進了花廳。

“劉叔，快進來試下今年的新茶。”

莫笑在左偏房裏坐在了右邊的太師椅上，正招呼着劉掌櫃進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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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掌櫃繞過屏風躬着腰走了進去。

一進去，他就發現方桌下方擺了紅泥小火爐，爐上的小銅壺嘴已經冒出了熱氣。一擡頭，又見方桌上擺着一套茶具。這套茶具是一個從閩中來的生意人送給老爺的，整套都是白底青花瓷，有茶盤和一壺三杯。圓形的茶盤分成上面兩隔，上面是托，中間有镂空細孔方便漏水，下面就是個接水的盆了。壺是長嘴長柄扁圓成鼓形的小壺，杯是半個拳頭大小的小杯。

這套茶具雖然精致可愛，但老爺小姐平時喝茶都是泡大壺，所以從送來就一直放在庫房沒有拿出來用。他沒想到今天小姐居然找了出來，還用上了。

劉掌櫃帶着小小的驚訝坐在了左邊的太師椅上。

這時銅壺中的水已經大滾了，只見莫笑提起水壺，先是将茶盤上的小壺和小杯都用熱水沖了一遍，然後再将茶葉舀了一匙進小壺約七分滿，加水，蓋好壺蓋，又用滾水沖淋了一次壺蓋，才一分時間，将壺裏的水倒進了三個杯裏。

劉掌櫃已經聞到濃郁的茶香了，可是這一沖，小姐卻倒了個幹淨。

劉掌櫃雖然不曾用這種茶具喝茶，也不知曉其中門道，但他畢竟有些見識，知道這頭沖大概是起了個洗茶葉的作用，二沖才是真正開始喝的。

果然，他看到小姐已經第二次加水進小壺，這次隔了兩分時間，才沖倒了出來，沖倒的時候也不是直接倒滿一杯再第二杯，而是一圈一圈地繞，從剛開始的茶水成條到後來的點滴，這樣就做到了三杯茶水均勻，不會厚此薄彼了。

只是小姐沖倒的時候顯然非常熟練，仿佛這樣的動作做了很多次一樣。

小姐什麽時候居然學會這種沏茶方式的，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莫笑沖好，将其中一杯送至劉掌櫃面前。

“劉叔試下。我聽甘草說之前館裏自己采辦的都是花茶為多，這種大紅袍卻是今年趙家小姐送的，剛好前兩天我跟甘草去庫房拿東西的時候看到了這套茶具，我便拿來用了，我也是聽趙家小姐說，這大紅袍就得這樣的小杯小杯的沖泡出來才能将它的味道顯出來。”

哦，原來是趙家小姐教的，掌櫃心想那就不奇怪了。

這趙家走南闖北，什麽新奇的東西沒見過。

趙家小姐，年紀與自家小姐年紀相仿，不過因為要為老夫人守孝三年，雖然打小與許家大公子訂了親，卻還沒正式過門，仍住在趙府。

時不時會來醫館找小姐，小姐有時也會去趙府串串門子。

趙家小姐性子活潑，自家小姐則偏靜，所以都是趙小姐來得多，每次來還總是帶些新鮮少見的東西，不但有小姐的，還有分給醫館其他人的，所以醫館上下對這個趙小姐都喜歡得很。就是自家小姐那性子比較拗，總是不想給他人添麻煩，也不想單方面接受別人的幫助，趙家小姐越是對她好，她越是想保持距離。好在趙小姐似乎知道小姐的脾性，一點也介意她刻意地冷淡，還是一如既往隔三差五地跑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