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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理智,梁瑞從來不會輕易被感情沖昏頭腦。在他看來,因為一時的情緒波動而做出的不理智的決定,都是愚蠢之極的行為。他能有今天的一切,靠的從來不是沖動。
他告訴自己沖動的感情只是暫時的,能掌握在手裏的東西才是長久的。
他既無法反駁江父對他的指責,也無法昧着良心真的不顧一切,所以作出了他認為正确的決定。只是他的內心深處,似乎總有個惡魔在不甘的吶喊,讓他也想要愚蠢的沖動一次。
那個惡魔在不斷的嘲諷他,所謂的報恩都是假話,所謂的愧疚都是假話,所謂的顧全大局委曲求全都是假話,真正的他內心卑劣且渺小,他之所以不敢不顧一切,唯一害怕的,不過是擔心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這是一場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暗戀。
梁瑞無數次夜中驚醒,想着如果他的少年能如他一樣愛着他,那他是不是,就會不顧一切了呢?
梁瑞不敢再想更多。
他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工作當中,盡可能回避與少年的見面。也許是他的行為令江父很滿意,于是對他一再委以重任,在旁人的眼中,看起來便是他越來越得江父的歡心,地位越來越穩固。
只是現在的梁瑞,卻發現自己不太會享受這一切了。
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是那些口是心非的恭維,不是那些虛情假意的讨好,他想要的只是少年的一個微笑。
他每每這樣想的時候,又覺得自己真是一個虛僞的雙标主義者。難道自己不正是一個虛僞的讨好者嗎?連自己都厭惡自己的他,卻奢望他的少年能接受這樣的他。
後來,少年漸漸不來找他了,漸漸不出現在他面前了。
梁瑞又覺得心裏特別難過,但他卻不忍心責備少年的健忘,因為他從始至終連表露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怎麽能要求別人一定理解他呢?那才是強人所難。
雖然有着兄弟名分,但兩人最終卻逐漸形同陌路。
這樣的情形越來越多的人看了出來,随着他地位的穩固,站隊的人逐漸出現。他的身邊漸漸出現了一種聲音,那些人自以為是的揣度他的心意,為他出謀劃策如何打壓自己的弟弟,為自己謀奪更多的好處。那些人毫不介意用最無情的手段來打壓自己的競争對手。
梁瑞只是聽着,什麽都不表示,卻轉眼用更無情的手段将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打壓下去。
他的身邊不需要這種聲音。
哪怕不被理解,哪怕被人嘲笑也沒關系,他只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只要少年需要,那麽随時交出這一切又有什麽關系。他根本不在乎。
人這一生,總得有點值得珍視的東西,否則豈不是活的太可悲了。
随着江氏集團的壯大,少年去了大學。兩人之間的交集便更少了。
哪怕逢年過節在家中碰面了,也基本不會說話。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梁瑞想也許若幹年後,自己會灑脫的從那個家離開,把這份愛戀珍藏在心底,當做一種美好的記憶而存在吧。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那天梁瑞和一個競争對手談判回來,被少年堵在家裏的時候,才第一次意識到他的少年長大了,也變了許多。
少年已經變成了青年,看向他的濃黑的眼瞳滿是憎惡、鄙夷等等複雜的情緒,愛恨交雜沉澱在眼中,漸漸席卷成不可抵擋的狂風暴雨。
青年用極盡惡意的神情将梁瑞抵在牆邊,用毫不留情的言語來羞辱梁瑞。
梁瑞只錯愕了一會兒,然後就意識到,自己大約是賭輸了。但這才是正常的,畢竟是他不坦誠在先,所以被這樣看待也沒什麽可以說的。
只是之前始終抱着微弱的希望,現在終于等來了現實而已。
梁瑞也不介意自己被罵罵,如果這樣能夠讓對方發洩出來的話。
但是青年大概覺得光言語的羞辱還不夠。
直到梁瑞被壓倒的時候,他才真的感到意外起來。
一直到此刻……梁瑞其實還是有着選擇的。他可以選擇竭盡所能的掙脫,選擇求饒或者說服,只要他願意,總有辦法改變面前這局勢的。
但當他看入青年的眼,看着那張他心心戀戀的臉龐時——
某種不可描述的奢望占了上風。
反抗和掙紮變成了一場可笑且裝模作樣的表演,最後終于走向了不可挽回。
這是一場毫不留情的強-bao,沒有任何經驗的兩個人,一個只懂得橫沖直撞,一個只懂得被動接受,結果是慘烈的。
直到那一刻梁瑞才明白所謂的理智和清醒在心愛的人面前不值一提,才明白自己可以為了這份感情做到什麽地步。
那就是抛棄一切尊嚴,将自己低賤到塵埃裏。
那時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徹底斷送一切。因為一開始就不公平的掠奪,并不會帶來平等的感情,自甘下賤不會給自己帶來希望……僅有的身體接觸也不會溫暖逐漸冰冷的心。
那時候,他就像一個飲鸩止渴的重度病人,一點點放縱自己的底線,将自己沉入無底深淵。
直到事實給他帶來最後的致命一擊。
…………………………
梁瑞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因為宿醉覺得額頭隐隐作疼。
他環視四周,這不是自己家。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昨晚醉倒後發生的事了,也許是韓平給他找了休息的地方吧。但是為什麽不去酒店?這裏一看就像是在別人家裏。
梁瑞穿上拖鞋往外走着,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的僵住了。
他站在二樓的卧室門口,一樓是熟悉的大廳,這個大廳的樣子他絕對不會忘記。就是在這裏,已經消失多年的噩夢卷土重來,如洪水般輕而易舉的沖垮了他好不容易才經營好的一切。
這裏是江銘在平城的房子。
韓平竟然沒有送他回去,而是讓江銘把他帶走了。
梁瑞臉色變了一下,随即恢複平靜。趁着江銘不在,自己還是趕快回家吧……想到這裏梁瑞迅速回到房裏準備換衣服,然而看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被扔哪兒去了,還好錢包和鑰匙都在。
梁瑞打開衣櫃翻了一下,這裏顯然是客房,櫃子裏什麽都沒有。
遲疑了片刻,梁瑞咬了咬牙,抓起錢包和鑰匙穿着睡衣就往外走。可是還沒來得及下樓,就聽到門口傳來開門的響聲。梁瑞飛快的思索了一下,然後趕緊把東西放回原位,重新躺了回去。
果然,随着腳步聲的接近,房門被推開。
梁瑞裝作剛睡醒的樣子,看到江銘走到他跟前,在他的床邊坐下。江銘的表情很沉靜,定定的看了梁瑞一會兒,“你考慮的結果如何了?”
梁瑞沒想到江銘一來就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并沒有猶豫多久,“我的回答不會改變。”
他不願意重蹈覆轍,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現在的他不能再拼盡一切去愛一個沒有結果的人了,他必須要為自己和孩子多打算一些。想起梁源這些天一直在柳思容那裏,自己有将近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孩子了,梁瑞更是迫切的想要結束這一切。
江銘似乎并不意外,他摸了摸梁瑞的臉,露出一個笑來:“你還是喝醉的時候可愛一些。”
梁瑞警惕的看着江銘,他竟然沒有繼續發言威脅他。
江銘似笑非笑的看了梁瑞一眼,起身出去提了一個袋子進來,“把衣服換上出來吧。”原來他是出去買衣服去了嗎?
梁瑞換上衣服,發現還挺合身的,牌子則是他以前常穿的,那是個很昂貴的牌子,自從梁瑞離開後就再也沒有穿過了,沒想到江銘還記得這些。
梁瑞出去的時候,看到江銘坐在沙發上喝咖啡。
他看到梁瑞下來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瞥了他一眼,又繼續喝咖啡看報紙去了。
梁瑞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江銘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但是看他一副并不想理會自己的樣子,難不成是終于想通了?
他頓了頓,遲疑的道:“那……我先走了。”
江銘沒有看他,随意的點了點頭,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梁瑞匆忙從江銘那裏離開,直到快到家了,還覺得有點不真實。
江銘居然這麽簡單就放過他了,明明前兩天那陰森森的威脅話語還在他耳邊回蕩,今天就突然變的和風細雨了?
不過……萬一真是想通了呢?畢竟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還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對于江銘來說完全是個投入和收獲不成正比的虧本買賣,等他冷靜幾天就該想通了。而且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個小城市不走。梁瑞想到這裏,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安,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度過了,直到晚上梁瑞接到了柳思容的電話。
柳思容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似乎已經毫無辦法了,“瑞哥,我今天去接小源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被人接走了。可是是誰接走了他?怎麽辦?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好孩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對不起……”
梁瑞捏着手機的手十分用力,他竭盡所能才沒有讓自己因為緊張恐懼而失去思考的能力,問道:“你有沒有問小源的老師,還沒下學如果被提前接走,老師一定是知道的。”
柳思容哭着:“我問了,老師說是一位姓江的先生,可是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我們報警吧,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梁瑞的腦袋一陣轟鳴,幾乎站立不住。但他的聲音卻前所未有的冷靜,他聽到自己說:“我知道是誰了,是我的一個朋友,你不要急,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真的嗎?”柳思容有點不敢相信。
“真的,我會去找他的。”梁瑞緩緩道,然後挂掉了電話。
他握着手機的手咯咯作響,表情幾乎因為憤怒而扭曲。
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你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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