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暗藏

盡管似乎商量出了可以嘗試的辦法，可若真要執行起來也并非易事。

簡書逸輾轉聯系了金銀玉、再請她幫忙聯系馮華年，雖然金銀玉持有歡迪日化的部分股權，名義上算是馮華年的半個老板，可兩人的關系也僅限于此，簡書逸擔心讓金銀玉如此引薦難免消耗她的人情關系，心中還有些過意不去。

不過他才躊躇着一開口，金銀玉便痛快地答應了下來，問過之後才知道馮華年在不久前剛剛離開了歡迪日化，重新回到了老東家文和日化的懷抱，因而對于跳槽甩掉的前老板，他還有着一絲微妙的愧疚感，所以金銀玉毫不介意地聯系了馮華年，而馮華年也就第一時間熱情地回複了簡書逸。

簡書逸在電話裏聽着馮華年的聲音，發現與從前在節目中的表現大相徑庭，充滿了活力與激情，全無了當初戒備消極的樣子，顯然是因為工作的變動而心情大好，于是他一邊道謝、一邊也忍不住客套着問起他是如何又跳槽回去的。

“因為當初開除我不是因為我的歧視言論嘛，”馮華年解釋道，“後來上了節目，我痛改前非，文總也看了節目，很受感動，當然啦，再加上我自己的專業能力還是擺在這的，所以權衡之下就決定把我招回去了。”

簡書逸一面聽着，一面連聲應着，心中卻并不買賬，總覺得馮華年的态度轉變令人生疑，不過不管他究竟是什麽想法，到底也與簡書逸無關，此時此刻最要緊的，還是要趕快和尹嵩搭上線，想辦法把他拉攏過來。

“我跟尹嵩說實話也沒那麽熟，”馮華年繼續說道，“雖然我倆是表兄弟的關系，但是他媽──也就是我姨──其實不怎麽跟我們家親戚走動，我是大概知道有這麽個人，有限地見過幾次吧，當初在節目裏也是不得已才借着親戚的由頭合作了一把。

“據我所知，他其實是挺需要獎金的，親戚都說他媽是給人當二奶的，後來他爸死了，他跟他媽讓人家大奶欺負得挺慘的，要不怎麽混到現在這份上了呢，所以你要想跟他聯手、還打算用錢來談的話，我覺得他應該會答應的。”

簡書逸聽着馮華年的話，心中踏實了幾分，又連連道謝一番，挂斷了電話，靜候佳音。

而另一頭熊淘對陳冰的攻略計劃，不出所料沒有成功。

盡管參加節目以來，熊淘一直表現得更符合大衆對于同志的認知，可是簡書逸與樊棋的戀情實在太過真實自然了，相較之下，人們對于他的表現就愈發地不買賬，人氣也随之不斷下跌，因此在收到樊棋的信息的時候，他的精神倒是為之一振，以為自己終于找到我扭轉局勢的辦法，卻沒想到不管在陳冰面前如何的暧昧勾搭，陳冰都依舊不為所動。

陳冰在直播中的表現一直都很像個普通的異性戀者，盡管和邊澄相戀後，兩人無時無刻不在狂熱地用身體秀着恩愛，可其他的舉止表現卻沒什麽特別的變化，因而一直有不少人懷疑他是直裝彎，只是在直播重啓那天曝光了床事之後，這樣的質疑早已銷聲匿跡，熊淘更是早早用票驗過陳冰、并明确知道他的取向，可見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如此冷漠淡然，簡直都有些懷疑當初是自己記錯了。

“你別這樣了，”在熊淘幾乎都已經貼在陳冰身上、準備咬牙獻出自己的熒幕初吻的時候，陳冰終于輕輕推開了他，“我不知道你這是故意鬧我還是來真的，但是不管我跟邊澄鬧什麽矛盾，他現在都是我的男朋友，你……自重。”

熊淘的臉頰抽了抽，他倒是不知道陳冰和邊澄鬧了什麽矛盾，可是作為一個直男，委曲求全使盡渾身解數，最後還是被一個基佬如此義正言辭地拒絕，難免有些挫敗得無地自容，只得老老實實地繼續了未完的課程，不敢再造次。

熊淘無功而返，馮華年也遲遲沒有回音，樊棋與穆禹翯約好的周六卻如期而至，只是到了周五晚上，樊棋突然收到消息，說穆禹翯得了重感冒，第二天的行程臨時取消，順延到了目前檔期中尚未安排的三周後。

不過盡管如此，蘭子君還是授意樊棋要去探望探望穆禹翯的病情，畢竟公司對于利用這次合作提升逼格的機會十分重視，況且據她所知，穆禹翯的突然病倒也與樊棋脫不了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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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穆禹翯在發布了那條微博之後，這一個禮拜以來遭受了不少的網絡暴力，他雖然在藝術圈是個嶄露頭角的新人、紅人，可對于一般的路人網友來說，他并不算是什麽人氣畫手，一直以來在微博上他都是安安靜靜地分享自己的生活、創作、學習以及對樊棋和對樊棋與簡書逸這對CP的喜愛，甚至都沒有什麽真粉絲與他互動。

然而沒想到終于和樊棋見面後，由于太過興奮，分享兩人的合影時，一時腦熱，打上了樊棋超話的标簽，結果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丢進了輿論暴風的中心，不管是樊棋的粉絲、還是簡書逸的粉絲、還是樊棋和簡書逸共同的粉絲、甚至談不上粉絲的路人觀衆，全都一股腦地湧上來辱罵他心機小三不要臉。

穆禹翯覺得委屈不已，自己雖然的确喜歡樊棋沒錯，可這次見面更多的還是粉絲見偶像、加上甲方見乙方的心情，他如果真要當小三，又怎麽會在樊棋喝醉之後只讓他單純地在自己的房間睡覺醒酒呢？

只是網友們當然不會聽他解釋，反而翻出了他那些獲獎作品，四處宣揚他是個**博主，到處號召人抵制舉報，穆禹翯百口莫辯、又急又惱，心情影響了身體，一下子就病倒了。

樊棋得知這一切，心中也有些不安，沒想到在他享受着終于與簡書逸坦誠相待的熱戀時光裏，穆禹翯竟然度過了如此難捱的一周，自然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得露個面表示表示的。

不過他也知道簡書逸對于這件事勢必會有些介意，思前想後，決定還是老老實實地把事情原委仔仔細細地說給了簡書逸，打算征得他的許可後再去。

簡書逸對這個悄悄觊觎自己小男友的小畫家當然有些耿耿于懷，可是聽了樊棋的一番陳詞，也知道自己若還要吃醋阻止也實在不近人情，況且他當時在直播中直接把他們的合照放出來讓樊棋解釋，也是導致穆禹翯被網友圍攻的原因之一，猶豫再三，問道：“要不我跟你一塊去？他不是說……也是咱倆的CP粉嗎？開個直播什麽的，我表示一下道歉和原諒，也能替他給粉絲們解釋解釋？”

樊棋一聽，連忙點頭道：“這倒挺好！我跟蘭姐說一下！”

“啥？他要跟你一塊兒去？”蘭子君對他們這個決定有些意外，“他去叫怎麽回事？修羅場啊？”

“修什麽羅場呀，”樊棋笑笑，“書逸是好心，我倆開直播過去，順便幫禹翯解釋一下。”

“他幫他解釋……”蘭子君皺了皺眉，将手機換了個邊，“也行吧，這倒是對你倆的戀情應該有點幫助的，不過你不怕禹翯誤會嗎？他對你有意思，你帶着書逸去表示原諒，難道要先在直播中演一段，關掉鏡頭再跟他說實話、告訴他你倆在演戲嗎？”

“啊？啊……”樊棋恍然大悟，自己還沒有跟蘭子君交代他與簡書逸的進展，想了又想，咬咬牙說，“那個什麽……我跟書逸……我倆真好了。”

聽筒裏突然陷入安靜，樊棋有些忐忑地咬着嘴唇，等着蘭子君的回應。

“Define‘真好了’。”蘭子君冷靜地說。

“就……我知道他是gay了、他也知道我是gay了，互相表白了，然後……”樊棋想了想，有些底氣不足地說，“啪啪啪了。”

一聲長長的呼吸聲過後，蘭子君肅聲道：“那你現在是什麽打算？節目結束的時候怎麽交代？承認戀情還是按原計劃說在演戲？承認了戀情你說的那些演技的話還算數嗎？要說是在演戲你倆以後要怎麽辦？”

樊棋被蘭子君問得愣住，與簡書逸确認心意後，他就沉浸在歡愉之中，此前種種早就抛到了腦後，被蘭子君這麽一提，才發現這些事情的确沒有仔細考慮過。

“你這孩子……”蘭子君一聽就知道樊棋被問傻了，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明天你倆要想一起去看禹翯，我派車去接你們沒問題，到了那邊要怎麽處理，你可以自己看着辦，不過戀愛這事，你跟書逸得好好溝通明白，需要的話，咱們公司也得提前開會做好公關準備，唉……”

樊棋聽着蘭子君的嘆息，心中忽然滿是歉疚，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确有些太沖動了，很多事情都沒有考慮周到，只得讪讪地挂斷了電話，扭頭看看洗手間裏透出來的光和傳來的水聲，竟被這矛盾的心情搞得什麽沖動性致都沒有了。

第二天中午，樊棋與簡書逸打包了梁彩瑩熬的粥，如約抵達了穆禹翯的酒店房間，簡書逸悄悄環顧四周，看着這個樊棋曾因醉酒而逗留一夜的屋子，不可否認自己心裏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兩人将穆禹翯請回到床上躺着，拉過兩把椅子坐在一旁一邊寬慰、一邊致歉，簡書逸口中說着不該誤會他、不該在直播中把照片播出來雲雲，眼睛卻不受控制地悄悄打量着穆禹翯。

盡管滿面病容、神色憔悴，可是還是看得出是個非常漂亮的男孩子，即便眼神因為生病乏力而有些渙散，卻也依舊看得到眼中的澄澈神彩，氣質上也有着無法掩蓋的自信與大方，一看就是沒被生活欺負過，才會因為一些網友的攻擊就被氣得病了。

簡書逸默默地瞧了一眼樊棋，不得不承認，不論年紀、長相、氣質、職業，比起自己，恐怕都是這個小畫家更适合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類似自輕的情緒。

穆禹翯當然不懂簡書逸的心情，只靜靜地聽着兩人安慰解釋的話，心裏好歹舒坦了幾分，轉了轉眼珠，說：“棋哥、書逸哥，你倆把直播關一下吧，我想把我最近新畫的畫給你們看看，但是現在還沒有發表，不方便公開。”

兩人聽言，不疑有他，連忙收起了空中的圓片，樊棋起身道：“在哪？我幫你拿吧。”

穆禹翯看了看他們兩人的手表，搖了搖頭，說：“沒有什麽畫，我就是想讓你們關掉直播，然後問你倆一句實話……上次我問棋哥、棋哥不告訴我，我這一個禮拜挨了這麽多的罵，我實在不想白擔了這罪名……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

簡書逸與樊棋對視一眼，輕抿着唇等他主動回答，而樊棋轉頭看着穆禹翯，卻一時陷入躊躇。

盡管蘭子君說了這事由他自行決定處理，可在被提醒了那些自己忽略的要緊事之後，他也還沒有理出一個頭緒，如果現在向穆禹翯承認了戀情，将來節目結束之時再說只是演戲作假，分明就是欺騙了自己的死忠粉的感情，可如果要現在說謊……樊棋又回過頭看着簡書逸，這勢必會讓他傷心的。

簡書逸看着樊棋猶豫不決的樣子，心中忽然一沉，猛地想起了除夕夜裏李玫所說的話，盡管他與他現在心意相通、如膠似漆，可這都是在這個節目的鏡頭保護之下似真似假的表演，而關掉了直播、或者到了節目結束之時，他們要以真正的面目面對世界，到那個時候，他們的戀情還能公開嗎？還會得到祝福嗎？

“我只是想要一句實話……”穆禹翯見兩個人都不開口，只得繼續說道，“我肯定不會洩露出去的……不會影響你們的節目的……”

“是真的。”樊棋忽然下定決心開了口，一把攥住了簡書逸的手，朝穆禹翯說道，“禹翯，我現在告訴你，我和書逸是真心相愛，不管以前、以後、你從誰那裏、再聽到什麽說法……都不是真的！只有我現在對你說的是真的！”

簡書逸有些詫異地看着樊棋，似乎聽出了他弦外有音，而穆禹翯看着簡書逸的神情，微微蹙眉，又追問道：“真的？沒騙我？不是為了讓我死心才說謊吧？”

“沒騙你，”樊棋笑了笑，溫柔地看了簡書逸一眼，轉頭道，“我可以發誓，我真的愛他。”

簡書逸心中一震，竟為這樣直白的情話而感到有些鼻酸，忍不住問道：“你蘭姐同意你這樣說了嗎？”

樊棋用力地握了握也是的手，柔聲道：“這麽長時間，咱們倆再怎麽相愛，終究都是在鏡頭裏面給別人看的，到現在都沒有幾個人能分享我的喜悅，你知道我多想告訴所有人我愛你嗎？可是他們即便聽了，要麽以為是假的、要麽也不覺得新鮮，此時此刻，我難道還不能說出來得到一聲祝福嗎？──你會祝福我們的吧，禹翯？”

簡書逸從未見過樊棋如此認真誠懇的模樣，竟比他所有的可愛、直白、淘氣、頑劣都更戳中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回握着樊棋的手，用心地感受着掌心的溫度，眼眶竟然都有些濕潤了。

“呃……”穆禹翯鼓了鼓嘴，心中無五味雜陳，一時竟說不清是酸澀還是喜悅，躊躇良久，還是輕嘆一聲，說：“祝福……我當然祝福你們了……看來我以後就只能老老實實當CP粉了，反正男友粉什麽的……又不可能真的成為男友。”

樊棋聽言卻笑了笑說：“作為CP粉，正主當面給你發糖；作為男友粉，等你病好了你還是看到我的裸體的啊——這還不夠勵志嗎？”

簡書逸眉毛一跳，忍不住在樊棋臂上捶了一拳，樊棋卻嘿嘿地笑着，又把他的手再次拉住。

穆禹翯看着這一幕，扁了扁嘴說：“這怎麽能一樣呢？我進入到工作狀态的時候，你的身體就只是一個模特人體而已，你就不再是我喜歡的樊棋了，我連一點給自己謀福利的想法都沒有的。”

樊棋微微訝異，問道：“這麽神奇嗎？”

穆禹翯卻反問道：“你不懂嗎？就像你拍戲的時候，和對手都進入了角色，拍了吻戲、床戲，即便對方是你偷偷喜歡的人，你也不會因此而竊喜占到了便宜吧？因為那就真的只是工作啊。”

樊棋聽言一怔，扭頭看看簡書逸，讪讪地笑了笑，說：“我還真是沒有你專業，我跟書逸就是演着演着入了戲，然後所有的恩愛就都是假公濟私了。”

“嗯？”簡書逸又挑了挑眉，“那你這話，下回演個別的，你也得跟別人入了戲呗？”

“那不能！”樊棋忙笑道：“拍戲的時候我是另一個角色，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就是喜歡你。”

“……肉麻！”簡書逸臉色微紅，別過了頭不敢去看眼前的任何一個人，而穆禹翯卻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咬了咬唇，還是被磕到真糖的喜悅沖淡了失去單戀的心酸，作出一副嘔血形容，喃喃地說：“好甜……我這輩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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