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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組是已經是秋天。丁堯彩不能經常陪伴,于是給她安排了助理。

她們客客氣氣地相互打了招呼。

或許想拉近距離,助理親熱地問起她和高層的少爺發展得如何。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也難怪領導不把她的申訴當回事。大概全公司都覺得她不接受是不識趣。沈稚尴尬不已,只能默默一笑,把話題搪塞過去。

主動去打招呼的時候,導演身邊還有別人在。除了編劇以外,另一波人是扮演女主角的演員及其團隊。

“你來了。”導演抓住救命稻草,立刻叫她過去,卻并不急着跟她說話,反而繼續剛才的争辯,“……事到如今還改劇本,其他演員也會受影響。沈稚你說是吧?”

寥寥幾句,剛加入對話的沈稚已經明了大致狀況。

她還沒有笨到接住燙手山芋:“什麽?”

不論是不是演員,只要活在世界上,裝傻是實用又便利的必備技能。

逃走也是。

沈稚笑着說:“你們先聊正事,我等一會兒再來。”

眼前局面的氣氛壞到這地步,留下來就會被牽連。女主角要求改戲,不論是加戲還是删去麻煩的戲份,其他角色肯定要吃虧。再說了,沈稚的劇本也已經熟悉過這麽多遍。不改當然也是她的心願。

然而,這不是她不想就能辦到的事。

與其留在這裏螳臂當車、最後落得個被記上一筆的下場,倒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卻有人不合時宜在這時候散煙,打亂她節奏。

“這個劇本很多人看過,我們也是前前後後修改了很多次、經過了多方努力才通過的。這一次各方面我們做的準備都很嚴肅,這樣加戲,後面都要改。那我們之前勞煩那麽多名家耗費的力氣都打水漂。”制作人好聲好氣說。

覺察到對方難讓步,經紀人擅自嘗試交涉:“不改劇本的話,多拍點單人鏡頭……”

導演說:“那也還是要重新溝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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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演員向經紀人提出控訴:“戲份,我要戲份。”

又一次陷入僵局。

沈稚後退了一步。

再後退。

她打算悄無聲息離開,後背卻猛地遭受阻截,好像撞上一堵牆。沈稚聽到刀刃出鞘一樣的聲音,輕佻又果斷地說:“要改什麽嗎?”

她認得這個聲音。

來不及回過頭,他又說:“這不算違約嗎?”

沈稚沿着聲音仰起臉,恰好與垂落視線的沈河四目相對。

天氣已經泛涼,他卻只穿單薄的汗衫和牛仔褲,松松垮垮,年輕又随便。

他們沒有交談。

旁邊好像有人告訴他不算。他也利落地承認說:“不算啊?那也很麻煩。”

沈河就是這樣。

喜歡明确地表态,不關心是非對錯,一切的标準就是自己。他習慣對認可的事全力以赴,一旦判定無意義就會毫不猶豫想法設法地舍棄。不留情面,效率極高,也容易樹敵。

所以她才和他不對付。

又是一番議論。

假如說之前沈稚還能伺機而動,那這一回她就更傾向于奪路而逃了。她一轉身,直面沈河。先往左想避開,沒想到他也往左;又往右要繞路,他也跟着向右偏身。總而言之,把路堵得嚴嚴實實。

沈稚說:“你好。”

沈河說:“你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假如說沈稚在演藝事業這場馬拉松裏比同級生領先一步,那麽可以這樣評價,沈河領先了其他人一點五步。

他成績不是最好的,頂多是最讓老師頭疼的。可這并不意味着一切。

畢業前他們沒什麽機會交流,交際圈也幾乎沒有重合。盯着對方,兩個人的眼神都越來越冷。

在兩個人中間凍出一座珠穆朗瑪峰之前,導演及時追過來打了招呼:“小沈!”

“诶。”

“我在。”

只聽兩道回應不約而同響起,沈河與沈稚都往同一個方向看去。

導演睜着眼睛說瞎話:“就聊上了?你們這對老同學真親熱!”

親熱個屁。

導演說:“能一起演戲,很高興吧?”

可太高興了。

導演說:“要好好演啊。”

這句話,适才的情緒悉數一掃而光。

沈河說:“會努力的,多謝您。”

沈稚收斂微笑回答:“希望不給您添麻煩。”

丁堯彩知會她男主角換人的時候,沈稚好像在過劇本,全當耳旁風過了。原本的演員酒駕出了事故,鬧得沸沸揚揚,能不能複出還要另說。

最後劇本還是沒進行大的改動。

沈稚正在一邊喝瘦身奶昔一邊看《瓦爾登湖》,問:“男主角不會再換了?”

助理說:“應該是。”

“挺好的。”

沈稚說。

認識以來,沈稚給人的印象就是沒架子、好相處。然而沈河一出現,他們之間的化學反應顯然就不和諧,別人看不出來,每天待在一起的助理卻清楚。

助理說:“還以為你們關系不好呢。”

“是一般,”沈稚回答,“但是一部電視劇老換主演不好。而且,是沈河的話,肯定能少很多麻煩事。”

說完她又低下頭去,翻了一頁書。座椅很高,所以能輕輕晃着腿。

不過也會多出一些煩惱就是了。

她在心裏補充。

現實很殘酷地告訴她,操心別人不如先考慮自己。

開機儀式後,公子哥就把車開進劇組來了。

縱使是沈稚這樣的好脾氣,也恨不得天降流星雨,把他那輛時髦跑車砸成窪地,讓他再也沒辦法來纏着他。

在劇組,沈稚一了百了,直接以要研究劇本為由推了見面。

先拍攝的是女二號和男主角分手後、男主角借助女主角家世往上爬的部分。

沈稚的角色對沈河的角色持有愛恨交加的心情,一方面因被抛棄而充滿憤怒,另一方面又渴望他再回到自己身邊,到最後心如死灰。

她和沈河在樓下遇到。

她去扔個垃圾,回頭發現他一直看着自己。剛問了一句“怎麽了”,就聽到他回答:“那車挺酷的。”

好幾秒鐘,沈稚才意識到,他說的是那輛她希望被砸壞的跑車。

他根本什麽都不懂。

一時間,敵對的情緒又上漲。

她朝他怒目而視。

路過的副導演捕捉到這一幕,不由得感慨:“還沒開拍就入戲成這樣。”

他們的拍攝進展得很順利。

那位女主演雖然是帶資進組,但自己能力也沒怎麽拖後腿。

之後再拍攝比較靠前的劇情。

之所以如此,也是為演員着想。他們先拍的部分裏感情戲比較少,而且更好演。等熟悉了再拍親昵的鏡頭,就會自然些。

沈稚和沈河的設定是同一個村裏的小情侶。

沈稚綁了辮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妝也近乎素顏。她在土屋裏站着,邊看劇本邊任由化妝師上下搗鼓。窗戶忽然響了一下,擡頭看出去,她看到熟悉的面孔。

“可以了。”身邊有人說。

沈稚輕輕說了聲“辛苦”,擱下劇本就抄着手出去。“幹哈呢。”她故意用鄉音說。

沈河也做了造型,變成樸實而幹淨的農村青年。

“來瞅瞅你。”他也這樣回複。

又有不速之客從人群中出現。沈稚不認識,對方已經簡單介紹。是沈河的經紀人,來催沈河去看看新劇本。

還在拍這一個,就有下一個了。不會太着急嗎?

沈稚想。

然而沈河不鹹不淡地搪塞:“再說吧。”

那不像是平常的他。

對拍戲總是有着飽滿熱情的沈河不該是這個樣子。

沈稚默默覺察了些什麽。

只有兩個人的鏡頭,也不難,一條過。

電視劇裏有兩個小時車程的場景,實際拍攝時就在隔壁。換了地方以後,女主角的演員也姍姍來遲。她身邊助理就有好幾個,經紀人也常常跟在身邊,一點也看不出是新人。

相對來說,沈河與沈稚就輕松多了。

他倆活動着身體,站在車站大廳光滑的地板上學羽生結弦和淺田真央。幾個工作人員也被逗得忍不住笑。更有甚者覺得有意思,将來也許能剪成片花,正保持拍攝。

其實他們都不是多麽愛開玩笑的性格。

等攝像一撤,兩個人表情當即垮下來。

大家都散了,場記還沒來交接,沈河與沈稚繼續對臺詞。

這是一部情感電視劇。

主要角色之間有肢體接觸的戲份再正常不過。

他們會接吻。實拍。不過畢竟不是什麽言情偶像劇,所以不用吻得多誇張。沈河與沈稚都是表演專業科班生,理所當然地不以為意。

沈稚原本在發呆,偶然間看到沈河在不斷喃喃自語着排演什麽。她走過去,忍不住踢他一下。他回過身,直接問她:“怎麽接吻比較好看啊。”

沈稚一怔,當即嚴肅起來,問:“鏡頭在哪?”

“這裏的話?”沈河示意一個方位。

沈稚走過去,沈河原地不動。她的手輕輕貼住他胸口,他伸出的手恰如其分地懸空,暗示着之後的感情線。接下去要拍攝的戲份裏有一個深情的告別之吻,那是兩個角色離心前最後一次吻。

沈河與沈稚無限貼近,嘴唇馬上要接觸時,沈稚停下,沈河回頭問一旁的導演:“怎麽樣?”

“眼睛會不會閉得太快了?”沈稚說。

電視裏看起來毫無技術含量的畫面,拍攝時也有可能挖空心思。

他們再一次嘗試,兩個人滿臉都是青澀的深情,愛與不安交纏,不慎真的擦到對方嘴唇。

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半點異樣,繼續把該對的臺詞對下去。

那天沒有夜戲,早早收工。沈稚肚子餓,和助理去買吃的。剛挑了一杯麻辣燙,就遇到了沈河。

沈河叼着根冰棍,都打開包裝了才付錢。

助理适當地離開,兩個人站到門口,好像戲外就失去了全部關系,各自吃着東西。

沈稚低頭挑杯底的海帶結。

沈河突然問:“你初吻是跟我嗎?”

沈稚險些嗆到。

沈河卻很坦然。

不等她回答,他自顧自地說:“我的是和你。”

作者有話要說:  男沈老師的先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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