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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這個車站幾乎都是流動發車，遠一點的大部分都會選擇火車或者飛機，像林致這樣離得不遠的只能選擇汽車。車站裏人山人海，大人的吵鬧聲，小孩的哭鬧聲，以及各種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到處散發着讓人作嘔。林致努力朝前擠，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買到了下午五點的車。

林致真心覺得自己不宜坐車，連走個高速路都被堵車晚點，到站以後已經八點半了，按說平常人家早就吃完飯了，所以林致上車的時候買了面包，心想着回家再吃點宵夜就差不多了，等到他下了車就看見了堂哥林郝和自己媽媽站在車站門口東張西望。

林致悄悄走到兩人的後面，偷偷拽了林郝手裏包，等兩人驚恐的回頭時就看見站在身後的林致笑得一臉烏無辜樣。

“你這死孩子，吓死我和姑媽了，還以為是哪個小偷。本來等你就等的不耐煩了，正想說撞到我手裏好好發洩一下。”林郝大林致3歲，是林致大伯的兒子，從小就帶着林致瘋玩，一直很愛護這個弟弟。等他知道林致喜歡男人的時候已經是那年的春節了，大家在桌子上正吃得熱鬧，他無心問了一句林致呢？就被媽媽用筷子敲了手指，三爸扔了筷子生氣的進了房間。正納悶自己是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嗎？回家以後才聽見媽媽告訴自己暑假林致出櫃的事情，林郝對同性戀這件事情并沒有多大的看法，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他關心的不是對方是男是女，而是對方是不是一個好人。這一晃都快四年了，自己從小疼着護着的寶貝弟弟終于肯回家了。

林致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過年還是小城市好，不寬的馬路兩邊都是用彩燈裝飾漂亮的樹，小城市煙火鞭炮管制沒有那麽嚴格，街道兩邊堆積着許多放鞭炮煙花的小孩，連味道都覺得是好聞的。記得八歲那年，林致第一次放擦炮，看着紅紅的擦炮擦過紙條發出紅色的光，忘記要扔掉，就呆站再哪裏，結果是堂哥沖過來打掉了手裏捏住的擦炮，還害得堂哥的手被炸掉一塊肉。

林致的家在正街上，這裏平時是這個小縣城的主要商業街，林致家住三樓，這是客廳裏還圍着一桌子的人，桌子上的菜都是冷盤，圍了慢慢一桌子。對着門的位置上放着兩個碗，碗裏放着一些香腸臘肉，都是過年常吃的東西，面前放着一杯酒和一小碟炸得金黃軟糯的紅糖糍粑，這些是用來進貢給家裏老人的。

林致站在門口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對着父親直直看過來的目光啞着聲喚了一聲：“爸。”然後挨着叫了大伯父、二伯父、小姑媽一家人。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還端着菜，一下子沖到林致面前。

“呀，致哥，吃飯完我們出去玩，郝哥每次過年都不帶我玩。”

站在身後的林郝摸了摸小妹的頭：“你還是小孩子，又不能喝酒，我帶你出去幹嘛？”

“那你每次都帶林曳出去，讨厭。你們都欺負我，就致哥最好，我有致哥了，才不理你們了。

“切，因為我有十八歲了，再說了我們大男人出去你一姑娘家跟着像什麽話。”說話的事二伯父的兒子林曳，今年正在讀大一。二伯父比父親結婚晚，所以林曳也要比他小上幾歲。

“你們幾個鬧什麽鬧，你致哥好不容易回來，還餓着肚子，先吃飯。”

大伯發話了，幾個小輩聽話的從廚房裏挨着端了熱菜出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的吃完了飯。

林致微笑的看着小妹和林曳搶着湯裏的水煮魚，這兩個家夥從小就不對盤，小時候因為他和堂哥年紀較為接近，所以是一塊長大的，感情更好一些，後來伴随着林曳和小妹的出生，兩個大的孩子就帶着兩個小的孩子到處跑。林郝小時候野得很，什麽都不怕，帶着幾個小孩騎自行車從坡下下來，有一次林致帶着小妹下來結果被出租車撞了，小妹直接趴在車前蓋上，撞得不嚴重，只是小腿一整片都撞青了，司機怕擔負責任，開着車一溜的逃了。林郝從後面追上被吓傻了，當時的他不過是一個半大點的孩子，誰都不敢往家裏說，就推着自行車載着小妹，帶着林致林曳到處找診所，最後醫生說沒事，讓第二天泡泡熱水就行。回家以後還是被發現了，最後是林郝和林致挨了罰，兩個人面對着牆壁跪了一個小時，事後林致總會想起這件事，幸好當時趴車前蓋上了。

“林致，你過來。”林爸爸站在客廳叫着林致，客廳的牆上挂着去世的爺爺奶奶的照片，林致走到照片面前。“跪下。給爺爺奶奶磕頭認錯。”

“是。”沙發上坐着伯父們，小輩們站在沙發兩旁，家裏的女眷默默的收拾着飯廳的碗筷，誰也沒有朝着客廳看一眼，林致走到客廳中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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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磕三個響頭，四年不回家，不跟家裏聯系，給爺爺奶奶道歉。”

“是。”林致硬生生的哥了三個響頭，地板是瓷地磚，又冷又硬，等林致磕完頭頭上已經微微帶着紅腫。

“好了，起來吧。”林爸爸上前拉了林致一把：“還知道過年要回家，你媽都跟我說了，生活是自己在過，開不開心別人不知道，但我是你爸爸，別人不知道，我還是知道的。”林爸爸拍了拍林致的肩膀，轉身進廚房幫忙洗碗了。

已經快十一點了，家裏歷來有打通宵麻将守歲的習慣，但是小妹太小不會，鬧着要出去玩，三個哥哥只好帶着小姑娘出門放煙花去了。

林致和林郝年齡稍大，對放煙火這種活動不怎麽感冒，倒是林曳還有點小孩子習性，陪着小妹到處亂扔擦炮。林郝遞給林致一顆煙：“聽三媽說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三媽就是林致的媽媽，Y縣這邊的風俗是不叫嬸嬸的。

“恩，分了大半年了。當初的确是因為他我才喜歡男人的，不過我覺得也沒什麽不好，或許這就是我這輩子該走的路，該經歷的事情，這種事不好說，不會是他也會是別人。”

“道理我懂，我也不會逼着你去喜歡女人什麽的。”林郝深吸一口煙，過一會才緩緩吐出來：“不過我還以為你會把他帶回來。”

“他還不知道我出櫃的事兒，本來想着等熬過家裏這坎就能把人帶回來了。誰知道在一起三年多，到畢業的時候才發現兩個人對生活的理解不同，理解不同自然産生分歧，于是只能分道揚镳了。”是的，還是學生的葉竟可以不成熟和任性，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一旦面臨社會，需要成熟世故适應社會的時候，葉竟也只會選擇他認為一個人應該做的事情。就像學生就應該念書，到了十八歲就應該考駕照，每個選擇題都有他應該選的正确答案。

“也對。”林郝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熄，伸手摸摸林致的腦袋，朝着那邊玩鬧的人說：“該回去了，已經十一點四十了。”

家裏還在熱鬧的搓着麻将，四人玩得有些累了，每人占據沙發的一角，看着電視機裏倒數。林致想了想，走到窗邊給顧生打電話。

電話接通剛好是00:00，兩邊都響起了放煙花的”嘭嘭”聲，林致趕緊道了一聲：“新年快樂！”

“你也是，新年快樂。”顧生并不知道林致回家的事情，只是聽着那頭的吵鬧聲，緊張的問了句你在哪裏，然後電話被挂斷了。

林致看了眼被挂斷的手機，年三十電話短信太多，信號被擠掉是常有的事情。沒一會兒，手機收到短信提示，是葉竟發來的，也是剪短的一句新年快樂！林致想了想，還是回了短信。

因為帶高三班，只有一周的假，林致初三在家吃了午飯就依依不舍的告別了家人。回到C市剛好四點，想起三十那天做的一桌子飯菜應該是不能吃了，等買好菜回家已經六點了。

一開門就聞到一股煙味，林致覺得很奇怪，自己走的時候沒有抽煙啊，就算有這麽幾天也該散了，還沒來得及開燈就被人擁抱住了，黑暗中有人說話：“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是顧生啊，吓死他了，他還以為是小偷闖空門，撥了撥頸邊的腦袋：“你到底抽了多少煙？太臭了，離我遠一點。”說着想把人推開。

“不要。”摟得更緊了點，腦袋還故意蹭了蹭。

“輕，輕點，你勒疼我了。我手裏還有東西，很重，先放開好不好。”手松開了，拎走了林致手裏的菜，順便開了燈。林致甩了甩被袋子勒得發紫的手，脫了鞋進屋，沙發上放着一床被子，茶幾上的煙灰缸滿滿的全是煙頭，幾個泡面盒子，幾個空着的礦泉水瓶子。拉着顧生走到沙發前坐下，胡子拉碴的，眼皮發青，也不知道是幾天沒睡了。

“吃飯了沒？”

“沒有。”

“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打電話。”

“過了三十就回來了。”

“那你怎麽也不打電話？”

“打了好幾次，沒打通。三十那天大半夜就回來了”

摸了摸發青的眼皮，林致有點心疼：“先去洗澡，洗完澡出來吃飯，吃飯就去睡覺，聽見沒有？”故意惡狠狠地說，還順手拍了臉，全是胡子，紮手差評。

等顧生洗完澡出來林致已經做好飯了，沒做什麽複雜的菜，就是魚片粥和家裏帶來的香腸煮了些，用蒜苗炒了臘肉。

今晚顧生粘林致粘得緊，林致洗碗他就跟着把洗好的碗放進櫃子，林致把從家裏帶來的香腸臘肉放冰箱他就蹲在冰箱前看着。等林致收拾完了也受不了了：“你不困嗎？去睡覺。”

顧生還是不動，就看着林致。顧生心裏一直糾結着是不是該把話說清楚了，他總結這林致對他的态度，評估捅破窗戶紙的成功率能有多大。

林致最後沒法子了，強行拉人去了房間，把人往床上一推蓋好被子，蹲在床邊親了親床上人的臉頰。床上的人瞪大了眼睛，抓住了要離開的人死死的盯着，那目光仿佛要燒穿一個洞來：“你能不能陪我睡會兒。”

林致很緊張，能不能別這麽看着我，視線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手輕輕掙了兩下沒掙開，只好說了聲好，然後脫了衣服趟在了旁邊，林致不敢和顧生面對面的躺着，只好僵硬着身子保持着背對着的姿勢。

顧生使勁搬了搬林致僵硬的身體，死拗着轉不過來，最後只好從背後擁着他睡着了，他是真的很想看着林致的臉睡覺的，其實更想做點其他的什麽，但是發展太快會不會被讨厭？還是老老實實睡覺得了，遲早是他的。

察覺到身後的人呼吸輕慢規律了起來，也漸漸的睡着了。

第二天林致醒得早，這是他第一次進顧生的房間，兩間房布置得差不多，只是滿滿一牆的書比林致房間的書架壯觀多了，林致不好翻動，上前看了看，大部都是者也的書，也有一些其他書本。

顧生醒了，洗了澡□□着上半身。林致做完早飯正端出來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被抱住了，溫熱的唇壓了下來，舌頭伸進來了，腰間的手也緊了緊，林致被壓在餐桌前不得動身，嘴裏的舌頭時不時劃過上颚，那是林致敏感的地方，不由得發出了聲音。兩個人都僵住了，林致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身體，紅着臉不敢擡頭，跑進廚房端來最後一盤雞蛋餅故作鎮定：“穿衣服吃飯。”

顧生顯得特別高興，一邊吃一邊往林致碗裏夾雞蛋餅。

吃飯的時候林致接了一個電話，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電話是葉竟打來的，他告訴林致這半年來因為倆人沒有聯系，他媽媽放松了警惕，同意了他來C市工作，過幾天就到了，讓林致去車站接他。

林致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猜不透葉竟的意思，但多少能揣測到一點，為什麽葉竟要在他剛打算開始的時候又莫名其妙的出現。

顧生在葉竟和自己的房間來回，手上抱着林致的衣服和一些物品，不知道在弄什麽。

“顧生，你在幹嘛。”

顧生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這房子我以後不租給你了，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收拾完後很認真的拿出租房合同當着林致的面撕掉了。

“哎，你住手，撕掉他幹什麽？我不能白住你的。”

“不行，你得搬過來跟我一個房間。”

“我又沒說不搬，但我不想占你便宜，你有一份，我必須也占一份，生活是兩個人共同承擔的。”

“你得收拾屋子，還洗衣買菜做飯照顧我。”

“我不會洗碗。”

“······”

兩人鬥嘴鬥的歡樂，林致罵着自己神經病，是個笨蛋，葉竟是誰，好像不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