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還有你……嫂子？

季桃眼中燃起的小火苗, 目的其實很明确。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看到祈霜戰戰兢兢，又可憐兮兮喊願哥的模樣, 她心裏的火更甚，甚至能想象自己出眼睛要紅出血的樣子。

她沒忘記究竟是誰, 在當初把視頻給了嚴一澤，害得林願私下被曝光，在學校裏遭受了多少的非議。

現在看到她的模樣，眼裏心裏的火, 估計都能蔓延到包間外了。

偏偏一句嫂子，像來了一場雨。

把火，都幹脆澆滅了。

季桃斜斜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聲音很輕, 微不可聞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幹得漂亮。”

面子有了。

她也爽了。

林願似壓着笑，唇角輕勾，淡淡睥睨她一眼，并不說話。

包間內外的氛圍，格外沉悶。

就這麽足足持續了十幾秒。

僵化在原地的人, 終于反應過來，硬着頭皮, 聲音艱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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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

朝的季桃方向。

頓時，她身後一大片的人，也都七嘴八舌，喊出不約而同的話。

“嫂子好！”

“好久不見, 嫂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啊……”

“真是巧了，竟然和願哥嫂子碰上。”

……

一剎那間，季桃臉色變化。

嘴抿着, 陷入了社死的尴尬邊緣。

尤其當着，這麽多同學的面。

原地。

爆炸。

“嫂子，願哥，你們吃好玩好，”趙明硯一向識相，面上沾了笑意，甚至問起，“賬還沒結的吧？我這就去，給你們再加幾道菜……嫂子這麽瘦，多吃點才行，我看着，都替願哥心疼了。”

“……”季桃用平靜的眼神示意目瞪口呆的服務員。

她真的不是什麽，不良社會團體的大嫂。

不用怕。

門外那群人說着要自覺轉身了。

季桃瞅了身邊一眼，又望回門外，招招手：“別走算了。”

衆人滞在原地。

“都喊了嫂子了，”季桃笑眯眯的，看着天真無害，“就裏間，勻給你們吧。”

“沒事，放心坐，你們願哥也想的，”她用指尖戳了下身邊人的手臂，“是吧？”

林願靜觀完了身邊人的一切動作和發言，懶懶掀眸，唇沒動，好聽的音色從鼻腔溢出。

不輕不重的一個嗯字。

所有人入了座。

包間裏的氛圍，卻不似剛才熱絡。

尤其勸喝交杯酒的同學，啞了聲，悶聲吃飯時都顯得沒滋沒味。

這樣的情緒，帶到了酒吧。

盛裏市最大的酒吧門口，霓虹燈牌閃爍，五光十色，還沒進去便能通過隐隐的DJ樂曲聲，感受到其中熱火朝天的氛圍。

有好幾撥同學，借着各種各樣的事，先行各自撤退。

到了酒吧門口臨時有的事，也不算是不給主人公面子。

踏進酒吧門後，轉眼出來，又撤退了一波。

剩下的人，寥寥無幾。

像是怕被社會氣息沾染上似的。

一個兩個，都成了真的乖寶寶。

只有季桃，嘴裏叼着根棒棒糖，像叼煙，痞氣十足。

酒吧的門口，不少人的目光在她臉上打轉，看新鮮一樣。

身旁穿着白襯衫的男生把她的棒棒糖從嘴裏拿出，随手丢進垃圾桶後，一臉無奈。

“別學他們。”

林願指的，是那幾個煙瘾犯了，跑到角落先燃根煙再進去的青年。

“不行，”季桃斬釘截鐵，“我要陪你。”

她剛才看到，有人來給他遞煙了，還不止一個。

林願投降。

把本來就沒打算抽的煙，通通拿出放到她手裏，任由處置。

季桃滿意了，笑了下，挽上他手臂。

“走，進去。”

盛溪站在身後看完全程，眉頭微蹙。

說不上哪裏怪異。

但這兩個談戀愛的人，總給他一種，兩個人各懷鬼胎，心事重重的感覺。

絕不像表面上表現出的那麽自然。

閃爍不明的的燈光下，幾個臉龐明顯稚嫩的人，格外引人注目。

他們和一群看似是社會青年的人混在一起，圍了幾桌，舉手投足間和酒吧的氛圍格外不相稱。

偏偏有個長相最顯嫩的女生，一個勁的，給另外一個小女生臉色看。

每當她的目光轉到另外一個小女生臉上時，肉眼可見的，嘴角到眉梢，都寫滿了不高興。

季桃就是這樣。

一貫沒有好臉色。

不管是面對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人。

或許不喜歡時，厭惡情緒會表達得更直接，不帶一絲掩藏。

就像現在這樣。

祈霜沒熬過季桃的幾重臉色，以及明裏暗裏的嘲諷針對，蒼白着臉先行走人。

她轉身的那刻，季桃恢複笑顏，用牙簽叉了一塊西瓜，喂到林願嘴邊，嗓音聽着，格外的甜。

“吃水果吧，少喝點酒。”

幾個會看眼色的言辭懇切拍了一番馬屁，不外乎是願哥真幸福感情真好之類，同時下意識減少了敬酒的次數。

玩骰子，劃拳，也沒人敢找。

和往常任何時候的氣氛截然不同。

興許是都覺得無趣，沒過十二點，這場就散了。

酒吧門口，季桃看着林願和那些久未蒙面的人告別，話語和動作都正常，嘴角彎着，正想今晚秀了一晚上恩愛，應該足夠氣死有些人了吧。

少年在路燈下轉身，朝她走來，眼裏多了層迷霧，腳步帶幾分滞澀。

像是一剎那間，所有攢積在胃裏的酒氣，到了合适的時候，該湧上來了。

“桃桃……”

他走到她身前，右手輕搭在她的肩頭，頭微微垂，氣息有些不平穩。

“扶一下我。”

季桃不可思議。

“你不是，很會喝酒嗎？”

“那是裝的。”

“……”

“你見過真喝不醉的人嗎？”林願看她時，已經像在霧裏看花。

“……”

季桃看着人就這麽栽在了她肩頭，雙手抓住她手臂，不斷地無力下滑。

再抓住。

“……”

送林願回到雲上居，季桃擰了濕毛巾，放到他額頭。

過了一會，覺得不夠，又擰了兩條，搭在他微紅的臉頰上。

她坐在沙發邊緣，托着腮，數他的睫毛。

沒想到喝到爛醉連在車上都要蹭她肩睡的人，意識還挺清醒，話語還挺連貫。

“喝醉，”林願一把掃下了自己臉上的三條毛巾，“不是發燒。”

“給我閉嘴！”

季桃按住他手，又把三條毛巾，搭了回去。

眼前的人跟受了委屈一樣，悶悶不樂，閉上了眼。

“你回去吧。”

季桃忽然覺得，不能把眼前的人和林願劃上等號。

那樣，會讓她有負罪感。

還以為，自己在和一個小屁孩談戀愛。

她伸手去撥弄他的睫毛，待他睜眼，笑眯眯問。

“這樣就生氣了啊？”

“嗯……”林願有氣無力應着，“很小的時候，你就是這麽兇我的。”

“……”季桃默然。

“你現在，還和小時候一樣。”又是控訴。

“……”

“送我的娃娃，”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話裏，多少有些意味不明，“也是巫毒娃娃。”

“……”季桃挑眉，“你不是都從盛溪嘴裏知道，那個娃娃，不是巫毒娃娃了嗎？”

完全是下意識的回問。

他微偏頭，深邃的墨瞳在一剎那間更好地對上她，削薄而天生微紅的唇，輕抿。

喉結不經意間，滾了一滾。

“他和你說了嗎？”

問話時，眼裏的迷霧未被拂去，叫人看不清底。

“說了啊。”季桃一臉問心無愧，絮絮叨叨，把她白日裏和盛溪的所有對話，複述了個遍。

最後，坦然道：“反正我現在都不記得了，按照盛溪說的，可能是以前接觸過孤兒院，又資助了孤兒院，才會送你那個娃娃吧。”

“你要是對娃娃好奇，不然等哪天有空，我們去孤兒院看看？”季桃試探問。

林願索性将要掉落的毛巾拂開，手背懶得動了一般搭在額頭，幽深的眸裏平靜。

“不用了。”

本來就是一些好奇心，無關緊要。

大概是忽然間鬼迷心竅，才會想要插手，想要窺探。

用極其幼稚而又無聊的方式，揭破自己不明了的一切。

林願掀眸，看向季桃。

她執意撿起那些毛巾，又再一次要給他蓋上。

“明明喝醉了的人，疑心還這麽重……不過，也很可愛。”

“明天睡一覺起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吧？”她自言自語一般，“要蓋好被子噢……別又感冒了。”

“對了，我送你的娃娃在哪？我好想看看啊。”

“算了算了，你喝醉了，又不知道……”

“對了！還有交杯酒，我們別忘記了，你答應過的。”

……

說到點了就要實踐一般。

季桃騰地起身，跑去廚房，轉眼拿了兩個紙杯，接了兩杯水過來。

她扶起他，将其中一個紙杯遞到他手裏，笑意吟吟，挽過了他的手。

林願任她動作，紙杯挨上唇的邊緣。

擡手的一剎那，面前有說話的聲音。

“還有！”

清脆而利落，摻了無限好奇，回響在耳畔。

“你既然把小時候記得那麽清楚。”

“那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麽，被遺忘了的事？”

林願放下紙杯，擡眼看她。

“譬如……”季桃點點臉頰，“親過我，說要娶我的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