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命運的罅隙
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盧宛青有種無力而絕望的感覺。
可能是太累了,盧宛青懷着極其複雜沉重的心情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夏荷已經熬好了米粥,木托盤上放着一碟青菜葉子泡的鹹菜和兩碗米粥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她時間算的剛剛好,但是仍舊不想因為自己驚擾到了小主。
盧宛青心裏感動對方這份細心,只是……不過,所有的掙紮抗争都必須要有一副強健的體魄,而自己現在的身體,就算是給她逃走的機會,她也走不出幾百米遠。
盧宛青看夏荷的神色有些不好,一邊就着泡菜小口吃着稀粥,一邊問道:“小荷,是不是那邊的人又欺負你了……”
她不提還好,一提,夏荷禁不住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手捧着碗哽咽着吃不下去。自從盧宛青身體略微恢複一點,便讓夏荷同她一起吃飯,她這個主子當的實在是窩囊,要不是夏荷這幾天忙前忙後地伺候着,她也好不了這麽快。同桌吃飯沒有同塌而眠那麽嚴重,夏荷拗不過主子,同意了。于是現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主仆兩人都是同桌吃飯的。
夏荷說道:“大姑娘,他他們真是太欺負人了……”
對頭,沒錯,今天盧家當家主母餘氏是說了支取給盧宛青二百蚊當作藥錢,但是夏荷到帳房去支取的時候,那個帳房先生盧達竟然說這錢是預先支付給盧宛青的,也就是說以後需要從夥食和每個月的月錢中扣除,是需要還的。夏荷是賣身丫鬟,在主人家包吃包住,每個月只有十文錢的月錢。盧宛青雖然是一盧家骨肉,但是因為庶出,除了她有丫鬟伺候外,月錢也只有十五文的樣子。
盧宛青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過經由對方說出來,她仍舊感覺一種透徹心扉的悲哀。
以前主仆三人的夥食費折算成銀錢的話,一個月也就一兩銀子的樣子。但是并不是說把這一兩銀子直接給你,讓你到集市上去買東西,而是由帳房統一發放東西。東西不僅質劣而且賊貴。順便說一句,作為大戶人家的女子是不能随便出門的,用現代的話說是真正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盧宛青是所有盧家子女中穿的最差的一個,連帶着丫鬟也是穿着粗布衣裳,一年到頭都難制上一身新衣。當然,這樣的日子只是相對于大戶人家的姑娘少爺而言是差了一些,但是和那些窮困到賣兒賣女的人家還是好了不知多少倍。所以,當盧宛青一邊感嘆命運的時候,一邊自我安慰,還好沒有直接穿越到那些一出生便注定是奴隸的命的人身上……不算最差……
這幾天盧宛青借着養傷的時間又将原主的記憶和自己前世看的那本書的情節大致回憶了一下,相互印證,總算對這個時空的人情習俗等等有了大概的了解。她最最想的就是想利用自己“通觀”全局的眼光去尋找那些被豬腳漏掉的機會,結果讓她倍感悲哀的是,自己現在所處的境況根本就無法涉及到豬腳的世界。比如那些艱澀難懂的修煉法訣,比如那些在豬腳看來無比“簡單”的機緣,對于她來說根本就無法觸及到。她只能從原文中知道自己和女主命運交集點的“情節”,而當那些情節發生時,自己已經被命運推向比死亡還恐怖的深淵。自從她聽到“孟家”二字時,便隐約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擾亂了原有情節發展節奏……
先保住這條小命要緊,管他什麽天道不天道,你要我亡,我偏要活出一個精彩來。盧宛青想着想着,心也橫了起來,死過一回的就是不一樣,雖然不是豬腳,雖然沒有逆天神器,但是好歹這具軀體裏面裝的也是一個經歷了生死的鬼魂,她還有什麽可怕的?
至于這盧家,盧宛青是絕對不會待在這虎狼之窩任人宰割。只是自己該怎麽出去?能去到哪裏?在這個時空,女子是沒有獨立人格的,沒有獨立的人身勸,沒有獨立的財産權,即便像原文中的豬腳盧宛瑩,也是靠着她逆天神器随身空間才有了自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小金庫”。而自己,除了能夠偶爾感應一下別人的心思,一無是處,而且在這樣禮教森嚴的地方,你知道了別人的心思又怎麽樣?想弄你就弄你,難道你還逃得掉?思來想去,盧宛青發現,天下之大,竟沒有她一個小女子的容身之地。
盧宛青“到”這裏的第十天,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完全愈合結痂了,除了身子骨有些虛弱外,已經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為了讓身體好的快些,每天早晚濃粥中午白米飯就泡菜,現在才月中,分的糧食便已經吃完了。盧宛青便讓夏荷拿了私房錢到集市上去買些米糧回來,每次都是兩三斤的樣子揣在懷裏蒙混過守門的魏婆子,但是次數多了,也讓有心人起了懷疑。
盧宛青在院壩裏伸展了一下手腳,便挑了水桶到雙暈潭去汲水。夏荷連忙将爐竈口用瓦片封上,去奪對方肩膀上的挑子,盧宛青自然不讓。現在身體好一些了,她便努力地提升體質,她可不是原主,一個被養在深閨中等着被“賣”出去的貨物,她需要強大自己,強健自己的體魄,為自己掙出一個自由的空間來。這個破敗的小院裏唯一的體力活就是挑水劈柴,她自然不肯放過。而且這樣也可以讓主仆關系變得更加緊密融洽。
盧宛青想起剛才夏荷說魏婆子可能對自己經常讓夏荷出去的事情産生了懷疑,她倒不是怕一個婆子,而是怕她到處嚼舌根子,讓祖母甚至是盧宛瑩将注意力放到這個小院來……所以,近段時間她決定還是少讓夏荷出去采買,這樣的話,這一個月還差十來天的夥食……
現在雖然不被待見,缺衣少食,但是有一條,她把現在的情形和原主記憶中做了對比,竟然要“自由”的多。以前她是庶女,每天需要到正房餘氏那裏去問安,叫對方為“娘”,叫親娘為“姨娘”,這是她最為痛苦的事情,而現在因為被打了,身上有傷,自然就不需要這一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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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宛青望望天,看向遠方層巒疊嶂的山巒,便偏頭對夏荷道:“你去把背簍和柴刀帶上。”夏荷連忙應諾轉身到屋檐下取了背簍柴刀背上。這幾天感覺小主越來越有主見越來越沉着,無形中她對小主的吩咐更加信服,所以對方一說,便不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小主而聽從,而是從內心裏便願意去做。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盧宛青上一世童年記憶裏便是跟着姥姥到山上去撿柴火,有兩次誤打誤撞到野兔子,讓全家人都打了次牙祭……現在,既然盧家不肯給她飯吃,那麽就必須自力更生,向大山索取吃食。
兩人出了院門,夏荷返身順手将院門虛掩上,沿着左邊的踩出來山間小路,蜿蜒向上,穿過一個斜坡樹林,越過一個山垭口,雙暈潭便在斜向下的山澗裏。遠遠的就隐約聽到潺潺水聲,可謂空谷幽泉。
山澗深處,枯草叢生,怪石嶙峋,隐沒在草叢裏。盧宛青是第二次來這裏,第一次來的時候便大致将雙暈潭周圍的環境打量了一遍。上一世自己還是宅女的時候,看過不少的小說,裏面的豬腳随便經過一個小河溝都能從裏面撈出大魚,可是這個将近二十個平方的水潭裏面,清澈見底,連根毛都沒有……看來不是豬腳,這待遇就是不一樣呵。
站在水潭旁邊向外突出的石臺上,俯身汲滿兩桶水放到旁邊。盧宛青想着沿着溪水到下游去看看有沒有淺灘找找有沒有螃蟹魚蝦之類的,發現溪水竟然是穿過兩山間的夾縫,地勢朝下,兩邊是嶙峋山石,根本無從下足。如此,盧宛青徹底打消了從水潭裏覓食的打算,看來現在只能将主意放到兩邊茂密的山林了。
山上蛇蟲螞蟻不計其數,藤蔓纏繞,枝桠縱生,莫說被關在深閨之中的柔弱女子,即便是獵戶也要做足了準備才能去經常打獵的山林。
夏荷見盧宛青眼睛直往山上密林深處掃,說:“翻過這座山嶺,就是蛇尾山,有一次大姑娘偷跑出來,到這山嶺子上,摔了下來,那次你不僅挨了一頓好打,田姨娘也被責罰到偏院去了……”
這些記憶很模糊,被夏荷這樣一提起,盧宛青貌似又想起了些什麽,她知道“自己”連累了那個“田姨娘”很多……但是現在沒有本事,說再多的“對不起”都是空的,她現在想到的正是八年前自己從山上摔下來的那件事情……
盧宛青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雖然自己不是原文中的豬腳,但是那作者也并沒有将這個世界完全寫完,盧宛青只是盧宛瑩逍遙之旅上被踩的一個墊腳石。她是炮灰女配的命沒錯,但是正是炮灰,她的生活并沒有被完全“規定”死。比如“盧宛青”的過往,以及她生活的“空間”便是“不确定”因素……對頭,盧宛青終于從原主記憶中的蛛絲馬跡中找到了一絲契機——命運的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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