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最壞的結果

衛殊機械地嚼着嘴裏的飯菜，眉心越發蹙緊。這之後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他分明記得還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是不能忘記的。

到底......是什麽？

衛殊攥着勺子的手慢慢捏緊，再一次試圖讓自己回憶起來。

可是那一部分清晰感知到被丢失的記憶，就像是一塊禁區一樣。只要他稍稍一觸碰，整個人就像是被針紮一般的難受。

勺子撞擊地板發出的聲響，讓背對着衛殊站在窗邊的傅途回過神來。

只見原本還算平靜的衛殊忽然死死抱住腦袋，兩只手極其用力地插在發間，嘴裏還像是夢呓一般在說着些什麽。

顧不得多想，傅途疾步上前摁下了呼叫鈴，而衛殊的狀況去在幾秒之內迅速惡化。

擺在床上的桌子已經被他揮到了地上，還沒動過幾口的飯菜撒了一地。衛殊赤着腳摔在了地上，幾乎是爬行到了病房的角落裏，喉嚨裏不斷溢出辨別不清的聲響。

眼看着被衛殊的下唇已經被咬得滲血，傅途只好咬咬牙跪倒在他的身側。兩手使力把人摁在了自己的懷裏，落在他後背的手慢慢輕拍，“衛殊，你冷靜一點，再堅持一下，醫生很快就會過來了。”

兩人體型的差距還是讓傅途輕易制服了衛殊。

衛殊身形消瘦即使用盡了全力掙紮，也沒有辦法掙開。

最後，快要陷入瘋魔狀态的衛殊終于松開了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張口狠狠咬在了傅途的肩上。

他這一口用了全力，傅途整個人痛得一顫，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把人給推開。

滿嘴的血腥味終于讓衛殊有短暫一瞬的清醒，他張着一雙有些失神的眼，神情痛苦地低喃：“傅途......傅途......求你，求你告訴我，我到底忘記了什麽......忘記了......什麽？”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趕來的醫生護士。

只是一通折騰下來的衛殊，卻已經脫力暈在了傅途的懷裏。

把人抱上了病床，傅途便自覺退出了病房。

十幾分鐘的檢查之後，一行人從病房走了出來，傅途把手機收回兜裏走上前去，“醫生，他怎麽樣了？”

中年醫生似乎也有些困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剛才檢查過了，除了膝蓋的傷口之外，患者的各項指标都很正常，現在暈過去應該是因為氣血上頭再加上脫力。不過也不排除之前拍的CT有失誤，等他醒來再安排一次拍片吧。”

走在後頭的一個護士忽然停下，指了指傅途的肩膀。

“帥哥，你肩上的傷口貌似還挺嚴重的，我帶你去處理一下吧。”

傅途輕輕搖頭，婉拒了她的好意。

醫院的走廊裏人來人往，傅途偏過頭去視線落在印了一個血紅牙印的白襯衫上。腦子裏回蕩的卻都是方才衛殊在他懷裏，低聲呢喃他名字的聲音。

那是在他夢裏曾經出現的畫面。

那幾聲跟以往都不一樣，衛殊的語氣裏滿是依賴，像是在呼喚着戀人的名字。

早在幾年前開始發育之時，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性向跟別人不太一樣。

他也确實對從小一起長大的衛殊有朋友之外的感情，只是朋友到戀人的那一步，卻不是那麽容易能跨出的。

最好的結果，兩情相悅皆大歡喜。

最壞的結果，他們兩個連朋友都做不成。

良久，傅途轉身朝着病房走去，腳步卻停在了門口。他的視線透過病房門上的透明玻璃落在熟睡的衛殊身上，在片刻之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衛殊，我多怕，我快要藏不住了。

之後的CT結果表明衛殊确實沒什麽大毛病，再加上他自己堅持，所以只在醫院待了一天就回了家。

同為考古學家的衛殊父母遠在幾千公裏之外，整日埋頭于發掘最新被發現的古代墓穴。連電話都沒時間打一個回來，更何況回來照顧衛殊。

衛殊的妹妹印嘉琪則完全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要指望她照顧人顯然不現實。

三人權衡一下利弊，最後還是不顧衛殊的反對，把這個艱巨而光榮的任務交給了傅途。畢竟這大夏天的，兩個男孩子一塊洗澡擦身也方便許多。

趁着傅途回去取衣服的空檔，印嘉琪狐疑地從沙發另一頭挪到了衛殊的身邊來。

衛殊被她那陰恻恻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調整了一下傷腿的姿勢側過頭去，開口道：“你這什麽表情？看你的沒營養小說看得走火入魔了？”

兩人是異父異母的兄妹，但從衛殊五歲之後便是一同生活的，感情還是沒話說的。

印嘉琪比衛殊小了三歲，雖說長了一幅美少女的皮囊，但她少女時期最熱衷的就是靈異恐怖類小說，這也成為衛殊樂此不疲的一個吐槽點。

再一次聽到相似的話語，衛殊還是打心底裏覺得有些五味雜陳。

印嘉琪一改往日磨磨唧唧的說話習慣，深吸了一口氣開門見山道：“哥，其實你準備的那些我都看見了。”

衛殊怎麽都沒有想到，她會蹦出來這麽一句話，一時間驚訝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他的反應已經足以說明了一切，印嘉琪咬了咬下唇，又默默補上一句，“就是，你放在閣樓裏面的......情侶對戒，還有情書。”

衛殊坐着沒動，眼神卻很明顯的一黯。

那些都是他在傅途生日之前就準備好的，用來跟他告白的東西。

只是如今，大概是用不上了。

印嘉琪耷拉着兩條秀眉，放軟了語氣，“哥，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隔壁張姨家的貓從窗子裏爬進閣樓了，我進去是想把貓給抱出來的。沒想故意翻你東西的......”

喊‘哥’是印嘉琪每次惹了衛殊生氣的絕招，百試百靈。

這次自然也是一樣，衛殊勾起嘴唇露出一個極淺的笑，擡手揉揉她蓬松的發頂，“沒事，反正也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