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當我們再相遇

那還是他上大一時候的事情。

可他至今還清楚記得，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的刺痛感，喉嚨從逐漸沙啞到刺痛不已再到完全沒有感覺。

他胸腔裏跳動着的心髒，似乎也跟地上散落的酒瓶一樣，空空如也。

渾渾噩噩過了兩天，不省人事的衛殊終于被來打掃衛生的旅館主人發現，送去了醫院。

那次的酒精中毒幾乎要了衛殊的半條命，也把丁靜茹和印亞華兩夫妻吓得不輕。總算是盡了一回做父母的指責，在醫院照顧了衛殊一段時間。

兩人不明白，一向乖巧聽話的衛殊怎麽會做出這麽出格的事情。

但是怎麽旁敲側擊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也只好不了了之。

天知道，那時候心理防線脆弱的衛殊，險些就要把所有事情都一口氣倒了出來。

最後還是隐約嗅到了一點危險意味的印嘉琪趕到，才沒讓事情變得難以收場。

衛殊連着鞠了好幾捧水潑在臉上，降溫的效果還是不太顯著，腦袋依舊昏沉。

洗手間的燈光亮得晃眼，衛殊猛地一擡頭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不受控制一般地朝後倒去。

最可笑的是，往下倒的那幾秒裏邊，衛殊腦子裏居然是明天的頭條。

标題他都想好了，就叫：某十八線青年男演員猝死男廁所。

只可惜，這個新聞大概是沒有面世的機會了。因為還沒等衛殊後腦勺着地，他就明顯感覺到有個人在後面接住了自己。

也同時終止了他豐富無比，喪到谷底的腦內活動。

衛殊費勁轉過頭去掀開眼皮，入目就是一張放大了數倍的俊臉。

那張臉跟他曾經見過的二十來歲的傅途，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被酒精麻痹的神經讓衛殊花了好幾秒反應，眨了眨眼睛擡手去捏那張臉确定了手感，這才熟練地鑽進那人的懷裏，喃喃自語道：“看來這酒真的不能喝啊，你看......我都夢到你了，嘿嘿，你別說......這夢還挺真實的，手感都跟真的似的......我，真的好想你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還帶了低聲的抽泣，直至徹底沉沉睡去。

那雙扶着他肩膀的手卻在一瞬間驟然收緊，溫熱的液體浸濕布料滲進皮膚，熱度灼人。

這一晚上衛殊睡得極其不安穩。

一會兒夢到傅途，一會兒夢到自己成了拯救世界的超人，一會兒又夢到自己魂穿了青蛙。

再之後那些亂七八糟的他也記不清了，反正一整晚就沒有消停過。

秉持着一個工作中的演員自我修養，衛殊在早上八點準時睜開了眼睛。

怔忡着緩沖了幾分鐘，衛殊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酒店浴袍。費勁地咽了一口唾沫，腦海之中有模糊的片段閃過，似乎是想起來了一點什麽。

“醒了？”

突然響起的男聲吓得衛殊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啞着嗓子下意識吼了一嗓子，“卧槽！”

不過沒蹦出多遠便又被拽了回來——他右手上還被綁着一條繩子，而繩子的另一頭在說話那人手上。

視線落到大床另一邊側躺着的人臉上，衛殊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一定是還在做夢，內容還是跟傅途的不可描述。

畢竟，比發現自己酒後亂性更可怕的，莫過于發現自己亂性的對象是多年以來刻意避開的傅途。

衛殊狠命掐了自己大腿兩把，閉眼念了一通‘這是夢這是夢’試圖催眠自己。

只是等他再睜開，眼前的景象依舊還是沒有變化。反倒是傅途起了身，正慢條斯理地解開衛殊手上的繩子。

傅途取下繩子放到一邊，擡手把衛殊睡得亂七八糟的衣領整理好，緩緩開口：“你昨晚喝醉了不省人事，我就把你帶回來了。劇組那邊已經請了假，你再休息一會兒。”

衛殊覺得，自己腦袋裏繃着的那根弦在聽完這句話後，‘啪嗒’一聲斷了，崩得他腦仁生疼。

思緒停滞片刻，衛殊神色複雜地看向一臉平靜的傅途，“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傅途停下整理袖口的動作，從西裝口袋裏摸出一張四四方方的東西遞過去。

名片上面的字，幹脆利落地解釋了現在這個狀況的原因。

之前衛殊從陳曦口中聽到的那個‘傅總’，其實就是他心裏所想的那個。而那個所謂從國外被派回來的亞視的新負責人，便正是眼前的傅途。

所以他才會點名要見他，才會恰好把他給撿了回來。

相比六年前離開那時候，傅途的身高簡直就跟竹筍拔節一樣往上漲，甚至比衛殊還要高上一點。再配上他那副棱角分明面無表情的臉，簡直壓迫感十足。

饒是重生之前兩人早已經有了更親密的行為，衛殊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眼前的人與那個跟他朝夕相處數十年的的傅途，本質上其實是同一個人。

總歸，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衛殊低下頭看着自己手腕上被繩子勒出來的一圈印記。

就比如，那個傅途在任何情況之下，都舍不得拿繩子捆他。而眼前這個就不一樣了，不僅捆了，還捆了一晚上。

想到這裏，衛殊覺得自己心情似乎又變得更差了。

傅途看着突然沉默下去的衛殊，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解釋一下繩子的用處，“昨天晚上你一直在鬧，又說要變身拯救地球又從床上蹦到床下，我怕你磕着才用了繩子。”

某些斷片之後的記憶随着他這句話慢慢聚攏回了腦袋裏，衛殊回想了片刻，終于記起來了幾個堪比黑歷史的畫面。

其中的一個，便是他岔開兩條腿蹲在地上，兩手放在前邊。一邊往前蹦，嘴裏還一邊‘呱呱呱’叫得正歡。

衛殊無力扶額。

老天爺，求您了！天降隕石砸死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