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離開瞭望

江南風将這三天時間安排的相當緊湊。

挑馬、配車、雇車娘、準備被褥、換穿衣物、整理貨物、備幹糧、水、甚至火折子等等等等。

戀雪從來不知道出趟門要如此麻煩,單是準備工作就要做那麽多——這明濱城據說還不算是太遠呢。

當然,她的驚訝只敢放在心裏。畢竟,明面上她是一個海客,而海客少不了是要出門的,又豈會連最基本的準備都搞不清楚?

而比較起她的不作為,江南風卻可以用有限的銀子,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只要一閉上眼,戀雪腦海中就能自動浮現出江大公子風姿灼灼的,與人家讨價還價的情形。

端莊優雅的依在馬車旁,江南風用他那雙幹淨透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人家車老板,然後用那副充滿彈性的電磁音,一遍一遍的強調——你這車彈簧板層加的根本就不夠,防震做的也不到位,給這個價位已經很夠本了……我就想買你家的這輛車,而且就想這個價格買……

每次想起車老板将馬車賣給江南風時,那恨不得捏死他的表情,戀雪就會想笑。不得不說,她的這個“正夫”,倒是真夠絕的,那樣一輛馬車,竟然真的用那麽低的價位就給拿下了?!

這簡直就是作弊嘛,與江南風那個大家公子的形象實在太不吻合了。

前方,那個內外在不符的男子正在查點馬車上的物品,靠在驿站門邊看着一身灰色長褂的江南風,戀雪不由得感慨萬千。

這樣一個條理分明的男子,若放到自己那邊,想必無論從事哪一行,都能成為精英骨幹。只可惜,這樣一個人,偏偏的投胎到了這個女子為尊的世界……

正想着,一個青巾白褂的身影突然從門內一閃而出,越過她幾步小跑至江南風身前停了下。

鐘岩?

挑了挑眉毛,戀雪換了一個姿勢依着門框,到底沒有吭聲。她倒是想看看,這位完全無視她存在的女人,這又是要演哪一出。

全無半點傳說中大家世女的氣度,鐘岩整個人局促不安的站在那裏,一雙眼睛雖是**辣的盯着江南風,可那嘴裏喃喃的,倒是半響都沒憋出一句話來。見狀,戀雪的眼睛不自主的眯了眯,而江南風等了片刻見對方沒說話,卻只是了然一笑,落落大方的對鐘岩做了一揖,便繞過她緩步走至戀雪身側,站下。

很是一目了然的婉拒,相信只要稍微有點眼色,就應該明白人家江大公子的意思。

只可惜,顯然就是有人沒長眼睛,根本就體味不出半點氣氛之尴尬。

眼角抽搐地看着鐘岩的目光一直追着江南風,直到見人站到了她陳戀雪身側,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臉上擺出一副才看到她的樣子,慢悠悠的踱過來,半死不活的打了聲招呼。

僵硬着嘴角直勾勾的回瞪着面前這位招呼打的不情不願,眼神還時不時往旁邊瞄的世女,戀雪暗自覺得好笑之餘,卻又拿不準自己應該做出何種反應。

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妻主應該擺什麽表情才算正常?

氣憤?

似乎還不至于。

鄙視?

誇張了吧。

生氣?

顯得太小心眼。

和她杠上?

拜托,那是争風吃醋的戲碼好不好……

&&&

打點好随行人員以及出行相關手續,鐘晴攜着正夫剛一跨出驿站大門,就看到自己的表姐站在門口,正與那個陳姓的海客大眼瞪小眼的對持着。而比較起兩個女子間的氣氛凝重,江南風倒是低眉順眼的安靜站在陳姓女子身側,只有那微微抿起的嘴角,看起來頗有幾分無奈的樣子。

一眼猜了個**不離十,鐘晴不由得暗中嘆了口氣。

她這個表姐,明明什麽都好,可就偏偏對男人不開竅。本還想着屆時給表姐牽橋搭線幾個知情識趣的,誰知,人家竟是一眼看中了“大名鼎鼎”的江南風,這真是老房子着火……

又将那灰衣男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鐘晴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原來的結論。

如果再年輕個十歲,江南風或許還值得一個女子念念不忘。只是可惜,美人易老。如今的他就有如開敗了的花,縱使尚有些許餘香,也不值得停步采摘了。更何況他還是…….

真是不知自己這個表姐是獨具慧眼啊,還是喜好獨特,竟能生生的從人海中将這麽一位給挑出來。更神奇的是,這樣的男子竟然還能許到妻主。真是讓人好奇明濱城的姨父姨母若知自己女兒開竅的對象是這樣一個男人,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啊……

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鐘晴一把拍上了戀雪的肩膀,笑道:

“我還在驿站裏面找妹妹呢,沒想倒是讓表姐先在院兒裏遇上了。”語氣一頓,扭頭看向鐘岩,“岩表姐,咱們的車馬貨物,可都查點好了?沒問題吧?”

總算,聽到她這個表妹問起,鐘岩這才如夢中驚醒般回過神來,漲紅了一張臉瞄了一眼始終不為所動的江南風,喃喃的應了聲還沒,便匆匆收回視線,一路小跑的查看隊伍裝備去了。

戀雪看了一眼鐘岩忙忙叨叨的背景,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似乎,這個做姐姐的,反而很聽妹妹的話…..不過,這些不是她該關心的。想到這兒,戀雪收回視線,轉過頭再度看向穿了一身淺綠色絲質長裙的鐘晴。

雖然作為外來者,她對所謂世族大家并沒有全面的概念,但所謂,窺一斑而知全豹——她只見過鐘晴三次,而對方三次都穿着不同顏色,不同款式,且料子做工看起來相當不錯的絲質長裙。

記得江南風說過,奉臨以絲綢最為貴重,而那一般都是達官貴人的選擇。像月兒那樣面對普通百姓的小店,根本沒有實力經營絲綢衣物。實際上,放眼整個瞭望鎮,雖說也算是店家林立,但有實力經營絲綢的店面,可謂一個都沒有。

而這鐘二小姐竟是幾天之內就換了三套精品絲裙,且一副毫未當回事的樣子。鐘家的財力由此便可見一斑。

“…嗯…這件裙子比上次我看到的那兩件都漂亮,更襯你。”見鐘晴發覺自己一直在盯着人家的裙子,戀雪連忙從腦海裏牙縫中擠出一句應景的來。

聞言,鐘晴只是微微一笑,顯然對這種穿着打扮上的事情并不如何在意。而當鐘晴側了一個身将視線讓出來,戀雪這才留意到對方并非一個人過來的,身後還站了一個帶着面紗的男子。

“這是我的正夫,陳莫。莫兒,這位是我新認識的妹妹,也姓陳,叫陳戀雪,旁邊這位是她的正夫,江南風。”

一直站在鐘晴身後默不作聲的男子聽到自己妻主的介紹後,便給陳戀雪和江南風各欠了個身,以示問好。見狀,戀雪也只好點了點頭,算是還禮,倒也不好再多好奇什麽。

本來,自上次鐘晴讓她做心理準備,她就對這位二小姐的正夫稍微起了那麽一點點的好奇心,也多少有點期待今天的碰面。而今終于見到了本尊,戀雪在驚訝于對方超低的存在感之餘,也不由得默默感嘆——這位陳正夫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包的太嚴實了啊……

眨了眨眼睛,戀雪不由得再度深深打量了一番這個罩着黑色面紗的男子。

确實很嚴實!

那面紗的料子絕對是上好的,她都看的這麽仔細了,卻還是半點都看不清人家面紗下的臉。只不過,雖說看不到臉,但這整個人的身形,畢竟是無法遮擋的。

戀雪淡淡收回目光,心中暗暗做着評論。

個子不高,身材又稍微有些壯。這種身形,放在自己世界固然是沒有風靡的本錢,如今在這個女尊世界,想必也不會是受歡迎的類型。總而言之,無論這個陳莫的面紗下長了怎樣一張臉,單是他的身形,估計就和美人二字無緣了。

而顯然,鐘晴已經習慣了別人對她正夫的這種打量,對戀雪探究的目光并不以為意。寒暄了幾句,鐘晴便将陳莫和江南風送做堆,說是讓男人之間慢慢交流,自己則拉着戀雪去認識其他的組隊夥伴。

另一邊,鐘岩已然查點好了自家的車馬貨物以及随行人員,此時正在和四位腰間佩劍的女子閑談。見表妹拉了戀雪過來,便順勢給幾位女子介紹道:“幾位師姐,這位便是我已經提起的表妹,鐘晴;旁邊這位是我們在瞭望新認識的海客朋友,陳戀雪。”

聞言,四個人八只眼睛立刻齊刷刷的上下打量起鐘晴,個個都是充滿了探究的審視。而鐘晴似乎也早有準備,挺直了腰杆,臉上一派風流自在的模樣,舉手投足更是透着幾分大方潇灑。

年紀最長的那個女子似乎對鐘晴很是滿意,打量過後,便滿眼笑意的贊道:“早就聽小師妹說她有個表妹很是出色,今日一見,果然風骨不凡,鐘二小姐如此年紀就已如此風姿,想必來日,必有一番作為啊。”

鐘晴聞言一笑,略一拱手道:“承蒙前輩看得起,鐘晴生為女子本應頂天立地志在四方,如今雖有心作為,但畢竟年紀尚淺,見識尚短。晴平日裏也總聽表姐說起幾位前輩如何行走江湖,如何行俠仗義,心中一直很是仰慕。如今有幸得見,晴自覺萬分榮幸,日後有許多地方,還要麻煩前輩們,多多提點照顧……”

……

偷偷翻了個白眼,戀雪不由得暗中打了個哈欠。

她被衆人忽略,像個木頭似的杵那裏聽一幹人你來我往的在那邊互打玄機,簡直就是無聊透頂。

原以為鐘岩是那種很木讷的人,可眼下看來,或許這位的木讷細胞,只有在面對江南風時才會發作出來。

終于,在戀雪忍下了自己第八個哈欠之際,鐘晴總算結束了與佩劍們的寒暄,引着戀雪走向另一波馬隊。

看着滿臉無聊無趣加無奈的海客,鐘晴的滿腔歉意,聽起來倒是頗為情真意切:“雪妹妹,抱歉讓你等這麽久。剛剛那幾位是我表姐的同門師姐,我有事兒需要她們幫忙,所以不知不覺多耽擱了一會。若是剛剛無意疏忽了妹妹,還要請妹妹多多見諒。嗯,想必剛剛妹妹也聽到了,她們這次會和我們組隊同路。”

随意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毫不在意,戀雪并不想将唇舌浪費在這種場面的寒暄上。

眼下,她只希望能快點認識與自己組隊的人,然後盡快整理隊伍早點出發。再這麽蘑菇下去,一早上的時間就要過去了。

鐘晴見狀倒也沒再多說什麽,很是從善如流的帶着戀雪介紹了另一波同路的組隊人。

那也是一對姐妹,說是從明濱城來瞭望采購海馱和青勾的。且二人似乎與鐘晴早就相熟,看起來與鐘家久有貿易往來的樣子。姐姐叫谷天梅,大概二十三四歲,飒爽英姿。妹妹叫谷天蘭,看模樣估計十四五歲,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是甜美,見到鐘晴更是立刻飛撲上來抱住胳膊,一口一個晴姐姐的叫個不停。

而兩姐妹對戀雪都很是禮貌客氣,只是鐘晴介紹後禮節性的寒暄幾句,便也就自然而然的沒什麽話說了。

當然,她們聚在一起本也不是為了聊天說話的。

鐘晴問過谷天梅姐妹,鐘岩問過佩劍的師姐們,各自确定了車馬行李是否準備妥當。戀雪暗暗算了一下組隊人數——自己與江南風,鐘岩姐妹,四個佩劍,谷天梅姐妹,再加上家眷、車娘、夥計、護衛,裏外裏竟是有三十人之多。

經過各自主事的女人一番讨論,總算确定了行路時各家的位置。終于,在戀雪的千期萬盼下,繁雜的準備工作總算告一段落,而她們這個臨時組建的隊伍,終于要拔營離開瞭望鎮,進軍明濱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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