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定居明濱
又是一夜亂夢。
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戀雪哈欠連天的窩在客棧大廳等着江南風起床。一連五夜,她都睡的極不安穩。昨夜是因為想着江南風可能的答複,前幾夜是因為原來世界的魔障,再之前的那一夜,是因為桃花……戀雪深深的呼了口氣,仰起頭靠在靠背上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桃花啊……這才幾天?桃花鎮在她的腦海中就遙遠的好像上個世紀,也不知道那個叫韶華的少年,現在怎麽樣了……
江南風一下樓,見到的就是那海客的少女窩在大廳的角落仰着頭嘴裏喃喃的不知在嘟囔着什麽。一看到他下來,少女立刻的将身子從無骨狀态正坐到标板溜直,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緊跟着他,那一臉的神情既有期待又有不安......掃過戀雪那兩個大大黑眼圈,江南風淡淡的收回了視線,一低身端莊優雅的坐在了戀雪的對面。
此刻戀雪是完全沒有精力和心情再做什麽鋪墊,見江南風坐了下,戀雪提壺倒了一杯已經不太熱的茶,将杯子往江南風面前一推便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題道:“南風,昨天那個關于在明濱定居的意見,你是怎麽考慮的?”
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杯基本連熱氣都不冒的茶,又擡頭看了看面前一臉忐忑不安的少女,江南風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語調平緩的說道:“我昨晚仔細的考慮過了,若是戀雪在的話,定居明濱也未嘗不可。”
使勁的眨了眨眼睛,戀雪不确定的指着自己:“你說......若是我在的話??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抿了一口勉強還算溫乎的茶,江南風緩緩答道:“實不相瞞,在明濱城有一處宅院是當年奴家亡妻留在奴家名下的。只是,奴家一介男子獨身一人怕是守不住這宅院,于是便一直未去住過。那宅院的房契和地契都收在奴家這裏,如今若是想在明濱定居,我們不妨就先到那裏安置,到時若真是有人查問起來,戀雪畢竟是個女子,不比奴家出不得面,有你在各個方面也都好交代一些。”
戀雪目瞪口呆的盯着江南風,腦袋裏一團亂麻似的打不開結。她一直以為最初相遇時他說他妻主已過世下面又無女兒只是一時的權宜說辭,相處兩個月來關于他的過去幾個版本都是疑點衆多,這讓她很難不對他産生戒備懷疑。這是她第二次從江南風嘴裏聽到亡妻這兩個字,現在想來,之前關于他的過去除了亡妻這點也确實沒有一句是聽他親口所說。難道他竟真是許過人家又死了妻主的?!她原本以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戀雪強迫着自己沉澱下來亂飛的思緒。現在不是在意那些的時候,江南風的這一番話話雖然不長,但牽扯到得問題卻是她不能不考慮的。她和江南風現在的關系應該是基于各有所取,雖然她現在還看不出來江南風在她身上能取得什麽,但至少表面上她們雙方條件是談妥的應該是互不相欠的。而且她們最初也是約定,照顧她到她适應熟悉這裏為止。雖然現在她還是無法離開江南風,但這并不表示她永遠不會離開。她不可能一直依附着他,她早晚得獨立生活的。可是,戀雪擡頭看進江南風的眼,那一雙墨色眼眸此刻看上去平靜無波,讓人實在無法從其中讀出任何得意圖......可是,若是按江南風說的方式就這麽定居下來——對外她是他的妻主,之間又涉及到房産,如此定居下去的話兩個人之間的牽扯那可就多了,這樣下去到時候她還獨立得出去麽......
看着江南風那雙清澈中透着坦蕩的眼,戀雪深深的呼了口氣,她是怎麽把自己弄到如此被動的境地的?正了正腰身,戀雪微笑着說到:“既然如此,那一切就麻煩南風。”
江南風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續而招手喚小二要了點吃食。兩人相對無語默默用餐。
戀雪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心下是萬分的無奈。現在想來,當初江南風帶她來這個客棧落腳,也許也并不全是因為這裏物美價廉。那個掌櫃之前是認識江南風的,而且看樣子又是個...充滿熱忱...且...樂于助人...的多話之人,加上如今這番行事打算,他是想一點一點的告訴她什麽麽?還是說在等一個合适的契機讓她自己去發現?
甩了甩頭,戀雪決定先放放思慮走一步看一步然後再說。不然她能做什麽呢?定居明濱是她提出來的,如今她是寄人籬下的身份,即使有所顧慮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再多想了不是麽?何況,眼前看她似乎也沒什麽損失啊。
一頓飯吃完,江南風帶着戀雪來到了一個叫雲霄外的酒樓。雲霄外建在千水河畔,四層高的樓身臨河方向每層均設半人高的镂空栅欄,雕工精美;上玄竹制百葉垂,百葉若放下樓外之人則見不到樓內,而樓內之人卻可以觀至樓外。
戀雪一步一步的跟着江南風進了雲霄外上了二樓尋了一處靠街窗子的位子坐了下來。這剛一坐下,江南風便揮手喚小二點了一大堆的小吃茶點又要了一大壺聽起來不錯的茶。戀雪見那小二下樓張羅去了,這才湊到江南風近前壓低了聲音問道:“南風,我們不是剛剛吃過早飯了麽?而且,這地方看上去可不便宜啊,點這麽多東西,你确定我們能走着出這酒樓?”
聞言江南風一雙眼睛滿含着歉意的看着戀雪,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袋子放入戀雪手中,戀雪捏了捏手中的口袋,裏面似乎是裝着一些銀幣,正覺得奇怪,耳邊便聽到江南風輕聲說道:“戀雪,雲霄外每天都會請一些說書或者唱曲子的人來助興。客棧的房間剛剛已經退了,你今天在這裏聽聽書或者聽聽曲子可好?奴家想先回宅子看一看,下午就回來,如何?”
戀雪看着江南風那雙滿含着歉意的眼睛,滿口的不好硬是生生的咽了回去。其實她明白,人家江大公子根本就沒給她留拒絕的餘地,如此安排也不過是知會她一聲罷了。想到這戀雪握緊了手中的袋子揚起頭回了江南風一臉燦爛的笑容,“好。那我就在這聽書,你下午早點來接我。”
看着樓外江南風遠去的身影,戀雪将口袋收入懷中然後萬般無聊的爬在桌子上擺弄自己的手指。江南風啊江南風,真是了解的越多發現的謎點也越多。她們從瞭望出來這都多久了?似乎一直是只出不入的狀态吧?她雖然對物價摸得還不是很清,但畢竟已經不像剛來這個世界時那麽茫然了。那些冬果在瞭望的确是賣了一些銀子,但這一路又是買馬車又是買衣服又是住店又是吃飯,更別提到了明濱後她們什麽都沒做單是觀光就觀了四天。出門在外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要花錢的?就算江南風再能精打細算,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們當初賣得的銀子是有限的啊。摸了摸懷中的鼓起,戀雪換了個姿勢将頭靠在靠椅上。竟然帶着她來這麽高級的酒店打發時間,而且還直接給了她一小袋銀子做結算,看樣子除卻那次賣冬果的所得,江南風本身也不是個缺銀子的主啊。
看着一碟一碟端上桌子的小吃茶點,不知為什麽戀雪突然想到了剛出瞭望那天,她們落腳在一戶姓張的人家,那家的小侍做飯很好吃。那個時候的江南風還因為兩個銀幣話裏藏針的說了她幾句,似乎到明濱之前他看起來都是一副精打細算的樣子,她也從未對此産生過懷疑。是從什麽時候她才開始疑心江南風的身家不像最初看到的那樣簡單呢?不是從今天開始,應該更往前,而且,看這架勢她所看到的所疑慮的十有**也都是江南風想讓她知道而故意流露給她的……
拍了怕自己的腦袋,看着擺了滿滿一桌子的吃食戀雪決定先不去想那些傷腦筋的事情,反正現在想也是白想。雲霄外這說書的和唱曲的似乎是一二樓輪着來,戀雪懶懶洋洋的挂在椅子上聽着二樓那說書的口若懸河,這明濱城是海運城市,說書的講的大概也都是一些海上的趣聞轶事,雖然鐵定少不了誇大其詞的成分,但對戀雪而言畢竟也算聽着新鮮。
那說書的揚揚灑灑說了能有一個時辰,戀雪此時已經是不得不佩服這說書人的功底,說來說書也算得上一項藝技,那說書人一段一段的娓娓道來,款款言之,其疾徐輕重,吞吐抑揚,入情入理,入筋入骨,絕非一尋常人三兩個月學習準備就能做到,想來除了天賦至此,必然也是在口舌上下過一番苦工的。
那說書的下樓後,換了樓下唱曲的上來,這上下兩場兩撥人都是剛剛演罷,自然多少要歇息歇息。戀雪有一口沒一口的夾着桌上的小吃,百無聊賴的哼着小曲,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的大街。這江南風也真行,就這麽把她一個人涼在這兒一走就是小半天,連個影子都沒有。說是去原來的宅院先看看,她看未必吧,就算是去了,也未必就是去看看就回來,以這兩個月她對江南風的了解,這樣特別避開她,總是有什麽原因的……
她這邊正想着,那邊唱曲的已經收整利索,準備開唱了。唱曲的看樣子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後是一個中年男子坐在那撥弄着一種弦樂器。戀雪在原來的世界好歹也學過幾年的鋼琴,雖說比不了專業人士但畢竟多少也懂得一些,只是……戀雪聽着那中年男子的伴奏不知覺的皺了皺眉頭,就單一樂器來說,他彈奏算是相當不錯了,可是對于聽慣了交響樂隊或管弦樂隊伴奏的非專業現代人來說,單一樂器就算造詣再高聽在耳朵裏也是顯得頗為單調。所幸,那個少年的嗓子十分敞亮,聲域寬、氣息穩、節奏感好、音也準,就連共鳴都掌握的恰到好處,那唱腔一聽就是下過功夫的,相當帶勁。戀雪一手托着腮幫子一手打着點聽着眼前這對唱曲兒的表演,這樣的嗓音唱功放在現在恐怕很多所謂的專業歌手都達不到,在這竟然基本是免費聽現場,也算賺到了。
正美着,卻見對面一個高個的中年女子重重的拍着桌子大吼着:“有沒有完了?能不能換一首?每次來都聽唱這麽幾個曲子,膩歪都膩歪死了!啥地給姑奶奶來首沒聽過的啊!會不會唱?啊?不會唱趕快滾!別在這哼哼唧唧的膩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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