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興奮
葉峥和沈長珏的比賽被安排在B組最後一個,也就是測評開始後的第三天。之前B組的成員也不乏有精彩的表現,多少讓這對壓軸登場的新人組合受到了些許關注。
葉峥一向是個低調的人,也許是被無視十年的後遺症,他對別人過于專注的視線近乎于過敏,好處是戰鬥時能輕易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刺得人皮膚都會發疼。但這次好像有些不一樣,之前他總是冷靜的,或者換句話說,不在乎的,可這次,當他和沈長珏一起上場的那一剎那,實實在在感覺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一腔熱血仿佛要從指間迸發出來。
他握緊了自己發顫的拳頭,試圖掩住無法隐藏的激動心情。
肯定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有什麽東西在他身上改變着。
是什麽呢?是他和沈長珏第一次面向所有人戰鬥的緣故嗎,還是別的什麽?
沈長珏一言不發地跟在葉峥身後,由于身高矮上葉峥一厘米的原因,站在正前方的人幾乎看不到他消瘦的身影,只能看到葉峥身後一片濃濃的黑影。他的眼睛幾次掠過葉峥握緊的拳頭,心裏隐隐有一種預感,真正的葉峥,葉峥這個人真正的實力,即将要脫籠而出了。
比賽開始。對手是A組一對名不見經傳的搭檔,一男一女,一太刀一重劍,是很常見的攻擊搭配,而葉峥和沈長珏繼續着默契度的訓練,即使是如此重要的測評,依然使用着兩把近身作戰的匕首。
兩方的站位如出一轍,沒有一個人出武器,只是站定,開始了長久的對峙,雙方的氣場在無形中率先開始碰撞。
場邊,季末揉了下眼睛,定睛看這半個身子側在沈長珏身前,作保護姿态的葉峥,這小子今天這模樣,啧,有點意思啊……
場上的沈長珏感覺更是明顯,盡管交鋒還未真正開始,可他這個天天挨在葉峥身邊的人還是敏銳地聽到了某根神經崩斷的聲音:葉峥的氣勢在一瞬間改變,氣場全開的威懾力散發得淋漓盡致,讓他幾乎沒認出來這個人是葉峥。他也猛地意識到,這才是葉峥真正應該給人的感覺,久經沙場的葉峥,是他一直未見卻真實存在的搭檔。
伴随一聲猛烈的抽刀聲,對手終于按耐不住,率先攻了過來。那女人揮舞着長長的太刀,窣地撞向地面,沒有裂紋,卻好像世界都随之晃動了三下,沈長珏只是看着,就替對方感覺虎口生疼。
攻擊未至,葉峥卻比她更快地移動了。他拔出匕首,反手貼在手腕上,交叉步移動,不被任何東西打亂屬于他自己的平衡。對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回身甩刀,那力道如有千鈞,若被砍中,不死也是半條命。葉峥卻沒有絲毫驚慌,閃身,快速朝前一撲,跑出一個大回環,移到另一人身後,急停後跳,從袖口甩出一把小得有些違和感的匕首,一串動作可謂是道盡“出其不意”的真谛。
那男人果然反應不及,被偷襲個正着,立刻轉身格擋,補了一刀,見沒劈中便毫不戀戰地退走,與那手拿太刀的女人站到一起。腳步是利索,揮刀加速時卻有明顯的力不從心,也怪他用的是最難控制的重劍,手臂本身就如負一座小山,這會兒還受了點傷,這力道自然也就控制不好了。
他們要退,葉峥卻不會讓他們如願,好容易積累下來的優勢不好好利用一波就是不會抓住機會。他再度沖上,故技重施,起身就是三百六十度的跳躍轉身,空中完成,行雲流水,充滿力量的美感,接着一個急停,腳踝像是失去作用一般,身體的晃動幅度大得如同下一秒鐘就要摔倒,着實讓觀衆捏着一把汗。可下一秒,他不僅沒有摔倒,反而連着身影一起消失,又是一刀擦出,正好貼着對手的後背。
那兩人雖踉跄着躲閃,卻仍被揮刀帶出的氣流晃偏了身形,好不狼狽的模樣。
只不過到底是A組的成員,必不會只有這點能力。這二人拉開步子,平穩重心,狀似不經意地一拂袖子,那男人手裏确實沒多出什麽來,那女人手上卻平白多出了十幾根銀針,“刷”的一聲就隐沒到了透明的空氣裏去,在看臺上數人倒吸涼氣的聲音中朝葉峥的後背射過去。
被攻擊的人好像後背上生了眼睛似的,頭也沒回一個,三把匕首向後一撞,愣是像堵牆一樣把所有的牛鬼蛇神都給擋了回去——還順便給予了有利的回擊。
三把匕首呈品字型,刀鋒同時向那女人刺去,無處可避,無處可逃,幸虧她還有一位可靠的搭檔,否則必定要交代在這測評場上。而出招的葉峥只是站在原地,連腳步都沒動一下,頭一歪,避過了百密一疏漏過的幾根銀針。
此時此刻,他才游樂一樣轉過了身,嘴角好像還帶着一抹輕笑,沒什麽嘲諷的意思,倒有點自傲的意思在裏頭。
那對A組的組合深色複雜地看着他,随後小聲向裁判示意認輸,也沒丢了禮節,鞠躬致謝,一秒也不肯耽擱地攙扶着下臺了。而臺上神色最複雜的其實是沈長珏,整場比賽看似有很多動作,但實際上才過去幾分鐘罷了,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的是,這幾分鐘裏,他什麽也沒做。他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裝模作樣地陪着葉峥擺了個帥氣的出場,接着花了幾分鐘看了一場葉峥的個人秀——他自己是站在原地,真正意義上的站在原地,仿佛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注意到他一樣,他與旁邊的觀衆一樣,看了一場精彩的比賽。然後,沒有然後。
他眼神定定地看自己手心上的紋路。心想,他看了一場精彩的一挑二。
他什麽忙也沒幫上,或者說,葉峥不需要他幫任何忙了。
他從來都知道,葉峥是很強的,只是身體素質拖累了他的意識,多加練習就會飛快進步。可他從來都不知道,葉峥是這麽強的,一旦補好了短板,他無論如何去追也像是差着一整片韋伯大陸。
那人哪裏還需要一個默契值不怎麽高的搭檔。又哪裏還需要什麽和搭檔的默契訓練。
葉峥還沒來得及去看沈長珏的表情,否則就會發現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落寞籠罩在對方清秀的臉上。此刻他正在興奮,非常興奮,比他入場時還要興奮十倍。這是他第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同時代表着更多勝利之外的東西。
他至今都記得,一開始他被那位國師評價為“意識不錯,動作遲鈍”,他也明白,那是因為他的身體機能還沒有訓練成熟,反應不出來都是正常的。可是明白歸明白,他還是下意識在這方面增加更多倍的練習,成倍成倍增加的訓練量讓他每時每刻都在看到自己快速的成長,動作能慢慢跟上意識,将近一年前跳不上去的城樓如今也可以輕松越上。
最重要的是,他終于可以确定,他的能力足以支撐他陪着沈長珏走下去,這比任何事情都還要讓他感到興奮和喜悅。
葉峥像是一個上天眷顧的老将。別的人花了十餘年十年,總算磨練出了意志,磨練好了意識,巅峰來臨,然而身體卻在達到頂峰後很快滑落,随後留給他們的只有蒼白的經驗,最後他們學會用腦子而不是身體去戰鬥。
葉峥不一樣。上天平白留給他了十年的空白,讓他一開始就處在巅峰,并且這個巅峰還能保持很多很多年,他的未來是無可限量的——誰知道這樣一個怪物能成長到什麽樣的地步呢?
沈長珏和葉峥下場了,這天的比賽同時落下帷幕,留給到場的所有人說不盡的談資。
走出賽場的時候依稀還能聽到耳邊傳來這樣那樣的話。
“我操,你們認真看最後一場比賽了嗎?太他媽帥了,從來沒見過B組逆襲A組能打得這麽順的……真就像玩似的。”
“我看了,媽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據說那對B組的今年才剛剛上來,新人一組,這要是長起來得是什麽樣的妖孽啊!”
“……其實吧A組那對說不上來哪裏不好的,可是跟另外一組比起來,莫名其妙就矮了一頭。”
“嗨,我看,哪是什麽‘一組’啊,這可是個一挑二啊!那個人是……姓葉吧?他是很厲害,可是另外一個人,你們有看到他做什麽嗎?從頭到尾跟事不關己似的,老子活這麽大,就沒見到過這麽潇灑的。”
“啊?是不是覺得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再花力氣了啊?”
“誰知道呀,神清氣定成那樣。真是依我看啊,那個姓葉的就該自己一個人去玩,再拖一個人算什麽?自己呀,說不定更……”
一幫子人就這麽叽叽喳喳走過去了,沈長珏再沒聽到之後的話。不過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話。
域使這個集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逛一圈一聚,也總有好些不認識的。不少人特地從遠處的座位走過來,就為了跟葉峥搭一句話,套套近乎,掰扯掰扯關系,管他有沒有用,萬一将來人真的開花了,還能跟着占個便宜。還有些特地來看組合測評比賽的年輕女域使,不像外面的人嬌羞內斂,總有那麽幾個站得老遠就沖葉峥抛媚眼,眼神裏像是有說不盡的話。
季末和顧寒天站在旁邊,雖沒有走過來湊熱鬧,也指着葉峥嘴裏說着些什麽,臉上的笑容暴露了他們是在誇獎的事實。看到一群女域使的示好,季末的眼睛還陡然一瞪,明顯就是在說着些什麽“這小子好桃花”,要麽就是“媽的他也能走桃花”,這類的話。
仿佛突然之間葉峥就成了個大紅人,成了後起之秀裏的頂梁柱,成了人人都要來摻一腳的香饽饽。
這不大的一個集團,像極了一整個社會,方方面面,不一而足。
真應了那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沈長珏就這麽一如既往的安靜站在沈長珏身後,看着他對着人群禮貌地點頭示意,時不時回以一個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對着那些師妹師姐。
他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心裏突然生出些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如同有塊海綿在胸膛裏不停地擠,沒水了還不肯停下,直讓他摸到了那些不可思議的委屈,藏得極深的半分自卑,大約還有些許戰意,就要熊熊燃燒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葉峥會一點一點變得越來越強,長珏也會慢慢的有進步噠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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