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羽櫻為自己的未來想象過幾百種,但從來沒有一種是這樣的。
她卻不得不擺出恰到好處的微笑看着對面的男人:“……二殿下,日安。”
“嗤。”對方的回應卻是一聲嗤笑。
羽櫻一怔之後就感到了極度的羞辱與難堪!這男人!這個被皇儲比得一無是處的蕭樞竟然這麽粗俗無禮地嘲諷她!她可是名媛當中最出衆的那一個!唯一一個天賦比她出衆的少女只有易眉一個,但論家世修養,她都絕對淩駕在易眉之上!換言之,她是當代萬千少女中最出色的那一個……
而這個二皇子,二皇子,除了出身之外還有什麽?智計、天賦、禮儀……全都不出色!而現在,自己這麽一位貴族小姐在他面前以禮相待,他竟然報以嘲諷!!!果然是連禮儀都不懂的蠢貨!
羽櫻心裏又怒又憤,眼神中難免帶出來幾分,這自然也被蕭樞捕捉到了。
“怎麽?不忿?”蕭樞滿臉嘲弄地看着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不就是想倒貼給蕭柏沒有成功,不得不靠到我這邊來?——你看不上我是不是?覺得我除了有個皇子的身份一無是處不是?——你以為你很出色?很特別?也不過是蕭柏看不上的人罷了。”
羽櫻這下饒是再好的涵養也受不了了。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張臉漲得通紅,柳眉倒豎:“二皇子,請你放尊重一點!身為皇室之人,難道就是這種修養嗎?”
“呵呵,尊重?”蕭樞諷刺的眼神從上到下地掃過,一副品評的架勢将羽櫻從頭打量到腳,“說的好像你尊重我一樣。”
蕭樞忽然伸長了手,別說禮儀,連禮貌都絲毫不顧及,一把掐住了羽櫻的脖子——那動作粗魯得絕不帶半絲憐香惜玉之情。羽櫻一驚,被他的動作帶着被迫仰起頭,滿臉都是驚恐害怕地看着這一臉陰鸷的男人。
蕭樞一張原本俊朗的臉此時滿是嘲諷,眼神更是毫不掩飾地鄙夷:“告訴你,你笑得真是……醜、極、了。自以為端着笑臉就能掩飾住對本殿下的不待見?告訴你——你每一個動作的肢體語言都寫滿了——你想離、我、越、遠、越、好!真那麽看不上本殿下就離本殿下遠一點啊?你看不起本殿下?認為本殿下只有身份?有本事你清高一點啊!你以為你沒了你的身份又是什麽東西?誰給你的膽子看不起一個皇子?嗯?又想保持你所謂一顆向着蕭柏的心,又想貼上本殿下?又當又立當別人都是傻子?你怎麽不去演幾百年前的惡心腦殘劇?聖母白蓮花?嗤——!”
蕭樞忽然放開手,順手毫不客氣地推了一把,将羽櫻直接掼在了椅子上,後者發出一聲帶着啜泣的驚恐叫聲,然後就捂着嘴巴努力抿住嘴唇讓自己不要忍不住哭出來。
“也不過如此,所謂名媛第一人,卻只有點小心思小伎倆,難怪蕭柏看不上。你以為本殿下就該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滿臉傾慕?”蕭樞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件垃圾,“趁早收起你的腦殘想法。”
羽櫻這時候心裏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睜得老大,生怕一個繃不住就徹底痛苦出來。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位二殿下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她覺得腦子裏都是空的,只能坐在那裏輕輕地哆嗦着。
“……行了,我也沒心思和你這兒玩虛僞的游戲。滾吧,回去告訴你父親,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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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雙目呆滞、受到了重大打擊的羽櫻忽然一個哆嗦回過了神。
……父親。對,父親可是告訴她“絕不容許第二次失敗”的,如果就這麽灰溜溜地回去,把蕭樞的話轉達回去的話……自己在父親眼中會無能到什麽地步?
她會被父親,甚至家族放棄的!從羽家唯一的嫡系小姐慢慢淪落成可有可無只是有點血緣相連的人!——這怎麽可以?
思及此,羽櫻居然慢慢冷靜下來。或許是已經徹底到了谷底,她反而有種背水一戰的決絕,那種屬于豪門小姐的高傲矯糅與隐隐的不屑全都收了起來。
羽櫻坐在椅子上仰頭看着蕭樞,目光漸漸平靜和堅定起來:“二殿下,稍等。羽櫻承認自己對您無意,但追逐您的少女那麽多,您來這裏和羽櫻見面也不是為了羽櫻這個人不是嗎?您需要的并非是一個愛慕您的人,而是一個能成為您的助力的人!我為之前我的自視甚高道歉,您是皇子,我沒有資格自以為是。”
“哦?”
蕭樞已經轉身走出兩步,聞言卻停了下來,回轉過來看着羽櫻,在看到後者肅容的樣子時用挑剔的目光左左右右審視了一番——而羽櫻一直毫無羞惱之色地任他像品評商品一般打量。
“……有點意思。”蕭樞慢慢勾出一個有點邪氣的笑容,走回桌邊坐下,“早這樣不就好了?我最不耐煩玩這種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戲了,都揣着明白演戲,何必呢?我雖然不稀罕蕭柏看不上的次品,但就憑你是羽家大小姐這一點,就足夠我來見你一面了。”
羽櫻抿緊了唇——次品。她此生從未被人這樣嘲弄地提起,但現在,對方占據主動地位,她沒有不滿的資格。不過,這份羞辱她會好好記在心裏的,現在,她必須争取這個人的認可和善意……如果面前這個毫不給人面子的皇儲真的有的話。
“殿下,羽櫻這次來,就是代表羽家向您表達我們的誠意和善意的。”羽櫻垂下眼簾,掩飾住內心的波動,“您想要皇帝之位,而羽家希望保持靈植界的地位,我想,我們有着足夠的合作空間不是嗎?”
“皇位。”蕭樞輕喃了一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這個前提我認可。繼續,羽櫻小姐。”
“……”雖然蕭樞的冷淡和漫不經心讓羽櫻覺得心頭簡直梗了一口老血,但她還是不得不平靜地說下去,“假如您願意,我們可以為您提供活動的部分資金支持,也可以為您的人提供一些特別的藥劑……當然,我們也希望您能夠幫助我們圍堵包括但不僅限于北家在內的其他從事靈植行業的家族。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您和皇後殿下一定有人會對各個家族……有所‘看顧’,如果這些家族的動态您能稍微透露給我羽家一二,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蕭樞伸出手指輕輕彈了彈杯子光潔的杯壁,擡起眼定定地看着羽櫻,那神色嚴肅得簡直不像人們所習慣的二皇子:“實話說吧,羽櫻小姐,你對我能登上皇位有多少信心?”
羽櫻張了張嘴——她當然想禮貌而敷衍地說一聲“百分之百,這是毫無疑問的”,但經歷過最開始那場恫吓她在蕭樞面前根本不敢撒謊,那種幾乎被當成蝼蟻想要碾碎的感覺讓她遍體生寒,真是這輩子都不想在經歷一次。
——羽櫻沒有發現,她已經在心底對面前這個“一無是處”的二皇子埋藏了深深的忌憚和恐慌。兩人的交鋒,她實質上早已被徹底壓制住、牽着鼻子走。
“行了,不用說了。”看着羽櫻如此猶豫,蕭樞居然沒有開嘲諷或者拂袖而去——明明,在所有人的眼裏,二皇子都是一個野心很明顯但智商情商都有些欠費的人,而且缺乏忍耐力。但被合作對象如此輕視,他卻保持了出奇的冷靜——此時如果對面坐着的是羽家的家主,必然會感到心中一凜,然後調整對于二殿下的認知。但不得不說,羽家家主也同樣太高看了自己女兒的能力和魅力,或者——也同樣對蕭樞有所輕視?因此現在心裏惴惴的羽櫻完全沒有意識到面前的人的違和感。
“你雖然說着要和我合作,卻沒有真正覺得我有資格問鼎皇位。”蕭樞露出一個似笑非笑地神色——羽櫻有短暫的恍惚,這一笑,幾乎有五分像蕭柏……
“我……”羽櫻尴尬地想要辯解,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不過沒關系。”蕭樞居然輕輕地笑了起來,“所有人都不認為我能夠真的取代蕭柏——是啊,誰能取代蕭柏呢?帝國的守護神?”說到最後,他的語氣明顯諷刺起來。
“——但是,正是因為沒有人認為我比得上他,我才能成為最後的勝者。”蕭樞忽然逼近了羽櫻,在後者驚訝而惶惑的視線中露出一個幾乎稱得上危險的笑容,“所有人,比如你們羽家,都會選擇我。拭目以待吧,羽櫻小姐——”
“還有,請轉告令尊,願我們合作愉快。”
蕭樞站起身将椅子推回桌子裏,随手打了一個響指——一個拟真度極高的機器人笑容甜美地迎上來——“記在我賬上。”随即,他轉頭看着羽櫻,目光是極致的漫不經心:“謝謝今天的邀請,美麗的小姐,請慢慢享用完你的咖啡吧,我還有事,請允許我先走一步。”
——這一串動作和說話的語氣,都帶着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只屬于大貴族和皇族的優雅與高傲,既不過分疏遠,又将紳士的意味表露無遺。
男人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最後的樣子,俨然便是一位極其合格的頂級貴族,高傲而又帶着這個圈子講究的氣質儀态,一點都不像是不顧及場合、野心畢露到吃相難看的那個傳聞中的二皇子。
羽櫻握着杯子的手指已經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這一次她終于看出了這個男人的不對勁——完全,徹底,從頭到尾的不對勁。
——以為是張牙舞爪但實質上沒什麽殺傷力的野貓,結果,卻是一只掩藏起來的猛獸,等着獵物放松警惕然後一擊致命……
羽櫻感覺到四肢冰寒。她忽然覺得,自己,還有父親,甚至羽家,乃至整個貴族圈,都看錯了這個男人。他不是不懂得貴族圈的游戲規則,而是看懂了這些并且發自內心地蔑視着這個老套又流俗的不成文的規矩!并且在随心所欲的同時悄無聲息地捕捉到了人性的弱點……
而他們,這些貴族豪門,除了乖乖入彀別無他法……
羽櫻猛地打了個哆嗦。
她此時想起了傳聞中的二皇子的精神獸——猞猁,一只猞猁。一種看起來嬌小無害、僅僅是靈敏的動物。但事實上,這是森林中頂級的獵食者,擁有着超乎大多數人想象的殺傷力……
作者有話要說: 嗯,之前看到有小夥伴說配角智商略低……
呃,其實是還沒有展露出來另一面而已。
原本蕭樞的個性會放在更後面講的,但是想了想把它提前到這裏啦O(∩_∩)O~
二皇子其實是個很清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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