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養成反派第五步
宋伶俜是飄着回去的。
他心事重重地坐下,只覺得眼前的美味佳肴瞬間就不香了。而他還要辛苦地遮掩自己的心情,以免被看出什麽端倪來。
吃完他就找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間。這十四年來,他住在歸一宗腳下,因一直不曾有過什麽險情,提着的心便漸漸放下了。
可是此刻,當他知道善善很有可能是容停的兒子後,這讓他平安過了十多年的地方就再也無法給他帶來安全感了額。
誠然,世間的确有不愛自身骨肉的父母,可容停顯然不屬于這一類。畢竟,假如宋伶俜的猜測屬實,那可是反派不惜逆天而行也要以男子之身為心愛之人生下來的孩子!
宋伶俜扪心自問,這種情況下,反派可能會放棄善善嗎?
不可能。
所以,反派會放棄追殺他這個拐跑了自己兒子的,挨千刀的人/販子嗎?
更不可能好嗎!
就算這是在歸一宗的轄境內又怎麽樣?瘋狂的大反派會做出什麽事來,誰能預料得到?
畢竟他這個罪魁禍首,可是讓他與自己的骨肉分離了整整十四年哪!
宋伶俜簡直急得團團轉,不停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絞盡腦汁地想對策。
雖然目前為止他都好好的,可知道了這事,就好像知道了自己的房子底下埋了一顆炸/藥,不定什麽時候就爆炸了。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秦楓,秦楓是主角,要說這世間有什麽人能應對反派的雷霆之怒,那毫無疑問就是主角了。
結果他想到秦楓,先想到的卻不是主角也許可以保護他,而是……
作為主角的秦楓,這麽多年裏,一直沒有離開過歸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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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伶俜痛苦地蹲下了身,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他真傻,真的。他單知道秦楓在這兒杵着不走是為了追妻,卻忘了人家還是主角。
這可是一本終點文,主角長期待着的地方,能是什麽世外桃源安樂窩嗎?
虧他還看了那麽多小說,居然連這一點都堪不破。
他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頭,現在要怎麽辦?
歸一宗已經是中洲最大的修仙門派之一了,他要是現在才去投奔別的人,指不定路上就讓人抓起來了。
要是不跑,那不就是躺平等死嗎。
跑,還是不跑,這是個難題。
正當宋伶俜在糾結自己要怎麽死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他吓了一跳,忙站起來,瞬間收斂了表情,對悄悄走進來的善善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
“善善,你怎麽來了?”
怎麽辦啊他現在看到善善的臉就覺得發怵,他以後要如何面對這個孩子。
善善走過來,用食指在他的嘴角戳了一下:“伶俜不高興哦。”
宋伶俜心一跳,因為他在善善伸出手的時候,竟然想起了當年反派捏碎他腕骨的那一幕。
他差點就要條件反射地後退躲開了。
雖然他及時反應過來,沒有真的躲開,身體卻還是不免僵硬了一瞬。
善善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宋伶俜頭疼,正要解釋,卻見善善張開了雙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暖呼呼的懷抱裏,孩子仍有些稚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也帶着暖意:“呼嚕呼嚕毛,吓不着。”
宋伶俜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暖,同時也更加發愁了:善善這麽可愛,他這個意外與之有了牽絆的人尚且喜愛得不得了,容停作為親爹……呃,親媽?只會更加不舍得吧。
愁死人了。
而且這件事,他還找不到人說。宋老伯雖然富有,但據他這麽多年觀察,也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富商而已;善善不可能,管家不可能,秦楓又不在。
他只能自己想對策。
尤其讓他心驚膽戰的是,當他意識到這裏不安全的時候,他就開始時不時地,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仿佛暗中有一雙眼睛,在悄悄地盯着他。
而他一直毫無察覺。
想到反派可能早就已經找上來了,他卻跟個傻子似的,啥準備都沒有,宋伶俜就覺得自己要裂開了。
這一天,他和善善在庭院裏練劍,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他心裏一凜,本能地擡頭看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真的是錯覺嗎?
***
與此同時,在他家大門口不遠處的一棵古木上,正停着幾只鷹。
中間的一只原本正做凝神遠眺狀,此時忽然一歪腦袋,收回了目光。然後它張嘴,竟然口吐人言:“我的媽媽呀,差點被發現了!”
它左邊的同伴登時不滿地用翅膀扇了它一下:“鷹英,你怎麽回事!”
其他的鷹也跟着譴責了起來。
還有一只似乎是新來的,試圖融入它們的話題:“鷹俊,這位就是我們宮主夫人咩?”
鷹俊得意洋洋地說:“當然是,你看到他旁邊那個娃娃沒有,那可是宮主夫人為宮主生的少宮主!簡直和宮主一模一樣。”
新來的有些遲疑:“可是咱們不是分不清人類的樣子嗎?”
鷹俊給他來了一下:“笨!宮主能一樣嗎!宮主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
新來的:“……”等等好像哪裏不太對的樣子。
鷹英忽然感慨道:“當初首領還讓我們把宮主找回去,說是想問他什麽時候找夫人生孩子呢,沒想到啊,就一會兒的功夫,不僅夫人有了,少宮主也有了。”
鷹俊也跟着感慨:“不愧是宮主。”
一群鷹又唧唧哇哇地交流了起來,
于是從它們的你一言我一語中,新來的漸漸拼湊出了真相。
十四年前,因為大家夥都對人族臉盲,它們不幸在那座城池裏失去了宮主的蹤跡。
中洲是人族的地盤,即便勢大如天鶴宮,也難免有所忌憚。于是此後五年,它們一直找不到它們親愛的宮主。
直到第六年,它們忽然感應到了宮主的氣息,聞訊而來,卻沒見到宮主本人,而是見到了宮主夫人和少宮主。
——假如宋伶俜在這裏,他就會知道,第六年,正是他把善善送進歸一宗,開始修行的時候。
沒錯,這群鳥兒已經“知道”了真相。
在它們眼中,善善的氣息和他們宮主如出一轍,卻又如此幼嫩,明明白白就是它們宮主的後裔;而那位總是陪伴在它們少宮主身邊的,雖然是個人,氣息卻和少宮主有所呼應。
再加上它們還知道,就是這個人,在十四年前,還于風軒城和自家宮主成了親。
錯不了了,這就是它們的宮主夫人和少宮主。
鷹俊說着,忽然嘆了口氣,說:“宮主其實不用這麽小心的。”
鷹英也嘆氣:“雖然宮主夫人出身是平凡了些,可我們又不是那種勢利的鳥,只要宮主把他帶回去,大夥兒都是歡迎的嘛。”
“就是,少宮主都這麽大了,生米都煮成熟飯了,誰還能反對不成?”
“宮主真是太小心了。”
邊上一直不吭聲的鷹,忽然幽幽地來了一句:“你們都沒想過,宮主這麽做,也許是因為他不想給我們看夫人呢。”
此言一出,群鷹一寂。
好一會兒,鷹英才顫聲道:“那宮主也太小氣……唔唔唔。”
鷹俊一把捂住他的嘴,厲聲道:“胡說什麽,宮主明明就是愛慘了夫人!”
新來的:“……”等等,你們說了這麽半天,宮主人呢!
對此,群鷹表示,放寬心啦,宮主夫人和少宮主都在這兒,宮主遲早會出現的。
又過了片刻,有鷹眼尖地看到宋伶俜收了劍,叫道:“宮主夫人又要去看鋪子了!”
群鷹立刻轉移了注意力,嚷道:“這回該我去看宮主夫人和少宮主了!”
“胡說,明明是我!”
***
宋伶俜還在為小命發愁,結果結束了練劍,居然還被宋老伯抓去催婚。
照例是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話,這麽多年翻來覆去地說,說得宋伶俜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他心裏叫苦不疊,別說他沒那意願,就他現在這朝不保夕的德性,真成了親,那不是禍害人家嗎!
他娴熟地找了個借口,飛快地溜了。
氣得宋老伯在後頭直瞪眼睛。
管家忙給他順氣,說:“老爺別氣,少爺他想來是還放不下那位。”
宋老伯不悅道:“不就一個沒良心的女人,有什麽放心的!”
管家嘆氣:“少爺他,大概是愛慘了那位,所以才會如此難以忘懷吧。”
***
逃出生天的宋伶俜去了自家鋪子。
他來到異世界,真是哪哪都和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不相匹配,暈血就算了,天賦也不怎麽行,修煉了這麽多年,還打不過善善,所幸他上輩子就是做生意的,來到這裏後子承父業,把宋老伯的生意擴大了幾倍,倒也不算完全沒有用處。
他剛在自家的鹵肉鋪子裏站定,就聽外面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宮……”
他擡頭,笑道:“是你啊。”
語罷又有些遲疑:“你是鷹……”
鷹俊忙把到了嘴邊的“宮主夫人”咽了下去,據他觀察,宮主夫人還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他要是說漏了嘴,沒準這脆弱的人兒就要受不了,離宮主而去。
那他可就慘了。
這可是宮主的心肝兒!
他憨笑道:“我是鷹俊。”
他委實不是那種和善的面相,笑時也兇神惡煞的,好在宋伶俜已經習慣了,面不改色道:“是鷹俊兄弟啊,今天要點什麽?”
說來也是有趣,鷹俊是八年前搬來的,一同來的還有他的三個兄弟。
這鷹氏兄弟,個個都長得一模一樣,本來這麽多年過去,宋伶俜也能認出來了,可他今天有些走神,眼神便不如往日好了。
鷹俊也不含糊,張嘴就點了一大堆,樣樣都是葷的。夥計給他包裝的時候,他看宋伶俜精神頭似乎不太好,不由得便問:
“宋老板怎麽像是有心事?”
是想念宮主了嗎?唉說起來他們宮主也是夠狠心的,八年都不見出現一下,孤兒寡母只能在這陌生城池裏相依為命,真是可憐見的。
宋伶俜搖頭:“沒事啊。”
鷹俊不信:“老板啊,咱們都是熟人了,您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說嘛,萬一我們兄弟幾個有法子呢?”
沒有法子也得有法子,做下屬的,就是要有為宮主夫人排憂解難的覺悟!
宋伶俜正要拒絕,突然又想起鷹俊那讓自己看不透的境界,眼睛亮了一下,問:“鷹俊兄弟可認識一些願意受雇的高手?”
“高手?”鷹俊警惕了起來,“宋老板最近是遇到什麽危險了嗎?”
宋伶俜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道:“鷹俊兄弟,咱們借一步說話。”
據他所知,歸一宗雖然也有許多能人異士,卻都來去無蹤,也少有肯受人雇用的。
而除去歸一宗,鷹氏兄弟是他認識的修為最高的高手了,雖然不一定有用,可總得試一試。
也許,他們介紹的人真的能把天鶴宮的人攔下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愛·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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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