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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雅聞言,蓮步上前,輕柔笑道:“還是先給郡主夫婦道喜為是。想來真定王殿下不日便要為郡主夫婦張羅婚宴,屆時必然豪傑雲集,衆富響應。雅只要想想便覺得熱鬧非常了。雅一介民女,屆時恐怕難登大雅之堂。只得在此時先行祝賀郡主夫婦喜結連理,百年好合。”
郭聖通心中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敷衍道:“呈張雅的姑娘的吉言。希望我們兩個永世修好。”
張雅聽着郭聖通如此理直氣壯的話,一時間有些難堪的閃了閃神,随即勾唇笑問道:“只不知郡主夫婦大婚之日,都會邀請何方賓客?“郭聖通和蕭哲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一絲興味來。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郭聖通開口回道:“這個都是舅父在操辦,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不過想來舅父會和大司馬仔細商讨,斷然不會失禮于人。”
張雅沉吟片刻,繼續笑道:“我倒是覺得以大司馬以及郡主殿下今日的威勢,恐怕婚禮上要宴請的賓客不止于河北一地的豪強大戶。屆時恐怕真定王殿下會廣邀天下豪傑,共同熱鬧一番呢!”
郭聖通聽到此處,心中一動。擡頭細細打量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張雅,沉吟片刻,突兀笑了一聲。
張雅該不會以為,此番邯鄲大婚,張雅便能順理成章的将她是樊崇妹妹的事情說出來,然後就能借此要挾劉秀如何了吧?
張雅心中一顫,面上卻故作不知的問道:“郡主殿下笑什麽?”
“我笑天下可笑之人。”郭聖通搖了搖頭,淡然問道:“你如此機關算計,百般籌謀,值得呢?”
張雅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郭聖通言語之間透露出的些微鄙夷,反而轉口說道:“我已經聽軍中的将士們說過了,将陰夫人以及大司馬的家眷接到河北來的決定是郡主殿下率先提議的。并且郡主殿下還瞞着大司馬,自作主張的将人給接了過來。給漢軍上下添了不少的麻煩,大司馬雖然并未怪罪郡主,可是我并不明白,郡主殿下為何一定要與我為難?”
“我不太明白張雅姑娘這話的意思。”郭聖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張雅。她的面容依舊如往昔般清秀甜美,不過今日刻意的修飾過,雖然只是淡妝淺淺,但也越發顯出其人的青嫩溫婉來。
這樣一個女子,有着不俗的容貌,有着豐厚的家世,為什麽非得要插入別人的婚姻,為什麽一定要做小三兒?
張雅準确無誤的解讀出了郭聖通眼中的輕視和不屑,心中的怨怼卻是越發的濃重。她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開口問道:“當日在真定府上,郡主殿下感念大司馬對陰夫人情深意重,或者是恐懼自己沒那個本事令大司馬為您傾心,方才十分果斷的拒絕了大司馬與殿下的聯姻。之後又心甘情願投效大司馬,在其帳下任其驅使。是否因為郡主殿下對于大司馬還有情意,如今瞧見大司馬對我動心,所以心有不甘,才行此舉動,就是為了要壞我的好事?”
此言一出,郭聖通依舊無動于衷,勃然變色的卻是在一旁淡定圍觀的蕭哲。只見他陡然陰沉了臉面,開口斥道:“張雅姑娘說話謹慎,不要平白玷污了我家娘子的清譽。”
張雅見狀,自悔失言,立刻躬身道歉。
“雅兒适才心緒大亂,一時間口出無狀,得罪了郡主殿下和蕭将軍,還望二位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雅兒一個弱質女流計較。”
郭聖通看着面前楚楚可憐的張雅,眼中閃過一抹厭煩,突兀的開口說道:“我就是讨厭你這副楚楚可憐的白蓮花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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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張雅一時間沒聽清郭聖通的話,不由得出口問道:“郡主殿下在說什麽?”
“我是說……”郭聖通開口,刻意壓低了嗓音,湊到張雅耳邊低語道:“你既然有那個能耐勾引男人,為什麽不找個家世清白,與你匹配的良家男子,反而卻一門心思的糾纏着大司馬這樣的有婦之夫,你不覺得你特別無聊嗎?”
“還是因為……你本身就犯賤,必要行此賤人之舉?”
張雅被郭聖通充滿惡意的話說的一愣。瞠目結舌的默然半晌,突兀的紅了眼圈兒,一臉委屈的問道:“郡主殿下是生雅兒的氣了嗎?雅兒已經說過了我并不是有心沖撞殿下的。郡主殿下千萬不要同雅兒計較……雅兒給郡主殿下下跪賠罪就是。只求郡主殿下不要為了雅兒的舉動與大司馬生出嫌隙,不然的話雅兒真是萬死難以贖罪。”
說着,哀哀切切的屈身就要下跪。郭聖通和蕭哲兩口子還沒反應過來,陡然聽見身後有人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郭聖通兩個回頭,瞧見劉秀陪着陰夫人,身後還跟着劉秀的母親以及姊妹幾個緩緩走來。
劉秀一臉狐疑的打量着這邊的情景,有些莫名的開口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可是義妹言語唐突,沖撞了郡主?”
郭聖通冷淡着一張臉面,也不否認。很是輕蔑的看了張雅一眼,寒聲說道:“大司馬的義妹實在是口出妄言,言語無狀。想來也是這麽多年流離颠沛,混跡軍營,從而無人教養的緣故。還希望大司馬有空閑的時候替張雅姑娘請一位教引嬷嬷,免得将來丢了大司馬的顏面。”
說完,也不看劉秀一眼,拉着蕭哲徑自轉身離去。
身後的劉秀被郭聖通沒緣由的損了一頓,不由有些茫然無措。
在他的記憶中,這位真定郡主一直淡然悠遠,可不像是尋常女子一般,會為了些許小事就耿耿于懷,斤斤計較的。
劉秀身後,劉母樊娴都和他的一雙女兒也頗為尴尬的站在原地。此番夜游,她們原本是想對着郡主殿下當面感謝一番的。畢竟這兵荒馬亂的念頭,郡主殿下還惦記着他們的安危,不遠千裏将他們接了過來。雖說是為人下屬的忠義之舉,但放在他們身上,卻必須要鄭重道謝一番的。
豈料剛剛打了個照面,連話都沒正經說一頓,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樊娴都等幾位女子不約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張雅的身上。就見跪在地上的張雅眼圈兒一紅,顆顆淚珠子滾落下來,一臉自責的說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過魯鈍粗俗,惹郡主殿下生氣了。郡主殿下那樣高貴的人,是不會和我一般計較的吧?”
說着,淚眼朦胧,滿臉希翼的盯着劉秀。楚楚可憐,嬌花照水的小模樣看得劉秀心下一蕩,情不自禁的軟了幾分,語氣柔和的安慰道:“雅兒放心,郡主殿下雖然表面看上去冰冷威嚴,其實卻是個再好不過的人。心地純善,心腸又軟,不會同你一般計較的。不過你往日裏混跡在軍營之中,對于漢朝皇室的規矩制度确實不甚了解。想來方才也是言語不慎沖撞了郡主。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二,免得營中将士說我的家人慢待功臣。今後我會讓麗華慢慢教導你,以後會好的。”
張雅聽這劉秀的話,臉上的表情不由得一滞。立刻惶惶不安的垂下了臻首,低頭之間一截雪白的脖頸暴露在月光之下,越發顯出細膩的肌膚,白皙光澤。幾縷淩亂的發絲落在這雪白纖細的脖頸上,蕩漾出一絲旖旎氣氛。劉秀不由得又是一個晃神,立刻有些心疼的走上前去,準備扶起地上的張雅。
劉母樊娴都見狀,細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開口說道:“天寒地凍,張雅姑娘還是快些起來吧!不要凍壞了身體,來日傳出去,大家不說是你自己言語無狀沖突了郡主,反倒是以為郡主殿下仗勢欺人,欺壓你一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似的。”
但見張雅執意不從,反而慌張的避讓開了劉秀的手臂,嬌嬌怯怯的說道:“都是奴家不好。粗鄙不堪,才讓郡主殿下生氣。奴家會去郡主殿下的房裏給她賠罪的。”
說着,再也忍不住委屈似的,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
樊娴都見狀,越發的有些不耐煩了。不知怎麽,她自看到張雅的第一眼就有些不太喜歡這個太過嬌柔的女子。總是覺得她有些嬌柔過度,反而有些矯揉造作的感覺。
當下冷淡了顏面,沉聲說道:“張雅姑娘,既然阿秀已經認了你為義妹。那麽老身便權當你是我們劉家的女兒。那麽老身自然就是你的長輩。你如今的舉止言行,老身不去分說。但只是一條,自此以後,阿秀身邊來往的人俱都是身份非凡的豪傑,你如今是阿秀的義妹,一舉一動自然也代表着阿秀的體面。我會讓麗華好好教導你禮儀規矩,免得将來大家認為我樊娴都教女無方。”
張雅被樊娴都一番話擠兌的啞口無言。鬧不明白哥哥喜歡的女子不都是這般柔弱溫婉的嗎?怎麽到了她這裏就被衆人嫌棄?
思讨之間卻也不敢冷落了樊娴都,立刻柔聲應道:“雅兒知道了。雅兒一定好好學習規矩,不讓母親和秀哥失望。”
口中雖然這麽說着,被陰影遮擋住的眼眸之中卻猛然爆出一道精光。
是了。郭聖通不喜歡她,是因為她适才失言沖撞了郭聖通,可如今劉家衆人對她也百般挑剔,橫加指責,定然是認為她只是個沒有身份沒有背景的窮苦女子罷了。所以才以為自己的溫婉是窮酸,嬌柔是上不得臺面。等到他們知曉自己身世的那一天,一定會覺得自己溫順賢良,堪當人妻。
張雅這般想着,眼中閃過一抹信誓旦旦。若說禮儀規矩風儀氣度,她确實比不上出身皇室又手握重權的郭聖通,甚至連仕宦大家的陰麗華也比她更懂禮知儀。但是這些沒有實用虛頭巴腦的禮儀又有什麽用?荒災的年份恐怕連一個粗面馍馍都不值。
早幾年劉秀一家人也不過是被王莽暴君逼得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犬罷了。當時天下誅殺劉姓,天下諸多劉氏恨不得改頭換面,再也不姓這個。如今一朝得勢,便又覺得自己是皇族後裔,瞧不起這些“泥腿子窮百姓”了?
果然,什麽禮儀規矩都不重要。郡主殿下說得對,槍杆子裏頭出實權。若是沒本事,再好的品質都會讓人挑出不好的。
張雅眼中閃過一抹譏諷,恨恨的握緊了雙手,暗自想道:“早晚有一日,我會讓你知道什麽破禮儀規矩……哪裏抵得上千軍萬馬來的重要。”
衆人跟前,陰麗華高高在上看着徑自跪在地上裝模作樣的張雅,眼中不屑一閃而過,片刻後又滿臉心疼的走上前去,扶起張雅柔聲勸道:“妹妹不要傷心。郡主天潢貴胄,氣度非凡,自然與你我是雲泥之別。像郡主這樣的人,是最重視規矩禮儀的。妹妹不知,方才言語無狀得罪了人。只要以後改了便是。姐姐一定會傾力教導妹妹熟知禮儀的。”
張雅擡頭,眼睛通紅,容色嬌羞的應道:“雅兒全聽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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