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金釵

在沈安歌的記憶裏,德妃跟在皇上身邊的時間比麗妃,淑妃還要早一些,卻只除了一名公主,再也沒有生下別的皇子。

沒有皇子的妃子自然沒必要與別人争來鬥去的。

沈安歌立在德妃比麗妃的錦華宮還要清淨許多的秋闌宮前時,忍不住深吸了口皇宮裏少見的淨潤空氣,才随着宮人進到了屋內。

德妃早早的便候在了屋內,想要見識見識能收了瑞王心的女子是何等的妙人。

青山黛眉,秋水剪眸,在瞧見沈安歌那雙眉眼時,德妃的心裏便微微的點了點頭。

就沖這雙墨潤如水養玉,透亮似星落清泉的眼眸,面前這位瑞王妃便是個坦蕩聰敏的人。

德妃對沈安歌的印像不錯,待她見過禮,便讓人看座,上茶,上點心,然後拉着她的手,親切的說起了家常閑話。

真的是很單正的家常閑話。從今天氣不錯,到桌上那碟玉羅糕是竈上李媽的手藝,要多吃點,到壺裏的老君眉若是用來煮蛋會很好吃,再到……

“不知王妃袖口上繡的是什麽花樣?”

“還有這針法,本宮瞧着有些像套針。可是,尋常的套針,卻沒有這樣的真實感。”

德妃親熱的拉着沈安歌的手,指腹小心翼翼的磨着沈安歌袖口上的花紋,問出的話實在有些令沈安歌汗顏。

畢竟是出身相府的嫡小姐,琴,棋,書,畫之外,女紅也是必學之技。

只是,成日不動的坐在屋裏一針針的跟指頭,布料過不去,實在是件枯燥的事情。意思意思的學了兩天,弄清了什麽是挑針,什麽是平針之後,她便放棄了。

江夫人就江若雲這一個女兒,心裏舍不得她的眼睛受累,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現在,要讓一個針腳都繡不均的人去分辯“套針”這種聽起來便很複雜的東西,實在是……有些難度。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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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德妃那雙帶着期許的眼眸,沈安歌有些慚愧的坦白道“這些花紋,是臣婦的娘親繡的。”

“娘娘若是喜歡,回頭回門時,臣婦去問問我娘。”

“這樣啊……”

可心的花樣近在眼前,卻不得其法使得德妃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她很快的便又收拾好的心情,一臉慈藹的望着覺安歌,道“養大的女兒,轉眼就成別人家的人。江相,江夫人心裏定然舍不得。”

“明天回門了,一家人難得團圓,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至于,這花樣,王妃記着就好。本宮,不急。”

德妃的體貼,眸內的一閃而過思念,哀傷令沈安歌突然想到了遠嫁的安和公主,

德妃跟在皇上身邊的時候雖早,身上卻并無大寵,這輩子只生了安和公主一人。

當年為了讓女兒有個好歸宿,德妃甚至主動同京中貴妃示好。

沒有親見當年的情形。但沈安歌聽人說起過。

當初德妃還求過皇上來着,皇上也應了,只是沒等附馬的人選定下來,大蒼與北涼的關系突然吃緊,安和郡主便被送到了北涼,作了和親公主。

北涼離京城幾千裏,是八月即飛雪的苦寒之地。安和公主這種京中長大的金枝玉葉嫁過去,即使能在惡劣的環境裏捱下去,怕也是,回朝無望了!

起碼,在沈安歌關于上一世的記憶裏,這位安和公主直到直到德妃暴病身亡,沒有回到生她長她的京城

母女俱活于世,卻因宮牆阻隔,山高水遠而無法相見。其情之悲涼使得沈安歌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江夫人。

“娘娘,不知這爐裏燃的是什麽香?臣婦聞着它有蘭花清雅又帶着沉香的暧意,卻是以往從未見識過的香氣。”

“呵”德妃喜香,見沈安歌問起微微笑道“這是本宮自己調制的和意安然,王妃自然不曾遇到過。”

“和意安然,真是名如其香的好名!”

沈安歌的贊美使得德妃心情得到開解,便主動介紹起這香的調法來。

和意安然的制法并不是很難,只是對原料的品質,比例的要求極為嚴格。

沈安歌記下了德妃話裏的重點,心裏卻開始思忖着頤華宮裏那位賢妃是不是因為不屑,以至于懶得派人來接自己了。

說句實話,若有可能,沈安歌還真是樂不得不去見那位心智不夠成熟的賢妃。

俗語道,怕什麽來什麽。

沈安歌心思才到,頤華宮的宮人也到了秋闌宮。

“臣婦告退。”

眼見着沈安歌要走,德妃突然叫住了她。

安和公主和親到北如之後,德妃的心裏便有些沒着沒落的。難得今兒與沈安歌的說的投緣,心裏便有些意猶未盡的遺憾。

令頤華宮來的大宮女在宮外稍候,德妃着人取過一只雕漆描金牡丹紋的首飾盒,自裏面取出一只累絲鑲百寶的花釵。

釵身為金質,雙股,頂端一朵杯口大的牡丹,紅豔豔的寶石花瓣,随着盒蓋的打開,散出異彩流光,璨奪人目。花側,幾片油碧的翠玉葉子,筋脈清淅,瑩潤鮮活。花的正中金須為芯,上停一只彩蝶,寶石為身,金絲做翼,頭上兩只金絲觸角,顫威威似要随時飛走。

江若雲生于相府,又嫁入皇家,最後還當了幾天皇後,珠寶首飾見過無數。比這釵重貴的多,稀罕的多的東西,沒有千八,也有百八。

若是換個旁的妃子拿這釵子出來,沈安歌也就随随便的收了。

偏生,那人是德妃……

身上無寵,又沒有強勢的娘家。德妃自然很難得到皇上的大賞,也很少得到別人進貢。

這釵落到別人的手裏或許算不得頂名貴,對于德妃這樣沒什麽依仗的妃子而言,卻算得上厚重之物了。

沒想到德妃會将她手頭上最為貴重的一只寶石金釵送給只見過一面的自己,沈安歌意外之餘心生感動,不忍将其據為已有,連忙推托。

“娘娘的心意,臣婦心領了。只是,這釵太過貴重,臣婦實難承受。”

德妃見沈安歌不肯收簪,拉過她的手便将釵硬塞到她的手裏。

“什麽貴重不貴重的,左不過是幾顆好看點的石頭!

本宮年歲大了,帶着過于招搖,倒不如拿來送個人情,買個好。”

德妃說的誠摯,沈安歌也不好硬駁了她的意,只得有些誠惶的笑道“臣婦倒是卻之不恭了。”

手中的釵終于送出去,德妃心裏很高興,面上現了歡愉之色“如此一來,本宮可是賺了!”

沈安歌聞言一愣,心裏便有些不安,多少有些擔心自己的心軟會惹出什麽啰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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