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澧洲烽火
澧洲同花洲相近,也以風景歌舞出名,雖說其繁華程度比不上花洲城,不過也有其民俗特色。
然而現在這座城正在受戰火的摧殘,若其被攻陷了,下一個受難的便是花洲,因而已經有許多百姓為了躲避戰亂收拾好行囊,一路往北逃難了。
我同路寧阿江三人駕馬在衆百姓中逆行南下時,顯得便有些另類了。只是三人對其餘人那些目光都混不在意。
阿江本身就有很強的心理素質,對這些自是無感,我則是早就習慣了各種各樣的目光,尤其是在近兩年。路寧也純粹是因為心大。
澧洲隔得近,我們清晨出發,天色将晚時便到了澧洲城的西門。
現在士兵防守的重點都是在北門,那裏是西晉軍隊妄圖破門而入之處,算算時間,趙仁已經率領神武軍在此守了近六日,地理位置未必對趙仁有利,然而他卻牢牢地守住了這座城,城內百姓絲毫未傷,也将他們放出城,要逃命的随時可以逃命。
對此其實我并不感到意外。趙仁在軍事上的天賦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雖說北門處于要害,其他地方的防守也不顯松散。比如我現在所處之處。
“來者何人?”一人在城牆上厲聲喝問。
我跨下馬,将連着鬥篷的帽子取下,擡頭看向城上自稱神武軍左指使方盛的铠甲男子,拱手朗聲道:“在下蕭明,自花洲城來,是趙将軍的友人,此番聞國有難,特來相助,還望閣下通報一聲。”
方盛有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畢竟我這個朋友蹦出來的有些突然,然其仍是不敢怠慢,側過頭命一名手下進城通報去了。
然後轉頭以一種探究的目光審視着我們一行三人。
我沒有理會對方具有壓迫性的視線,過去在大大小小的戰争中,在這樣的視線下坦然無視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側頭看了眼被霞光染得通紅的天際,我心中什麽也沒想,只覺得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能會改變很多東西。
沒過多久,我原以為那去通報的小士兵會回來然後給我開門,沒想到那人沒有回來,城門卻突然打開了。
沒過多久我便知道為何,因為趙仁親自來了。
對方一身黑衣铠甲,駕馬而出,連着六日的苦守在此人臉上添了諸多風霜,卻仍舊改不了其眼角眉梢的堅毅之色,眼眸也依舊明亮如星。看見我站在城門外時,對方眼中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驚喜,夕陽映照下突然給我一種和陽剛磊落無關的美感。
“蕭兄,你怎麽突然來此?”趙仁翻身下馬,快速走至我的面前:“也不事先告知我一聲?”
我瞟了對方一眼:“趙兄來此時也沒見告知我一聲啊。”
對方一愣,似乎聽出我語氣中略微的戲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當時……走的急,沒來得及嘛。”
我輕而易舉的就能聽出此人這句話中的敷衍成分,笑而不語。
對方扭頭幹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咱們就不要在這城外幹站着了,趙某先帶蕭兄安排住處吧。”
澧洲城內的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好,對于一個剛剛發生戰亂的縣城,裏面并無多少哀怨之聲,雖說因現在是停戰期間,城內顯得蕭條肅殺了些,但也不見難民百姓躺倒路邊。
還能看見路邊的酒館內幾個一眼便能瞧出是神武軍中人士的士兵正在喝酒劃拳。
趙仁路過那酒館時對那幾人笑罵了幾句,幾個士兵也大笑着同他開了幾句玩笑。我在一旁瞧見,也不禁微微一笑。
趙仁如今住的地方雖說稱不上簡陋,不過此番對比起花洲城內的用兵房,那真真是小巫見大巫,不具可比性啊。走進并不寬敞的院子,院子周圍有重兵把守,見趙仁帶我這個他們從未見過的人進來,面上隐約有些好奇之色,卻沒有多問齊刷刷地行禮。
“徐永!”趙仁喊道。
一瘦高男子從大堂左側一房間內快步走出,身後還跟了不少人。
“你給我的好友和他的手下安排一間上好的住房。”趙仁道。
“将軍,是安排他住在院外還是……”
趙仁打斷道:“自然是住院內。”
徐永臉上閃過一抹猶豫:“将軍有所不知,前幾日救濟難民,院內一些房間已經給了出去,加上兄弟們衆多,是而如今院內已經沒有上佳的住房了。”
我剛打算說差一些的地方也無所謂,便聽趙仁不滿道:“我那房間邊上不是有間差不多的嘛?同一塊地方照拂起來也方便,哪裏就沒有了?”
徐永聽後怔了一怔,卻也不敢猶豫太久,便連忙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說着轉身離開。
此言剛落,我忽然感覺周邊人瞧我的眼神變得有那麽些奇怪,心中不由莫名。
還沒來得及細想,趙仁便向衆人大略解釋了一番我的來歷,猶豫了一番,然後又道:“蕭兄為人仗義,才智卓越不同常人,趙某有難之際,便是他大力相幫,此番前來相助趙某抵抗外敵,你們不可慢待于他。”
衆人紛紛點頭,我懂行地拱手行禮:“此番諸多叨擾,還望各位勿要見怪。”
或許是離開北地太久,在京城待了那麽多年,相處的盡是些世族子弟,舉手投足未免帶了些文人墨客的氣息,先前在花洲瞧不出來,此番在這兒,竟或多或少地顯現出來,何況我稍顯陰柔的長相曾不止一次在戰場上為人诟病,叫周圍一些近幾日一直在打仗的糙老爺們兒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輕蔑。
我也沒有打算解釋什麽,房間安排好後便帶着一路上一直沒有說話的二人去了現在的住處。
途徑大堂時,卻突然感覺到大堂內一角落射來一道淩厲目光,不由詫異回頭,對上目光主人。
那是一個一身坐在輪椅上的黑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乍一看孱弱纖細,一身黑衣襯得對方膚白勝雪,眉眼精致,唇紅齒白,用一句話來說那便是堪稱人間絕色,竟能令世間女子都自慚形穢。
趙仁府下竟有這等人物?先前在花洲竟從未聽說過。
只是此人眼神太過清冷了些,神色間似乎并未将我看在眼裏,給人一種孤傲不可一世之感。
這等人雖說絕色,不過從來不是我樂意招惹應付的,在我看來他們遠觀即可,靠近了,未免讓人煩心。
趙仁方才似乎已在院外交代了一些事情,交代完後便也跟了上來,瞧見堂中狀況,連忙介紹道:“蕭兄,這是神武軍的軍師楚墨先生。”
我拱手行禮。
那楚墨只是瞄了我一眼,便愛理不理地轉動輪椅轉身離開了。
趙仁有些無奈的對我笑笑:“他這幾年頗受神武軍衆人尊敬,待人也無禮慣了,還望蕭兄莫要計較。”
我心中不無困惑,道:“照這麽說,那楚墨軍師定有過人的天賦?”
這般為人還能混到如今,想必真有過人的本事。
“楚墨的身世一直不明,當年在戰亂時的路邊遇到他時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後來聽手下上報說此人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還有諸多奇思妙想,恰好其又對我說想要加入神武軍,将其收編入神武軍提供這樣一份差事于我也不是什麽難事,因而……”
我無甚興趣地一邊聽着一邊一路走至安排好的房間。
“你的兩名手下我叫他們另安排了住處,你這幾日就住這兒吧?”趙仁來到一處同其他房間比起來顯得好上許多的房間門口,邊拉開門邊對我說道。
我随之進了房間後,一邊應聲,一邊沒等趙仁反應過來便随手合上了房門。
趙仁一愣,神色從先前的輕松自如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湊上前在其耳邊輕笑道:“一來就聽你長篇都說那美人軍師去了,這麽多日沒見,趙兄怎麽也不說想我?”
趙仁有些受驚地往後退了幾步,結結巴巴道:“我……你我同為男子,說什麽想不想的,豈不荒唐?”
我挑眉:“是麽?你這幾日一時一刻都沒有想過我?”
對方正了正臉上的神色道:“這并非問題所在,蕭兄還是勿要打岔。”
“可這于我而言正是問題所在。不過看來趙兄是想過我了?這可真叫在下高興的緊。”我笑得眉眼彎彎。
趙仁張了張嘴,最終只能敗在我的厚顏無恥之下,無奈的笑了笑。
我見他神色,嘴角微揚,只覺得對方還真是出乎意料地稱我心意。
……
第二日我便同軍中一些将士混熟了。我在北地帶兵那麽多年,對于怎麽同他們相處還是了如指掌的,然而也是在第二日我才知道楚墨的事情完全沒有昨日趙仁所說的那麽簡單。
當日傍晚同一些人在院外大堂內喝酒時,我不經意間問起那清冷軍師,右指使夏磊,也就是先前在用兵房見到過的那粗野大漢說道:“蕭明你有所不知,咱軍師可不止過目不忘那麽簡單,好幾次我們險些陷入危機,多虧有他屢次提醒,而且也絕不孱弱,雖說不會武功,不過極善使毒啊,老子有好幾次笑話他男生女相都險些喪了命……”
我嘴角一抽,好幾次?一次招惹不夠還招惹好幾次,那全然是他自找的吧?
“重要的是,那人咱将軍喜歡啊!”
“夏磊你他奶奶的可別瞎說!咱将軍是實打實的漢子,哪兒會喜歡一個男人?”邊上一人不服道。
“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吧?現如今哪兒不盛男風的?”夏磊哈哈大笑:“可別說啊,當初他剛進來時看咱們将軍那眼神我這麽個粗人都注意到了,別說你沒瞧見!”
“放屁!婉姑娘才是真的将軍喜愛的好嗎?人家姑娘美貌賢淑樣樣不可多得。”
“那是兩碼事……”
“……”
一群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我在一旁哭笑不得,心中卻暗自思索,趙仁這家夥還真是受歡迎,都叫人有些危機感了。
“不過真別說,蕭明,将軍待你這好友,想必是全盤信任的。”
“此話怎講?”
“将軍院內的房子可從未讓任何人住進去過,因為将軍的身份,稍有不慎便可能致使情況進入萬劫不複之境地,将軍竟毫不猶豫便讓你入住離他最近的房間。”夏磊語氣竟有些妒忌。
我失笑。心下卻也略有些動容。
一群人直至醉意微醺,方才散去。
我待酒意散去些許後,便打算去找趙仁說一下後幾日的打算和建議,走至對方門口,扣門的手卻因為裏面傳出的聲音卻頓住了。
“趙仁!你是不是糊塗了?讓一個認識不足半月的人住進這裏?你明知……”裏面傳來帶着一絲薄怒卻好聽的的男聲。
“他不會做那種事,讓他住進來也是我的意思,”趙仁打斷他,聲音裏竟也有些不滿:“阿墨,這些事你就不用多管了,無其他事的話便回去吧。”
“什麽?”那疑似楚墨的聲音變的有些淩厲:“我才說了幾句話,你便要趕我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仁語氣無奈。
這時,房內突然恰到好處的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我詫異的挑眉,方才才聊到的人此時竟一個不差的聚到一起,真有意思。
“将軍,阿墨的擔心也有道理,”那婉姑娘猶豫的聲音響起:“雖說屬下也不認為那蕭明是壞人,只是此人畢竟同将軍相識不久,這樣太過魯莽,而且……”
“什麽?”趙仁似乎察覺到對方語氣中的猶疑,問道。
“是屬下忘了及時通報将軍,前幾日屬下前往邊境想辦法運回火藥時,在花洲城門口那人為屬下解了圍,只是他同那守城軍嚴奇頗為相熟,嚴奇對此人還有些忌憚的樣子,屬下懷疑……此人身份不簡單。”
房內一時無言。
過了片刻,趙仁道:“我知道了,你們先走吧。”
我站在門外,沒過多久,門邊從裏面打開,從房內出來的楚墨和婉姑娘對上我的視線,俱是一怔。
我對他們微微一笑,禮貌示意,仿佛方才什麽也沒聽到一般。
剛剛說完壞話的婉姑娘或多或少有些尴尬,楚墨卻只是冷冷掃了我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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