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血書
顧氏一下跪,坐在輪椅上的薛雲清也被攙扶着跪了下來,之後靈柩落地,兩列家仆也全都跟着齊齊拜倒在地,一時間周圍所有的人同時陷入沉默,整條街都似乎靜止下來,只餘揮灑在半空的紙錢紛紛揚揚往下飄落。
一個婦道人家連帶一個體弱青年,再加上二三十名家仆,這些人能将動靜鬧得這麽大,至少說明他們心裏都是有底的,更何況薛沖本就擅長使陰招耍手段,那他謀害大哥一事也極有可能屬實。
賀淵心裏迅速思量了一番,對他們道:“若先侯爺的确是含冤而終,本王必會為你們主持公道,諸位先起身吧,我們進去再說。”
薛沖臉上青紅交錯,好好的壽宴就這麽被打斷,簡直恨得咬牙切齒,他本不想讓這些人進去,可若是不進去,留在外面只會招來更多百姓的圍觀,更何況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攝政王這次卻突然轉了性子要橫插一腳,頓時讓他措手不及。
賀淵不顧薛沖難看的臉色,直接反客為主将顧氏與薛雲清請到了會客的廳堂,自己先在主位上坐下,又示意薛雲舟坐在自己身邊,這才緩緩開口:“給夫人和公子賜座。”
顧氏此時有些怔愣,她雖然多年不在京城,可攝政王的名聲還是聽過的,之前在外面通過賀淵的衣着猜出了他的身份,也是一時沖動才朝他撲過去,對他是否會過問此事并不如何抱期望,畢竟她的夫君薛廣已經過世十多年,那時的賀淵還只是一個少年藩王,想要将事情查清楚,說不得需要花費大量精力去翻查十幾年前的事。
賀淵給他們賜了座,又讓薛沖也坐下,這才開始詢問事情的始末。
當年外族入侵中原時還是先皇當政,朝廷先是派季将軍領兵迎敵,後聽說戰事失利,又派忠義伯薛廣前去支援,沒想到打完了勝仗都要班師回朝了,卻在山林間遭遇不知底細的敵軍埋伏,被沖散了隊伍。之後薛廣帶着小股人馬被一路追殺至懸崖邊,無路可退之下也不知是被打落山崖還是跳崖自盡,總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後來朝廷派人前去搜尋,因為懸崖下面是湍急的江水,便以為他被沖走了,沿着水流方向找了許久都始終找不到他的屍首,朝廷為表撫恤,給忠義伯加了爵,由忠義伯變成了忠義侯。
薛廣只落得一座衣冠冢,顧氏與薛雲清自然不甘心,料理完喪事之後便決定親自去當地尋找,只是他們人單力薄,這一找便找了許多年,甚至後來直接在那附近住了下來。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母子二人已經逐漸絕望,正打算收拾收拾回京城時,村子裏一位獵戶前來敲門,并且帶來了一封血書。那獵戶不識字,是出于好奇來向薛雲清請教的。
薛雲清看到血書時腦中嗡地一聲,臉色瞬間變了,顫抖着嘴唇,抓着他急切問道:“這是從哪裏得來的?!”
那獵戶被他瞪大到略顯猙獰的雙眼吓一跳,忙老老實實回答,說是他看到懸崖下面長着靈芝,便拉着繩子下去摘采,無意中發現峭壁上有個山洞,進去之後先是看見裏面有一堆白骨,白骨旁邊散落着早已鏽跡斑斑的铠甲,之後就在帽盔中發現了這封血書。
薛雲清将血書拿給顧氏看,母子二人淚流滿面。
這封血書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也讓他們産生了刻骨的仇恨,原本他們心緒早已平靜,甚至想過回京城将所剩不多的産業變賣掉,之後再回到這村子裏來過平靜安寧的日子,可現在找到了薛廣的屍身,看到了他字字泣血的遺言,便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回到京城,為薛廣讨回一個公道。
顧氏泣不成聲,看向薛沖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淩遲,咬牙切齒地對賀淵道:“當年那些埋伏的人馬正是他薛沖安排的!就是為了将老爺害死,好讓他自己承襲爵位!”
薛沖面上依舊不見絲毫愠色,無奈地微微搖頭,嘆息道:“大嫂當真誤會我了,當年埋伏的人馬不是早就查清了麽?那些都是揭竿造反的刁民,怎麽可能是我安排的人?我又如何有能耐號召這麽一撥人出來謀害大哥?更何況我與大哥一向親厚,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顧氏擦擦眼淚沖他冷笑:“此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也不再與你多費唇舌,一切自有王爺做主。”說着便将那血書送到賀淵面前。
賀淵擡手接過,正要仔細看,餘光突然瞥見薛雲舟手肘支着椅子扶手,托着略顯酡紅的腮幫子在那兒打瞌睡,竟是一臉醉意。
賀淵看着他被擠得變形的臉,半晌無語,接着将那血書收了起來,淡淡道:“此事待本王回去查清楚,若當真有隐情,本王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薛沖這回有些按捺不住了,道:“這血書也不過是一面之詞!”
賀淵輕描淡寫地看他一眼,道:“現在說什麽都為時過早。”
薛沖只得強笑着點頭:“王爺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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