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急報

天色漸暗,餘慶踮着腳尖走到門口偷聽了一會兒,發現裏面沒有任何動靜,賀淵也似乎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氣。

雖然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不過沒有賀淵的命令,他不敢敲門打擾,只好沖廊檐下端着盤子送飯的幾名下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自己則站在外面守着準備随時候命。

才站了沒多久,就見何良才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餘慶連忙迎上去,笑道:“何總管可是來找王爺的?王爺這會兒想必已經歇下了。”

何良才此刻面色凝重,神情也有些焦急,聽到他的話不由詫異了一下:“王爺在這裏歇下了?”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

餘慶替主子高興,臉上難免就露出幾分喜色來:“是,王妃喝醉了,王爺在裏面陪着呢。”

何良才“嗨”了一聲:“怎麽這會兒歇下了,前面有要緊事呢。”

餘慶忙問道:“要不,小的去問問?”

何良才想了想,有點為難,他跟了王爺那麽多年,雖然王爺從不在侍妾那裏過夜,可偶爾也會找他們伺候幾回,每回都是将自己打發得遠遠的,不準任何人打擾,就算天塌了他也不敢去敲門吶。雖然最近王爺看上去性子好了許多,可他還是沒那個膽子,萬一惹惱了……

他在這邊思來想去,屋內賀淵已經睜開了眼。

他一向睡得淺,現在又躺在薛雲舟身邊,更是不容易睡着了,好不容易眯上了眼,又聽到外面悉悉索索的說話聲,想着要是沒有急事估計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便将薛雲舟的胳膊和腿輕輕從自己身上拿開,起身将外衫穿上,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餘慶與何良才聽到動靜驚了一下,正要下跪請罪,就聽賀淵低聲問:“什麽事?”

何良才偷偷松了口氣,忙上前兩步,小聲且急切地回答道:“王爺,前面有急報,信使此時正在書房候着呢。”

賀淵“嗯”了一聲,對餘慶道:“王妃若是醒了,給他做些吃的。”

餘慶連忙應是,心裏偷樂:這些都是他的本分,竟然還要王爺親自吩咐,看來王妃在王爺心中的份量極重啊!

賀淵趕到書房時,何良才又十分周到地命人去準備了些吃的送過來,賀淵此刻已經感覺不到餓了,一看那信使呈上來的是八百裏加急,眉目間立刻凝重起來。

信上寥寥數字,卻道出了事情的緊急:北方突利連夜偷襲,繞過了他的封地青州,往中原攻打過來。

現在正是秋收時節,這種時候也往往是草原民族蠢蠢欲動的時候,他知道西北有自己的人在鎮守,心裏也早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只是沒想到突利竟然這麽快就行動,而且寧願選擇繞遠路。

“青州如何了?”

“回禀王爺,青州目前無礙,趙将軍繼續原地鎮守,李将軍已經派大軍去追截敵軍了。”

趙将軍、李将軍是原攝政王的心腹,平時替他坐鎮封地,要緊時可以做橫在突利面前的攔路虎,也正因有這兩人在,突利這些年才一直有所忌憚,不敢大肆侵擾。

這些賀淵都是通過書房裏的各種機密文件了解到的,自然也就知道這兩位将軍的重要性,不過單憑李将軍率軍去追截,恐怕勝算不大,朝廷這邊必須要搬救兵與之前後夾擊。

不過突利忍了這麽多年,怎麽現在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賀淵來不及多想,立即換了身衣裳趕去皇宮面聖。雖然他手握實權,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明面上的功夫始終都要在皇帝面前走個過場。

皇帝賀桢聽說突利打過來了,當場就吓得變了臉色,連忙抓着賀淵的衣擺:“皇叔父,快派人前去迎敵!不能讓他們攻入京城!”

“臣此番前來,正是要向皇上讨個旨意。”

賀桢連忙點頭,又問他聖旨寫些什麽。

賀淵朝他看了一眼,深深覺得這個皇帝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無用,懂不懂治國倒是不一定,但在權謀上即便不是很擅長,也一定不是草包,不然前攝政王也不會三番四次受到暗殺。就算他不懂權謀,也一定十分渴望實權,而且身邊有人替他盡心盡力地出謀劃策,比如薛沖。

面對他隐含探究的目光,賀桢有點不自在地低下頭,恭敬道:“皇叔父心中可有合适的迎戰人選?”

“皇叔父”比“皇叔”更具分量,賀淵自然知道他在示弱,也就順勢将自己想好的旨意大致說了。

賀桢乖乖按照他的意思拟旨,這道聖旨最後還得蓋上賀淵的印章才算有效。

京城的百姓還沉浸在睡夢中,聖旨已經連夜發出,朝廷百官更是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畢竟是關系到切身利益的大事,沒人敢不放在心上。

賀淵從皇宮出來時尚未天亮,他趁着夜色趕回王府,屁股還沒坐熱,外面又來了一份急報。

看着來人驚惶焦急的臉色,他皺了皺眉,畢竟來的時間還不長,想要全面了解這個世界幾乎是不可能的,此時此刻他實在想不到還能有什麽事比突利進攻中原更重要更緊急。

他放下從薛家拿來的那封血書,問:“什麽事?”

“回禀王爺,西南有大軍往這裏攻打過來了。”

賀淵心中疑惑,擡眼朝他看了看:“西南哪裏來的大軍?”

那人怕說出來的話惹惱了他,戰戰兢兢道:“是……是有人自立為王,說要推翻朝政……”

賀淵眉梢微擡,心道難怪這人緊張,這消息對土生土長的攝政王本人來說,恐怕的确比突利進攻更讓他憤怒。

那人見賀淵面上不露喜怒,雖然心裏仍然七上八下的,可到底沒有之前緊張了。

賀淵又接過他送來的急報看了看,只好再入一次皇宮,等第二道旨意送出京城的時候,已近黎明時分。

馬車沿着街道在薄霧中穿行,賀淵沿途看着兩旁若隐若現的大小門戶,也不知這裏還能安寧多久,不由慶幸他穿來這裏不是孤身一人。

再次回到王府,賀淵問了一下薛雲舟的情況,知道他夜裏迷迷糊糊喝了點水又睡了,到現在還沒醒,也就沒有過去打擾,直接去了書房,這才有時間去關注薛家的事。

拿出血書,賀淵将內容仔仔細細看了。

若裏面所寫屬實,那薛廣當年也的确死得太冤。

那時他已經打了勝仗,卻在半途遭遇埋伏被追到懸崖邊,最後關頭雙方距離極近,他自然看清了對方首領的面貌,那首領他曾見過數面,正是薛沖身邊的人。

或許是對方見他已無生路,便痛快地讓他做個明白鬼,告訴他此事正是薛沖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置他于死地後自己能承襲爵位。

薛廣大怒,在敵衆我寡的情形下戰到最後,落得孤身一人,最後憤而跳崖自盡,沒想到半途卻被一棵伸出來的大樹阻住了降勢,滾落到懸崖中間的一處淺洞中。

薛廣已受了重傷,想要靠一己之力爬上懸崖絕無可能,想要大聲呼救也不一定能讓上面的人聽到,更何況這種地方平時人跡罕至。他盡了最大的努力自救,最終還是徒勞無功,力竭之後心生絕望,便撕了衣裳寫下這封血書。

可見他即便不指望自己能活着出去,也還是對揭露薛沖險惡用心抱着極大的希望。

只是這血書雖然痛陳薛沖的陰險狡詐,卻當真只能算是一面之詞,賀淵起身來回走了兩步,開始思索自己下一步能做什麽。

而這時薛雲舟終于醒了,他頭一次嘗到了宿醉的滋味,頭痛不已,隐約記得自己當時還以為是中毒了,二哥卻告訴他只是喝醉了酒。

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這麽海量,穿過來竟然成了半杯倒,心裏郁卒得不行,正扶着腦袋發呆時,猛然想起來自己當時好像是靠在二哥胸口的,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

“餘慶!”

餘慶急忙打開門跑了進來:“王妃,您醒啦?”之後發現他一臉激動,不由愣了愣。

薛雲舟輕咳一聲緩了緩飄在半空的心情:“我餓了。”

“王妃稍等,小的這就叫人将早膳送過來。”說着忙跑出去吩咐,又讓人打了水來給他漱口洗臉。

薛雲舟吃晚飯就坐在那兒發呆,後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給錘死,當時要是清醒點,不就可以全程感受靠在二哥胸口的感覺了?簡直想想就要飄起來!

餘慶在旁邊看他發呆,最後實在憋不住了,湊過去小聲道:“王妃,您恕小的多嘴……”

薛雲舟回過神,疑惑地看着他:“怎麽了?你要說什麽?”

餘慶一臉忠誠相,十分認真道:“王妃以後和王爺在一起時,還是盡量少喝些酒,免得又沖撞了王爺。”

“我沖撞了他?”薛雲舟一臉詫異,“我幹什麽了?”

“您……您打他了……”

“怎麽可能!”薛雲舟一臉“你在開什麽玩笑”。

餘慶繼續苦口婆心:“難得王爺有意寵幸,您卻喝醉了酒,小的句句屬實啊!小的可是親眼見着王爺想要親王妃的,王妃您……您卻一巴掌将他打開了……王妃?王妃您怎麽了?”

薛雲舟呆滞了半晌,直到餘慶的手在眼前晃了幾下才回神,慢吞吞扭頭看向他:“你說王爺想幹什麽?你再說一遍?”

餘慶道:“王爺想親王妃您啊!這不就是要寵幸的意思啦?”

“吱——砰——”

椅子腳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薛雲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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