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造勢

石太醫走後,時刻關注着這裏的薛雲舟很快就趕了過來,剛跟賀淵打個照面,就聽到外面有人求見。

賀淵自然不會回避他,直接将人叫了進來,一看是昨夜派出去追查的護衛之一,神色不由微微凝重起來,沉着眼看向來人。

那人風塵仆仆,衣擺上沾了些灰塵與草屑也來不及撣,先是向薛雲舟行了一禮,接着對賀淵抱拳道:“啓禀王爺,那山谷中只有零星幾個人,那幾人整夜守着車上的谷子,并将谷子分成了兩撥,一撥留在那裏,一撥天亮後又運出去了。那山谷雖然看起來人跡罕至,可裏面搭了一些木屋,屋子裏有些簡單的器具,甚至還有燒過的柴堆,一切都說明裏面是有人居住的,只是目前沒發現那些人的蹤跡。屬下已經安排了人在那裏守着,也安排了人去跟蹤另一撥谷子的去向。”

賀淵沉默片刻,道:“能不能看出住在山谷裏的都是些什麽人,離開那裏有多久了?”

“屋子裏有些衣裳看起來十分破舊,還有一些鋤頭,看樣子像是普通百姓,甚至有可能是逃難的流民。他們離開的時間不長,有些柴堆還在冒着熱氣。”

賀淵搖搖頭:“能在短時間內同時離開的,不可能是普通百姓,更不可能是流民,更何況他們還有這麽多車的谷子。”

那人想了想,道:“屬下會讓他們盯緊一些。”

賀淵點點頭:“再有消息,即刻來報。”

那人離開後,薛雲舟看向賀淵,神色有些緊張:“剛才有太醫在這裏?”

賀淵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彎腰,将他兩只搭在椅子扶手上面的手握住,在他唇上親了親:“嗯。”

手上的溫暖直接傳到四肢百骸,薛雲舟擡起臉沖他笑了一下,他真的是沒料到一向面冷嚴厲的二哥談起戀愛來竟然在細節上這麽讓人滿足,忍不住也在他唇上回親了一下。

賀淵剛才看到了他的緊張,不用他問便主動解釋:“你放心,沒什麽事,只是以前中過毒。”

薛雲舟看他神色淡然,下意識也跟着放松下來,不過仍有些不放心:“那現在呢?現在沒事了?我怎麽聽何總管說每隔三個月就要請太醫過來一次?”

“沒事了,只是中毒後身子有些虛弱,已經差不多調理好了,太醫只是偶爾過來複診。”

薛雲舟向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自然不會多想,聽他這麽解釋,總算是舒了口氣。

接下來一段時間,薛雲舟比賀淵還忙,他借了賀淵的不少人手,一方面将自己莊子上收獲的米糧全部運出來,十分高調地以攝政王府的名義捐出去,另一方面則不遺餘力地宣揚忠義侯薛沖的臭名聲。

賀淵更是趁機在朝堂上施加壓力,逼得許多大臣硬着頭皮從自家掏出糧食,沒糧的掏銀子,沒銀子的掏衣服掏布料,實在哭窮哭得厲害的,只好弄些飼草,也算是給前線大軍做出貢獻了。

不過短短數日,薛沖的名聲已經臭不可聞,甚至有人編了兒歌街頭巷尾地傳唱,反倒是以前令人聞之色變的攝政王,現在博得了百姓的不少好感,這自然少不了殺豬婆等人在市井的宣傳,而攝政王府很久沒有死人擡出來也是不争的實事。

很快,市井消息傳入高門大戶,幾乎整個京城都驚動了,薛沖聽到風聲,氣得差點厥過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面目猙獰地掃落桌上的茶盞,在一道刺耳的碎裂聲中厲聲怒道:“是誰做的?給我查!”

市井中傳出來的消息,想要查清源頭談何容易,不過正如賀淵一早就猜到薛沖想對付他,薛沖也在心裏暗自揣測此事是否與攝政王有關。

只是他有些詫異,攝政王做事一向幹脆,對待讓他不痛快的人或事,要麽不屑放在心上不予理會,要麽就直接要人性命來個痛快,怎麽會想到這麽迂回的法子?

薛沖正緊鎖眉頭焦躁地踱着步子,忽然有人面色驚惶地跑了進來:“侯爺!不好了!”

薛沖面色難看:“天又沒塌,慌裏慌張像什麽樣子!”

那人焦急道:“山谷被攝政王的人發現了,高子明被抓走了!”

“什麽?!”薛沖大驚,“你再說一遍?誰被抓走了?”

“高子明!”

薛沖面色瞬間變得蒼白,怔了片刻猛然回神,急道:“快!快将高子明的家人接走!”

那人愣了一下,連忙應聲退出。

“等等!”

薛沖一聲吼,那人又急忙跑了進來:“侯爺還有何吩咐?”

薛沖赤紅着眼瞪他:“山谷如何了?怎麽會暴露的?”

“這……屬下不知他們是如何發現的,猜測有可能是因為那些糧車,好在高子明應對迅速,發現有人埋伏後立刻在洞口點了火,眼下裏面的人都逃了,只是高子明……”

“廢物!誰都可以被抓!高子明不可以!”

那人被罵得低垂着腦袋不敢吭聲。

薛沖在家急得團團轉的時候,薛雲舟正在賀淵的書房裏哼哼陰笑:“高子明!原來就是他!”

賀淵将飛鴿傳書送來的紙條在火上燒了,沉聲道:“等把人帶回來好好審問,這世上就沒有撬不開的嘴。”

薛雲舟想了想,湊到他面前低聲道:“萬一他自盡呢?咬舌啊,吃毒藥啊什麽的,聽說有的人會在牙齒裏藏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可能,又不是殺手。”賀淵在他腦後拍了拍,“而且我已經讓人嚴加看管了,不會給他自盡的機會。”

“就怕他是個硬漢。”

“硬漢也不怕,他還有家人。”

“那找到他的家人了麽?”

“還沒有。”

薛雲舟擡眼,無語地看着他:“那你這麽自信?”

“我另外派人一直盯着忠義侯府,随時注意他們的動靜,相信會有人帶路。”

薛雲舟想了想,恍然大悟,沖他笑了笑:“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啊?”

“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賀淵看着他帶笑的眼睛,忍不住擡手摸了上去,拇指指尖沿着他眼角劃出一道細小的弧,又将他整個臉捧住,輕輕捏了捏。

雖然換了具身體,可這張臉是他看了十多年的,從蹒跚學步時尚未長開的五官,到成年後帥氣精致的眉眼,他一年年看過來,早已刻入骨髓。

兩人這些天同床共枕,少不了親密的舉止,薛雲舟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緊張,現在這麽被他捧着臉捏,只剩下傻樂。

賀淵微垂着眼,目光從他眼角滑落到唇上,目光逐漸幽暗。

薛雲舟覺察到他的變化,連忙沖他撅了撅嘴。

賀淵眼底劃過一絲淺笑,在他唇上輕輕啃咬幾口,接着又轉移陣地,偏頭咬住他耳垂細細碾磨。

薛雲舟搭在桌上的手猛地收緊,很快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息鑽入耳蝸,耳廓內側一片濕熱的觸感,激得他半邊身子都麻了,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胳膊。

賀淵稍稍拉開距離,不用多問,自然而然就能從他臉上的細微處看出情意,很難想象,這麽明顯的感情自己以前怎麽沒發現,是他隐藏得太好了麽?

想到薛雲舟上輩子在自己家中的身份,賀淵心口一陣鈍痛。

幸好,他們現在都還活着。

薛雲舟不甘示弱地起身站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沖他龇了龇牙:“還給你。”說着埋頭就含住他一只耳朵。

賀淵下腹一抽,雙手猛地抱住他的腰,将他勒得緊緊的,啞聲道:“別鬧。”

薛雲舟又舔了一會兒,在自己也差點情緒失控的時候急忙打住:“哦……”

賀淵沉着呼吸,勒着他的腰不松手,擡起頭目光幽邃地看着他。

薛雲舟被他看得臉皮上逐漸升起熱度,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下,開始左顧右盼:“咦?又有大臣請假了?……啊,這本書我還沒看過,我想拿過去看看。”

賀淵不應,只看着他。

薛雲舟不自在地摸了摸肚子:“餓了,什麽時候吃飯?”

賀淵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嘆口氣,站起身拉着他往門口走:“現在。”

薛雲舟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高興得特別想朝他撲過去。

兩人簡單吃了頓午飯,高子明就被人帶了回來,賀淵沒有急着去審問他,只吩咐暫行關押,之後又等了幾個時辰,在接近傍晚時,又有一名年輕女子與一名男童被帶進王府。

入夜,王府的地牢內寒氣蝕骨,高子明被綁住手腳困在架子上,正累得昏昏欲睡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緩緩擡起頭,借着牆上火把的照耀,看到兩名男子慢慢走了進來,正是賀淵與薛雲舟。

高子明微微眯了眯眼,哼笑一聲:“王爺将草民抓回來大半天了,怎麽現在才想起來審問?”

賀淵冷眼看着他:“當年埋伏薛廣,将他逼得跳下懸崖的,是不是你?”

高子明以為他會問山谷的事,沒想到卻是這個,不由愣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連忙否認:“不是。”

“進了這裏,不老老實實交代,想要出去是不可能的,你不會是等着本王給你用刑吧?”

高子明面不改色,譏諷道:“無非是屈打成招,老子不怕這個。”

“好有骨氣!”薛雲舟沖他豎了豎大拇指,接着喊道,“把人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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